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鸳鸯——咬春饼
时间:2021-06-22 09:57:26

  一个半小时到山顶,基地早已搭好帐篷。
  “女生住上面这一行的,男生住下面的。”畅姐大刀阔斧地做安排,女生单独住,男士两人住一个。
  最后,畅姐请示:“魏董,这边帐篷满了,给您安排别的。”
  距离十来米的右手边,还有两个小点的新帐篷。
  魏驭城环视一圈,停在林疏月站着的位置,然后说:“没关系,我跟他一起住。”
  林小山一脸蒙圈,“我?”
  魏驭城颔首,“对。”
  本就瘦小的小山同志,都有点发抖,“我,我那个,那个睡觉……会打鼾!”
  笑声顿作一团。
  魏驭城眉眼松动,和颜带笑,“没事,我睡眠质量好。”
  林疏月抬头看他一眼。
  魏驭城这是宽慰人。别人不知内情,她一清二楚。就他,能有什么睡眠可言。
  住宿的事就这么定下。
  中午吃完柴火饭,一行人又说去果园摘水果。问到魏驭城去不去时,林疏月懒懒站一旁,拿余光打量他。
  似有感应,魏驭城知道她在看,于是应声:“去。”
  林疏月心里翻了个白眼,都不舒服成这样了,还逞能呢。
  就这样,魏驭城强撑体力,跟这群小年轻们上山攀树摘果子,女同胞们在一旁说说笑笑地聊天。林疏月聊几句,便往魏驭城那边看一眼。
  得了,脸都白成什么样了。
  终于到晚上。
  林小山不知所措,他本就沉默胆小,现在还要跟魏驭城同住一帐篷,社恐简直窒息。忐忐忑忑到晚上,林小山紧张兮兮不敢进帐篷。
  魏驭城说:“别拘谨,你睡你的。”
  林小山:“魏董,我真打鼾。”
  魏驭城笑,“不碍事。”
  林小山觉得魏董也不似平日的高高在上了,他稍放松了些,“我要是打得响,您就推推我。”
  魏驭城点头,“好。”
  俩男人站在帐篷外,林疏月站在高处看得一清二楚。
  山顶夜温更低,魏驭城该是怕冷,风衣外套扣得严实。他站在树荫和月光的结合处,有一种消沉的倦态。
  “月月。”畅姐走过来,碰了碰她的肩,意味深长道:“林小山分到的这个帐篷,离你是最近的,晚上有事儿就叫他啊。”
  折腾了整天,大家都累,聊了一小时天,兴致勃勃地约定明早五点去看日出。
  山间夜静宁,帐篷里的灯一盏盏熄灭。
  林疏月看了几次时间,且时不时地往外看。过零点,她也准备睡时,帐篷外传来林小山急切的呼喊:“疏月,疏月。”
  林疏月拉开帐篷门帘,“怎么了?”
  林小山急得话都说不利索,“魏、魏董好像挺不舒服的,我不敢摸他额头,但我觉得他在发烧。”
  舍远求近,都这个点了,林小山根本不知道该找谁。
  魏驭城和衣而睡,躺在帐篷的厚垫子上。林小山把自己的被子都给了他盖,但他还是觉得冷。
  林疏月皱眉,看了一眼后又走了。再回来时,手里拿了一袋药和保温杯。
  “小山你搭把手,把药给他吃了。”林疏月找出体温计,蹲在魏驭城身边,“量个体温。”
  魏驭城烧得热,但看到她,又觉得没那么难受。
  她把体温计递过去,“夹好,别乱动。”
  林疏月说完,魏驭城抬起眼。
  对视一瞬,他眼里绝不是什么正经内容。
  发烧似会传染,林疏月脸颊也跟着烫起来。魏驭城体察细微,嘴角浅浅扬了个小钩子,偏又语气低沉无辜:“听你的,你让动,我再动。”
  林疏月抓起被子就往他脸上盖。
  魏驭城偏头躲开,越发得寸进尺,“它总掉,要不我用嘴?”
  恰好林小山端着药进来,“趁热喝,有三种,喝完这个消炎的我再去泡感冒药。疏月你哪儿找来的药?都还挺对症的。”
  林疏月不咸不淡道:“早些日子放包里没拿出来,今天我又背的那个包。”
  “那太巧了。”林小山头点如捣蒜泥。
  “小山。”魏驭城嗓子嘶哑,“麻烦你帮我倒杯温水。”
  “好好好。”林小山实心肠,迅速跑了出去。
  帐篷里又只剩两人。
  林疏月坐在林小山的厚垫上,眼神坦坦,不怯懦地迎对魏驭城的注视。
  “想看日出?”他忽问。
  “嗯?”
