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徐兴国突然压低嗓门说:“我听说,是因为咱们家属院的风水不好。有人说,咱们这里原来是坟地,而且还死过不少人。当年,打仗的时候,鬼子把附近的村民赶到这里,把人全杀了!”
晶晶和张媛两个女孩,听到这话,吓得脸色苍白。
张奔一边安抚两个妹妹,一边瞪着徐兴国,“胡说八道什么呀!哪有什么鬼神!不往自己身上找原因,全都推给外部因素,就算给这种人十次考试的机会,也未必考得好!”
许疏桐对张奔露出赞许的笑容,“张奔说得很对!”
张奔再次露出腼腆的笑容。
徐兴国也不敢胡说八道了,他说:“说来也奇怪,我们大院的几个人,考试的时候都拉肚子了。如果不是风水不好,那是什么原因啊?”
一个人拉肚子可以说是意外,所有人都拉肚子,绝对不正常。
许疏桐正色问道:“所有人都拉肚子?你也一样吗?”
徐兴国摇头说:“我倒是没有,应该说是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拉肚子了。”
思索了一下,许疏桐问徐兴国:“你在中考之前,是不是就跟大家说,你的成绩不好,今年肯定考不上,等着明年再战?”
徐兴国点头说:“对呀,我决定不出去赚钱之后,想开了,一直都跟大家这样说。”
许疏桐又问:“他们几个拉肚子的事情,家长们都不知道吗?”
在徐兴国来之前,张奔他们都没有提到,大院的哥哥姐姐们之所以没有考好,是因为拉肚子的原因。可想而知,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应该不多。
果然,听到许疏桐这样问,徐兴国一本正经地说:“许老师,不是每个家长都能像您这样开明,如果我们和爸妈说,考试没考好,是因为身体突然不舒服的原因,肯定会被骂,说我们就知道找理由找借口。”
许疏桐:……
没过多久,祁正回来了。
小客人们纷纷跟祁正问好,然后像约好了似的,齐齐说再见。
祁正去把院门关上,转头就看到他家桐桐坐在那里,若有所思的样子。
“桐桐,想什么呢?那帮小家伙给你带来了什么消息?”祁正问道。
许疏桐看着祁正:“你去师长政委那里,有没有听他们说,今年家属院的孩子们,中考和高考都没考好?”
祁正当然听说了,其中一个高考考生,还是师长家的儿子。
祁正还知道,师长家的嫂子已经满腹怨言,因为外面都说,他们家属院的孩子,之所以中考高考都没考好,是因为他们身为家长的,只顾着赚钱。整个家属院都充满着一股铜臭味,学生也无心上学,一心想着离开学校赚大钱,哪里还能考得好?
甚至已经有人想让邓姐离开家属,省得孩子们看到她整天花枝招展的样子,觉得读书没有用,还不如赚钱来得实惠。
从师长家里离开,去了政委家里,又聊了好一会。
政委家的沈阿姨说:“明理人都知道,那都是些胡说八道的话,但是众口铄金,咱们还是得想办法解决问题。这里边肯定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祁正原本还想自己去查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要让他家孕妇操心,没想她的消息来源一点也不比自己晚。
想到桐桐的性格,祁正也不好隐瞒,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她。
最后祁正说:“我总觉得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诋毁,目的应该是为了让大院里的家属把邓姐和方姐给孤立了。最终的目的,应该是把服装厂和食品厂据为己有。”
许疏桐赞同祁正的推测,她说:“事情都是因为我引起的,我得解决好。”
祁正立刻说:“桐桐,你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孩子们中考高考没考好,确实很遗憾。但不应该是你的责任!你不用胡思乱想,我一会就让杨晨光去查一查,看看最近到底是谁想要动服装厂和食品厂。”
祁正的处理方法是一条路,许疏桐还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现在时间不早了,只能等明天再处理。
转天一早,祁正比平时还早了半个小时起床,专门跑到家属院外面的菜场,买了一条野生黑鱼,回家片鱼片,给孕妇媳妇煮鱼片粥。
看着祁正方方面面都很周到的样子,许疏桐突然想到,知道真相的祁正,会不会很失望?
对于孩子,许疏桐其实也有自己的想法。
算了,这个问题还是晚上回来再慢慢探讨,白天许疏桐还有很重要的事情。
祁正去营区销假的同时,也要忙其他的事情。吃完早餐,祁正把锅碗洗干净,叮嘱桐桐在家里好好歇着,就匆匆忙忙出门了。
许疏桐把瓜果点心准备好,院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开门一看,除了徐兴国,还有另外六个青春期的孩子。
徐兴国笑嘻嘻地说:“许老师,我还以为他们很难请呢,没想到一听说我要带他们来你家,一个个屁颠屁颠地跟来了。”
个子最高的男孩,抬腿踹了一脚徐兴国,“会不会说话呀!”
