满城佳话——八月薇妮
时间:2021-06-22 09:51:12

  “从老太太房里来,又得了几匹好绸子。”白蕙先说道:“大姐姐从哪里来?”
  白晓道:“我才去跟太太回了事。”
  三姑娘便笑道:“多亏大姐姐回来了,太太总算多了个膀臂。”说到这里,便又笑对金钗儿道:“都是为了姐姐的事,赶明可要多谢大姐姐呀。”
  金钗儿脸上有点不自在,只仓促一笑而已。
  白晓还是端庄稳重的,并不跟着打趣,只对两个妹妹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也有点事要跟钗儿说。”
  二姑娘跟三姑娘对视一眼,忙答应着一起去了。
  剩下金钗儿问道:“大小姐有什么事?”
  白晓迟疑了会儿,终于道:“可否……让我看看你的手臂。”
  金钗儿怔了怔,终于伸出了右臂,白晓将她的衣裳往上撩起,当看到她手臂上的朱红一点后,眉头蓦地皱蹙,看着看着,眼圈微微地有些发红。
  然后白晓慢慢地把金钗儿的袖子放下,却没有放开她的手,仍是握着她的小手。
  正在金钗儿莫名之时,白晓轻声说道:“原来,是我错怪了你。”
  金钗儿愣怔:“姐姐说什么?”
  白晓张了张口,却终于一笑道:“没什么,我是说……你很好。”
  金钗儿仍是有些疑惑地望着她,白晓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仔细端详她的眉眼,虽然的确是一模一样的容貌,但不知为什么,此刻的这张脸看着就是叫人觉着舒心,明澈无邪的眼神,白里透红的脸颊,摸上去也是柔柔嫩嫩的。
  白晓彻底的放了心,点头道:“怪不得太素喜欢你。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当夜,金钗儿洗漱上榻。
  婚期将近,府内所见众人都是一副盈盈笑脸。
  今日竟连大小姐也满怀善意。
  但不知为何,金钗儿心里总有点慌。
  到了下半夜,起风了,风扑在窗上发出呼呼的响声。不知是哪里的猫儿大概在打架,发出了有些瘆人的惨烈叫声。
  榻上,金钗儿闭着双眼。
  她已经睡着了,但却做了噩梦。
  在梦境中,金钗儿看到一个很小的女孩子,她手中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那兔子甚是可爱,乌溜溜的眼睛,毛茸茸正向着她怀中拱来拱去。
  但女孩子却哭的泪眼朦胧,她抱紧了兔子,断断续续地说:“不,我不要。”
  周围一团的黑暗。
  像是没有边际的黑暗,从其中传出一个又细又轻的声音:“你若不自个儿动手,我便叫十四帮你。然后再换一只,你想想看,你若杀了它,那死在你手上的只有一只而已,你若不杀,将会有更多的兔儿、狗儿、猫儿……甚至人,因为你而死。好好想想,十七,你该怎么办?”
  “我不要!”那女孩子的声音都哭哑了:“我要回去……”
  “回哪儿去?”
  “我、我要回侯府……我要找我爹!”
  那个尖细的声音笑了几声:“傻孩子,你既然进了这儿,这一辈子就是宫内的人,除非我答应你走,否则你就是死也要死在这儿!就像是……这只兔子。”
  不由分说地将那兔儿从女孩子手中夺出,细长如刀刃般锋利的指甲在那兔子肥白的肚皮上轻轻一划。
  起先涌出的是鲜血,然后是红通通的鲜活的内脏,而那兔子偏偏还并没有死,正垂死徒劳地挣扎着。
  金钗儿大叫一声,猛然坐起。
  她满头大汗,急急忙忙地拍打身上,但她身上没有血,没有还在挣扎的内脏微温的兔子,没有……只有女孩子惨厉的哭叫,仍在她耳畔心上不住地回响!