  “我听到你们聊天。”
  林疏月将他一军,“想一起?”
  “你想吗?”他一语双关,你想跟我一起吗?
  林疏月站起身,“病成这样,别逞能。”顿了下,她补充:“我不想看日出,起不来。”
  “热水来了!”林小山屁颠颠地走进来。
  魏驭城没再说话,把体温计拿出,语气病弱:“39度。”
  林疏月的背影一顿,没回头,真走了。
  魏驭城心悸失重,一茬茬的冷汗冒出背脊,林小山紧张兮兮,“要不我去给耀总汇报吧,也不知道这山上能不能上来救护车。”
  魏驭城没了气力,“不用,睡吧小山。”
  林小山忐忑不定时,手机震了下,林疏月发来的微信:[他要是不舒服,你跟我说。]
  林小山哆嗦:[魏董整晚状态都不好,怎样才叫更不舒服?]
  这边,林疏月看到信息后久久没动作,手指松了又紧,最后回:[他睡眠不好,如果你发现他睡得好,那就代表他很不舒服。]
  林疏月握着手机,心思繁杂。
  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已忘了。再醒来时,天昏依旧,手机在手心躺了半宿,屏幕上没有消息提示。
  04:55。
  林疏月简单洗漱,披着外套钻出帐篷。
  这里已是秋叶山最高区,往前边走二十来米便是观景平台。山林晨与昏如一,天际云团缠绕,厚重如棉絮,妄想盖住日光的报道。
  昨晚誓言旦旦要早起看日出的同事不见半个人影,都在帐篷里酣然而眠。林疏月拢紧外套,刚走到观景台入口,心口一窒。
  魏驭城先她一步,已站在不远处。
  察觉动静,他回头,神色并无意外。
  山里秋风裹着初冬的寒意早早试探,男人一身浅灰风衣,将这自然光景纳入背景板,身高腿长,气质临风,病容未褪,让魏驭城看起来有几分病美男气质。
  两人对视,几乎同时低头而笑。
  昨夜一个说起不来,今日一个病成这样仍起得来。
  心知肚明,都是骗子。于是也没了争锋相对与防备。林疏月双手环胸,问:“说了我不想看日出。”
  魏驭城倪她一眼,“但你还是来了。”
  林疏月走去他站的地方,这里视野最好,山与天方仿若一体。太阳的先锋军已犀利试探,穿透厚重云层为日出造势。
  魏驭城看她一眼,再看一眼,显然有备而来,“昨晚的药,是你爬山前去买的。”
  林疏月转过头。
  魏驭城逼近一步,气势迫人,“你早发现我状态不好,你观察我,担心我,也关心我。”
  林疏月不招待他炽热的注目,传递出来的情绪也如蜻蜓点水,一停即逝。
  魏驭城低咳两声,凉风入喉,咳得肺腑都疼。但嘶哑之下,震慑力更显存在感:“你想看日出,但故意说起不来,是怕我发烧,也会跟着来。”
  “我知道你喜欢,也怕你真起不来,你喜欢的事,我不希望你错过。”话不说满,他只下意识的,捏紧掌心的手机。
  如果此刻解锁,手机停留在视频功能。
  魏驭城哑声:“林疏月,对自己诚实一点。”
  风似乎静止,流云却缓慢移动开来,飞雀扑翅,从一棵树到另一棵树,歪头斜脑地当围观者。
  林疏月侧颜清丽,目光深而悠远,看似望远方,其实空无一物。
  她低了低头,“魏驭城。”
  魏驭城眸色微动。
  “三年前,明珠市嘉里医院。章教授安排的义诊实践,本来这次实践我不用参加,但室友有事,我便替她出诊。”
  林疏月的语气平静笃定,再看向这个男人时,眼里有了内容。
  “我接待的第二位患者,是你。”
 
 
第30章 烈焰
  三年前, 林疏月大四。在校表现突出,又深得章教授器重,毕业工作的事早已敲定。章教授有意栽培, 带着她去刑侦部实习, 那段时间她相当忙碌。
  章教授一共带了四名实习生,两男两女,另一女生便是叶可佳。去市二医院实习, 本是章教授布置的任务, 纳入毕业考核当中。但叶可佳要去赚外快做车模,便央求着林疏月代她去。
  那日章教授去北京授课,叶可佳又跟两位男同学说好,这事穿不了帮。市二精神科在省内公办医院排前列,是难得的临床实践机会。为保护病患隐私,咨询室里隔了一张屏风, 与来询者只能言语交流, 见不到彼此面容。
  林疏月那日一共接待五名病患。因性取向迷茫的高中生, 长期遭受丈夫冷暴力的新婚妻子,还有一位,睡眠重度障碍。
  林疏月温言浅语,跟对方聊了许多。每一句话都认真聆听,当时的魏驭城其实并没有认真对待这次诊疗,但意外的是, 他发现这个实习生的声音太好听。
  魏驭城抱有好感,提出留个联系方式。
  林疏月体面拒绝,“我们有规定。”不能与病患在咨询时间外产生一切不必要的联系。
  当年的魏生风流倜傥, 有好感的人或事, 从来不加掩盖。没达到目的, 他便坐着不走。屏风里,林疏月的声音似雪掩梨花,“先生,您还有别的事?”