许疏桐笑着说:“快进来!”
另外六个孩子都是第一次来许疏桐家,但是之前没少在家属院里见过她。在这些少男少女心目中,许老师是他们见过的最优秀的人。听说许老师找他们,虽然因为升学考试的失败,都不太想出门,却都非常感兴趣。
他们也想听听,许老师对失败的他们是怎么看的。
可是……怎么看起来像是开茶话会?
瞧这一桌子的瓜果零食,比爸爸他们新年茶话会还要丰富。
徐兴国仗着自己是许老师的熟人,对有些拘谨的小伙伴们说:“快坐呀,有啥不好意思的。许老师家里最不缺好吃的,你们要是客气,反而会让许老师觉得见外。”
所有人坐下来之后,许疏桐并没有直奔主题,而是和他们谈天说地,给他们机会发泄心中的苦闷。
你一言我一语,半个小时之后,大概也发泄得差不多,孩子们脸上的阴郁情绪少了不少。
许疏桐说:“我听徐兴国说,你们考试之前都拉肚子了?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都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六个人面面相觑,相互问旁边的人:“你也拉肚子了?”
原来,他们相互之间并不知道拉肚子的事情,还是徐兴国在考试结果出来之后,仗着自己心态好,试图帮大家缓解一下失败的心情,挨个跟他们聊过,才知道的消息。
许疏桐严肃地对他们说:“你们好好地回忆一下,在考试之前,你们都吃什么喝什么了?”
在许疏桐循序渐进的引导下,他们回忆起了考试当天发生的事情。
中考和高考,他们都住在市一中的宿舍,考场也都在市一中。
和平时一样,没觉得有什么异样的地方。吃的喝的,和身边其他的考生完全一样。别人就没有拉肚子,也不像他们那样,考试的时候昏昏欲睡。
许疏桐又问:“你们是不是还带着自己的水壶?”
听到这个问题,师长家的儿子突然说:“我想起一个有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他说,高考前的一天晚上,班主任把他们叫到楼下,跟他们说几句宽慰的话,让他们不用太紧张,争取休息好,明天考好一点。
本来已经从宿舍下来的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穿着拖鞋下来,立刻返回二楼的宿舍换鞋。
推门进宿舍,突然看到宿舍管理员出现在他宿舍里,两人都有些错愕地看着对方。宿舍管理人还有些生气地质问他,老师让他们下去,他怎么跑上来了。他当时没有多想,连忙解释自己是回来换鞋子。
现在回忆起来,他分明记得,宿舍管理员就站在放水壶的位置。
因为水壶长得都差不多,每个人的水壶上都贴有自己的名字。
如果真的有人动了手脚,应该就是从水壶里入手。
许疏桐问:“你还记得那个宿舍管理员长什么样吗?”
“记得!一个50多岁的女人。”
随后,许疏桐就给江山打电话,让他立刻开车过来。
见面后,许疏桐交代一番,让江山带着师长的儿子去认人。
看着和刀疤叔叔交代完事情回来的许老师,有人小心翼翼地问:“许老师,难道真的是有人故意害我们考不上大学吗?”
答案是肯定的,同时也是很残酷的。
不是每个人都能经受得起复读的压力。
许疏桐斟酌了一下,她微笑地看着他们,说:“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问问你们,根据之前模拟考试的成绩,你们觉得自己发挥稳定的话,能够考上什么大学和什么高中?”
大家纷纷回答许疏桐的问题。
总结下来,除了徐兴国之外,其他几个人成绩都属于中上的水平,虽然到不了学霸的位置,不过考上二本的机会还是有的。中考的那三个也一样,两个都觉得自己应该可以上市重点,有一个可以上普通高中。
听完之后,许疏桐严肃地对他们说:“给你们一年的机会,本来是上二本的成绩,变成上重点大学。本来是考重点高中和普通高中的成绩,能考上省重点高中,你们乐意吗?”
徐兴国连忙问道:“许老师,那我呢?给我一年的机会,我能考上好的高中吗?”
许疏桐说:“如果你愿意付出的话,不会有问题。”
六双眼睛齐齐亮起来,纷纷点头,大声地说:“我愿意!”