 
 
第37章 王府内的赌局
  这日, 白梼来至齐王府赴宴。
  齐王很喜欢结交些奇人异士,王府之中也有许多身怀绝技的门客。
  甚至有些单纯只是会些三拳两脚的江湖客,走投无路前来投靠, 齐王也会命专人负责照看, 多少总会接济些饭菜、住宿,若要走的话也会有几两银子奉上。
  当初白梼没出京之前, 也常常往王府走动,见识了形形色色稀奇古怪的人, 其中有招摇撞骗的, 但也不乏真才实学者, 白梼是个悟性极佳的, 他待人又很温雅有礼,那些门客知道他是侯府公子, 又是王爷的座上宾,且人品又极好,所以也愿意跟他相处, 一来二去,认识不少三教九流之人, 却也并非一无所获。
  白梼这次来跟上回的行色匆匆不同, 毕竟因广济寺的事情, 他对王府的那位妾室起了疑心, 所以想借着这个机会一探究竟。
  但是那毕竟是王爷的内眷, 总不好光明正大地说要见上一面, 故而要想个别的法子。
  幸而王府的门客之中, 尚在府内的,还有不少是他的旧时相识。
  因知道白梼载誉而回,上次又是来去匆忙不得一见, 今日听说他来了,都也巴望着。
  因此早早地,便有五六个往日跟白梼关系甚密的门客,站在王府门口上张望等待。
  白梼还未下马,已有两三人迫不及待上前,拉缰绳的,拦马儿的,还有的上前仰头望着白梼笑道:“我们从早上就望眼欲穿的,可算把兄等到了。”
  白梼翻身下马,抱拳同众人作揖,大家寒暄了一阵,便进王府。
  因知道齐王也在里间等候,故而不敢拦阻,只是放慢了脚步陪着他向内而去,且走且说些别后闲话。
  其中有个姓木的先生,突然提起白梼婚期将近之事,因满面堆笑地说道:“原璧归赵,合浦珠还,这想必也是金将军在天之灵庇佑着,且是兄的福德所至,我们几个都商议好了,不管如何都要备一份薄礼作为兄的新婚之贺,还请不要嫌弃。”
  白梼便又道谢。
  众人簇拥着将到二门,这才依依不舍暂且止步。
  白梼回头看了眼木先生,又对众人道:“待我见过了王爷,再来跟大家喝酒。”
  众人笑呵呵地答应着,拱手告退,其中只有木先生留了下来,原来他是个最精细不过的人,刚才看到白梼多看自己,便知道有事。
  果然,众人去后,白梼见左右无人,便问木先生道:“我有件事,想要请教先生。”
  木先生忙道:“不敢当,兄请说。”
  其实他的年纪比白梼要大,以“兄”相称,乃是尊敬之意,所以也没有敢把姓加上。
  白梼道:“近来我隐约听闻,王府内宅有些不太安宁,不知是怎么回事?”
  他突然竟询问这个,很出木先生的意料。
  不过他面上一点也不露出来,只忙说道:“原来是问这个,这个我自知道,王爷内宅不安,症结在一个新人。”
  “可是宫内赐出来的那位?”白梼直接便问。
  木先生见他毫不遮掩,便点头道:“的确,王爷新收的这位侍妾,确实是宫内出身,原本是云嫔娘娘身边一个叫凤儿的小宫女……可行事很出人意料。”
  白梼问:“此话怎讲?”
  木先生左右看看,又同他往旁边走开了几步,才小声道:“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是宫内出身的缘故,这位赵夫人的手段实在高明的很,据我所知,王妃几次三番想要处置她,可却反而栽在她的手中,如今王妃的气焰已经大不如前了。”
  白梼眉头微蹙:“难道王爷不知这些?”
  “这个……”木先生的笑容有些怪异,道:“兄难道没听过这么一句话——英雄难过美人关?所以我说这位赵夫人的手段高明了得,这其中不仅仅是指的她很会玩弄心计,硬生生把王爷哄住了,而且……恐怕还有那床笫之间的功夫,呵呵,兄是正人君子听不得这些……罢了不说了。”
  白梼却正色道:“愿闻其详。”
  木先生闻言终于没忍住,露出了个诧异的表情。
  毕竟白梼从不背后议论人,也不喜这种行径,尤其是事关王府内在私事,正是他的大忌。
  怎么今日竟好奇起来了?
  但既然他问了,木先生便又压低了声音道:“我倒不是胡乱嚼舌的,只因我跟王府采买极熟络,故而知道这些,王爷自打得了这位夫人,几乎夜夜都宿在来仪院,就是最近不大去了……因为正在小书房里喝补药,就是、男人补身子亏空的那些药,兄该懂我的意思吧?”
  白梼低低咳嗽了声,轻轻点点头:“原来如此。可是,区区一个宫女,竟能让王爷这般?”
  木先生也笑说:“谁说不是呢?所以……”他皱着眉,犹豫片刻才道:“我暗中猜测,这赵夫人怕不是个简单的宫女吧。”
  “这又怎么说?”
