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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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阳禾去洗澡的功夫,原野换了一身干衣服,他拿起手机下了两个单,走到厨房看了看。
他厨房表面干净的只有一口锅,原野找了半天,才找出来两个杯子,他用水壶烧了一壶热水,此时门铃被摁响,他走过去打开门,黄色衣服外卖小哥举起手里塑料袋子,“原先生是吗?”
原野订的药到了,他接过来,说了句谢谢。
关门,转身,一抬头,直接愣住。
阳禾穿着他的大号短袖擦着头发从卧室里出来,上半身还好,下半身压根没穿。两条宛如筷子一样的腿肤白如玉,明晃晃出现在他面前。
一瞬间,原野感觉血流都冲到了头顶,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半天才说话,“裤子呢?”
声音沙哑的要命。
“不好意思。”阳禾不自觉晃了晃自己的腿,说是道歉,却更像是在勾人,“你那个短裤实在太大,我一穿就往下掉,而且我看你这短袖挺长的,都快到膝盖了,所以就这么穿了。”
怎么就快到膝盖了。
明明距离膝盖还有一段距离。
原野抿抿唇,压下那份火气,他进厨房倒了一杯热水,出来之后又把买的板蓝根冲剂倒进去,用手晃了晃,推到阳禾面前。
“喝点板蓝根吧。”
阳禾在他对面坐下来,举起杯子,乖乖喝了几口之后,睁大眼睛看了原野一眼,“你不喝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阳禾长大了的缘故,她那双圆眼睛变得修长了一些,微微一挑眉,都带着撩意,再加那双叠起来的腿,白的让人血脉喷张。
原野凝眉,直接起身进了卧室。
没几秒后他走出来,手里多了一张深色毛毯,他随手把毯子扔给阳禾,“你盖上点吧,别感冒。”
“哦。”
阳禾摊开毯子,终于盖上了那双迷人的腿,只露出了细白的脚踝。 原野那颗乱跳的心终于缓下来。
门铃再次响起,原野起身开门,来的是洗衣店的人,原野把阳禾和自己的湿衣服拿给他。
等人走后,原野告诉阳禾,“干洗店的人说至少要等一个小时,没问题吧?”
“嗯。”阳禾捧着杯子,把最后一口板蓝根喝完。
原野拿起壶给她续上热水,“饿不饿?想吃点东西吗?”
“不用,谢谢。”
这句话说完,场面一下子变得沉默起来。
原野靠在沙发上,盘算着开口跟阳禾说些什么,想像多年老友一样问问她近况如何,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问起。
想开门见山问她刚才发生了什么,怎么被那个男人从车上赶下来,是不是两个人吵架了。
也想直接告诉她,她的未婚夫在卫生间说的那些话。
但是话到嘴边,他怎么也说不出口,一方面他不想让阳禾被渣男骗,一方面又害怕这些话说出来会伤害到阳禾。
就在原野捉摸不定的时候,没想到阳禾主动开了口,“你最近怎么都不在节目上出现了?”
原野“啊”了一声,才明白过来阳禾问的是什么。
他大学学的是新闻,本科毕业以后没考研究生,考进了地方电视台,他当时想着是做记者,没成想当时台里刚策划出一个新闻栏目,他们科室主任看他形象好气质佳,直接推他过去做了新闻主播。
那个栏目是在午夜播出,平日里看的都是一些失眠的,或者有特殊需求的人。
原野万万没想到,阳禾也看自己的节目,而且听起来好像还是忠实观众,竟然知道这几次他都不在,就连他爸妈爷爷奶奶,当初也只是稀罕了一下,看了一晚,第二天就因为要熬夜放弃了。
“台里准备给我换个工作岗位。”他解释道。
“不主持新闻了吗?”
“不是。”原野说,“换了一个节目。”
“什么节目?”
“午间三十分。”
“哦,那个我也看的。”
有时间看午夜新闻,还有时间看午间新闻,原野一时间想不明白阳禾这是什么作息时间。
他换了个姿势,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你和你未婚夫...”