  魏驭城说没有。
  林疏月说:“后边还有排队的,要不您挪挪座?”
  魏驭城笑,意有所指,“我跟你老师认识。”
  林疏月在屏风后想了两秒,认真回:“章教授贪酒,那你能劝劝他少喝点吗?他有脂肪肝和高血压,我师母可愁了。”
  魏驭城乐的,一整天都回味无穷。
  加上在校实习和毕业后正式工作,林疏月接诊过太多心理咨询者。从专业角度讲,魏驭城的情况绝不是令她印象深刻的。这个插曲很快过去,只是那天晚上复盘这一天的实习时,林疏月想到魏驭城,也只留下声音有磁性这一印象。
  直到在汇中集团与叶可佳重遇,对方的种种敌意以及周愫告诉她的那些小八卦,才让林疏月开始细想。再后来,是她发现章教授与魏驭城熟识。那几个常年不亮的小灯泡“啪”的一下全通了电——她反应过来。
  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俩的一夜情,真如魏驭城所说,这一夜不是故事的开始,很久很久之前已由他单方面拉开序幕。
  魏驭城此刻缄默无语,站姿笔直依旧,神色间也无过多起伏的情绪。半晌,他竟笑起来,问:“你非要这么聪明吗?”
  魏驭城感冒未愈,嗓子嘶哑得像沾着秋露的柴扔进火里,压抑着火焰。他说:“你有什么想问的?”
  那些好感与喜欢,他会一个不留地告诉她。
  这个台阶铺得如此动情精准,林疏月慎重思考了许久许久,抬头看他,问:“所以你真的和叶可佳在一起过?”
  魏驭城烧了一晚上都能若无其事扛过来,但听到这句话后,觉得自己可能真要叫个救护车了。
  —
  这天回到家,魏驭城的烧还没退下,只能去明西医院住着。魏董住院的消息不能走漏,他在医院秘行吊了两天水,工作都由李斯文带来汇报。
  这天汇报到一半,李斯文问:“需不需要再休息两天?”
  魏驭城交待明天出院,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
  “南青县那边的辅材供应商不好找,市场已被陈刚垄断,规模小的,供不上我们这边要的量。”李斯文继续汇报:“您看要不要和陈刚再谈谈?”
  陈刚性骚扰员工那事,算是彻底撕破两家公司的脸面。但在商言商,利益共同体面前,也没什么绝对的敌人。
  这全看魏驭城的态度。
  魏驭城没有回答,抬头一记眼神,李斯文就知道话说错了。
  他低了低头,“我明白了魏董。”
  魏驭城嗓子干痒,握拳抵唇咳了两声。正巧被进门的钟衍听到,“我靠,咳得这么厉害能出院?住,必须接着住!”
  魏驭城冷呵:“我不在家,正好没人管你了是吗?”
  钟衍嘁的一声,“你在家,我也没变多好啊。”
  死小孩儿翅膀硬了,能飞天了。
  “小衍哥,你别气魏舅舅。”身后的林余星冒出脑袋,皱着眉头,温声劝解。
  魏驭城见着人,神情立刻松弛,哪还有半点愠怒的痕迹。钟衍叹为观止,指了指林余星,“他才是你亲外甥吧。”
  林余星不好意思地挠头,特乖巧地慰问:“魏舅舅,您好点了吗?”
  魏驭城面带笑意,“你来。”
  林余星听话到病床前。
  魏驭城弯腰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你应该会喜欢。”
  书名都是英文,钟衍想知道是个啥都困难。他向李斯文告状:“斯文哥,他俩欺负我呢。”
  李斯文笑,“这书是魏董常翻的一本,上面还有他手写的笔记。”简而言之,不好好读书,你连书名都看不懂。
  钟衍回过味,摸了摸下巴一脸高深莫测,“斯文哥,我怎么觉得你也有点阴阳怪气的意思呢?”
  魏驭城平静道:“他是实话实说。”
  钟衍后退两步,做了个向胸口插刀的动作。
  林余星高兴道谢,魏驭城适时邀请,“周六有空?想去明大物理实验室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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