许疏桐笑了,她说:“考试前被人动手脚的事情,一定得给你们一个交代!除此之外,对于你们来说,最重要的是,重新出发!希望你们能相信我,我会让你们明年都有一个好的成绩。”
他们并不知道,院子外面的丝瓜藤下,藏着好几个妈妈,她们无一例外都眼睛泛红。
第70章 他很想炫耀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认同一点:考上好的高中, 以后考上大学,是改变命运的最佳途径。
却有人在孩子们最关键的阶段使绊子,这得多缺德呀!
年初的时候, 全国的报纸新闻铺天盖地报道冒名顶替上大学的事情, 有良知的人看到这个新闻都会义愤填膺。
每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都是不一样的,有人可能会因为一次的失败, 一蹶不振。
重新来一次,也未必能够取得比第一次好的结果。
躲在背后动手脚的人到底是谁?
许疏桐交代孩子们说:“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 你们就和以前一样, 明白吗?”
孩子们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阴郁, 一个个都笑着点头说:“明白!”
徐兴国非常机灵地说:“许老师是让你们装着像之前一样垂头丧气, 难受又无助,可不是让你们一个个喜笑颜开的。”
坐在徐兴国旁边的人推了他一下, “就你废话多!你当我们傻呀!我们只是在许老师这里开心一下,怎么了?”
许疏桐说:“对,在我这里, 你们可以随意,想高兴就高兴, 想哭也可以哭。”
好不容易有机会和崇拜许久的许老师聊天, 孩子们兴致都很高, 他们和许老师聊起对未来的规划。
部队家属院的男孩, 家长们大多数都希望子承父业, 但是孩子们都有自己的想法。
“许老师, 其实我想上地方的大学, 可是我爸妈说,我上军校才是最好的选择。”
许疏桐说:“很多家长会把自己的梦想强加到孩子身上,希望自己没有实现的梦想, 让孩子来实现。对于孩子来说,这是不公平的。”
孩子们个个都点头:“就是!太不公平了。”
围墙外面丝瓜藤下的妈妈们:……
许疏桐继续笑盈盈地说:“但是有一点,你们也应该承认,父母的人生经验比你们多,他们提出建议的时候,都是站在为你们着想的角度。面对陌生人的好意,你们会感恩戴德。但是面对父母的好意,你们却习以为常。有的时候,甚至还会对他们的好意表现出不耐烦。你们觉得这样对吗?”
孩子们耷拉着脑袋,摇摇头,大概是因为羞愧,没人吭声。
许疏桐说:“父母或许有他们的局限性,他们的眼光和观点有的时候会落伍。作为孩子,我们应该带着父母一起成长,而不是嫌弃他们不够与时俱进。小的时候,他们也是不厌其烦地教你们说话、教你们走路,现在你们长大了,也该反过来教教他们,让他们和你们一起进步。这样一来,你们也会有更多的共同语言,不是很好吗?”
孩子们又纷纷点头。
有个女孩还特别羡慕地看着许疏桐问:“许老师,你和你的父母关系一定特别好吧?”
许疏桐说:“我可没有你们那么幸运,有个爱你们的爸爸,还有妈妈的陪伴。我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所谓的父亲,在我出生之前,就迫不及待地和其他女人生孩子。我母亲去世后,他就以重组家庭的名义,把他的相好和亲生儿女接到身边。你们可以想象一下,我在那个家庭是多么多余的存在。”
别说是孩子们,围墙外面的妈妈们也都特别惊讶。
没有人能看得出来,自信乐观开朗活泼的小许老师,居然是在那种家庭里长大。
许疏桐继续说:“怎么一个个都很惊讶的样子?是不是觉得看不出来,我曾经还是个小可怜呀?所以,你们现在面临的情况,比我好很多,不就是用一年的时间,让自己变得比原来更好吗,你们一定能做到。”
离开许老师家里,孩子们一个个恢复垂头丧气的模样,纷纷回到各自的家里。
围墙外面的妈妈们,也纷纷跟在孩子们后面回家。
许疏桐这边却没能清静,孩子们刚走,她就接待了顾春妮嫂子。
在军部招待所工作几个月的顾春妮嫂子,可以说是家属院里消息最灵通的人之一。
她坐在许疏桐对面就开门见山地说:“小许老师,你没事儿吧?”
许疏桐有些莫名:“我有什么事?”
顾春妮说:“之前我看到,好几个嫂子往你们家的方向这边走。刚才我在榕树那边,看到她们先后从你们家的路口走出去,我才敢过来找你。”
许疏桐心中了然:原来刚才左边围墙的丝瓜藤时不时地动来动去,是因为有人躲在那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