  木先生忖度道:“会哄人,那种功夫好,又会玩心计,哪里是个普通的宫人。不过这些都是我私下揣测,也从没对别人说过,毕竟事关宫内……兹事体大,不敢妄议。只因兄不是那种轻狂之人,又从不问我事情,我才多嘴说了这些。”
  白梼很明白,便道:“放心,我绝不会对第二人泄露半分。”
  这木先生为人精明,他打听消息虽一流,却从不是个多嘴的人,只因跟白梼的关系亲近,白梼又破天荒地要打听这件事,所以才愿意破例跟白梼说这些王府隐秘。
  之所以说的这般详细,也是因为相信白梼端方正直,不是那种肆意嚼舌的,木先生甚至猜到——白梼之所以问这些,恐怕自有缘故。
  这会儿齐王那里因等了许久,又派人来催问。白梼便跟木先生别过,先入内拜见。
  他一路向内,一边在心中思忖木先生所说的话。
  根据木先生对那赵凤儿的形容,慢慢地,心里那个眉眼间都满是轻浮媚态的女子形貌便又浮了出来。
  虽没见到其人,但是听了这些描述,却简直跟他知道的那个女孩儿不谋而合。
  白梼深吸了一口气:到底势不可免,还是跟宫内牵扯上关联了。
  凡事一旦跟皇宫有关,自然就不是什么易解决的,甚至危机重重。
  可虽然如此,白梼却并不觉着如何艰难。
  毕竟对他来说,最难的就是找不到他真正挂心的那个女孩子。
  如今老天庇佑,让她回到了自己的身边,对白梼而言世间最难的难题便已经解决了。
  剩下的,不管还将有什么不期而至,他都无所畏惧。
  白梼本来还筹谋着该怎么见一见那位赵夫人的真容,以确定心中所想。
  在他看来,倘若那位赵夫人真的就是当初假冒金钗儿的那个,她自然会千方百计地避免跟他照面。
  何况按照常理而言,王府的侍妾自然是不能跟一个外男相见的。所以就算那个人没有刻意避讳,白梼若不用点手段的话也见不着她。
  但让白梼意外的是,他着实没料到,自己会这么快见到那个人。
  而且不是他主动相见,却是那个人自己现身的。
  今日齐王宴请的多半都是武将,其中又有一半是些年少气盛的勋贵之后,有些人对于白梼是仰慕已久,但有的却抱着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心思,有点不太把白梼放在眼里。
  午宴之后,有几个少年已是酒酣耳热,颇有些飘飘然了,仗着酒力,其中单国公府的小公爷起身道:“咱们都是习武之人,聚在一块儿只喝酒有什么意思?不如弄个赌局。”
  旁边便有人起哄:“什么赌局?”
  也有些老成的忙劝:“不可造次,王府之中怎可弄什么赌局?”
  “当然不是那些市井俗套,”小公爷斜睨了白梼一眼,指着阁子外墙根的一棵柳树,道:“我们弄个彩头,叫人把柳条上拴上丝带,若是能射中的,就得彩头,怎么样?”
  大家都觉着这个法子妙!又能见本事,又且豪爽新奇。
  单小公爷回头对齐王躬身行礼,道:“小臣造次,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李应却也是个好玩乐的性子,听说这样的好把戏,如何不动心。
  当即抚掌笑道:“好的很!早听古人说‘百米穿杨’的绝技,本王一直不曾得见,今日何其有幸。既然如此彩头就让本王来出,嗯……若射中了的,就得十两金子如何?”
  大家一听,不由都心动了起来。在座的虽然都是非官即贵之人,但十两金子却也实在不是小数目,且又是王爷的赏赐,若是得了这个彩头,那才是大大地露脸。
  本来还有些人对小公爷的提议不以为意,听到这里,几乎已经人人心动了。
  于是齐王立刻叫人拿了黄丝絩去把柳树上系了,拢共系了三根。
  而彩头也备了三份,三十两金子整整齐齐搁在铺着黄缎子的檀木盘内。
  因是深秋,柳树的叶子都落了,丝絩颜色甚是醒目,可偏偏院中时不时有风抚过,那柳条便随风左摇右摆,捉迷藏似的。
  内侍们又将弓箭准备妥当,那单小公爷第一个忍不住跳起来要试。
  他虽然少年气傲心比天高,但一则带了酒力,二则隔着百米,那柳树枝条又随风乱晃,他射了三支箭,支支落空,一时气得跳脚。
  又有几人陆陆续续上前试验,有的勉强擦着树枝掠过的,有的误射中旁边柳条的,但那系着黄丝絩的三根柳枝还在得意洋洋地摇晃,仿佛向着众人挑衅。
  这一通热闹,早也引得那些王府门客在门口相看,又有些内侍宫女们觉着稀奇,也偷偷地在窗户、门边窥视。
  就在所有人气喘吁吁黔驴技穷的时候,那单小公爷因为吃瘪,气哼哼地冲着白梼说道:“早听说威远伯武功高强,在边疆时候曾在万人丛中一箭射死敌酋……如果真的有那种等耐,百米穿杨只怕也不在话下吧?”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白梼。连齐王李应也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本来李应早就想让白梼下场了,可是,李应心里明白,古人的“百米穿杨”,只怕不似今日这般,风吹柳动,难度加倍。
  故而他虽然很想请白梼露一手大家开开眼界,可又怕万一白梼也失误了,那岂不下不了台?故而先前没有开口。
  此刻听单小公爷说了,自然正中下怀,就看白梼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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