原野停了几秒,“吵架了吗?”
阳禾扬头看他,没说话。
“刚才这么大的雨,我看你直接就从他的车上下来了,吵的很凶吗?”原野又问,“他怎么不拉你。”
原野问问题都问的小心翼翼地,他观察着阳禾表情,又怕她表露出伤心的表情,又怕她不表露。
万分纠结。
“没有。”阳禾的回答有些意外,“我们没吵架。”
“那他为什么把你一个人扔在路边。”原野唇抿成一条直线,他下定决心,“阳禾,我想跟你说件事,刚才在店里,我听见那个男人给他朋友打电话,说了...” “我们只是结束了。”阳禾平静地说出这句话,语气淡淡,没有任何起伏。
第17章 天王星
“那个男人跟他朋友打电话, 说了一些不三不四的话,对你很不...”原野停下来,“你刚才说什么?”
“我和他结束了。”阳禾重复了一遍。
“什...什么意思?”
“就是终止, 解散,over。”
原野并不是不懂结束的意思,只是看阳禾一脸的云淡风轻,有些意外,既然已经到了谈婚论嫁这一步,怎么也应该有些感情, 可是阳禾提起那个男人, 就像提起路边的野花野草,语言里半分情意都没有。
此刻原野想起窦春和的话——
阳阳姐那态度就感觉她跟谁结婚都无所谓, 我奶奶高兴就行。
他刚开始还觉得是窦春和不懂大人感情, 现在看来这话也不无道理。
“你们不是刚订婚吗?”
“结了婚都能离。”
“......”
见原野神色凝重, 阳禾换了个姿势,跟他解释,“我和他订婚,只能算是交易。”
“嗯?”
“我外婆病了,肝癌。”阳禾轻吐一口气, 这句话里带了一些难过的情绪, “她想在去世之前, 给我找个好男人。”
“所以?”
“她选中了林开源,觉得这个男人老实又靠谱, 结了婚会对我好一辈子。”
“可是他不是一个适合跟你结婚的人。”
尽管只有一面之缘,原野却觉得那个男人内心丑恶。
“所以我们只是交易。”阳禾说, “他帮我应付我外婆,我帮他解决生活上的困难。”
原野眉头锁的更紧, 又沉默了半天,他突然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看着子女结婚,确实是很多老人的临终愿望,但是原野记忆中的司文欢,并不是这样的老人家。
司文欢所处的那个时代,正是国家开放初期,她出身书香门第名门望族,身上却没有一点传统的影子,上过大学留过洋,思想先进。原野大学毕业后曾经跟司文欢聊过天,当时她让原野教她使用电脑,说出来的话比现在大多数年轻人还要透彻。
所以原野不明白,这么开明的一个奶奶,为什么在阳禾婚事上这么固执?为什么偏偏是阳禾?
如果说想要看子孙结婚幸福,那窦甜甜应该跟她更亲近一点吧。
阳禾听完,她抱了抱手中毯子,“可能是因为我妈吧。”
也是在上了大学之后,阳禾才偶然得知自己父母的故事。
阳飞是山城来大城市打工的农村少年,他做的第一份工作,就是酒店保安。窦桦正值婚嫁之年,又是富商窦青山的女儿,所以每天来提亲的人不计其数,她当时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在酒店里相亲。
连续相了几个月之后,没想到那些家里有钱的富家公子哥窦桦一个都没相上,反而看上了一个一无所有的保安。
富家女和穷小子的爱情,注定是充满坎坷的,窦青山知道这件事之后,雷霆大怒,直接把窦桦关在了家里。
奈何陷入恋爱的女人非傻即疯,在多次反抗、央求、绝食无果后,窦桦在一个清晨,离家出走了。
讲完这一段,阳禾又捧着杯子抿了抿,“你是不是知道这些?”
原野:“我只听说过一点。”
说到底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当原野长大,听说这件事时已经过去了好久好久,所以他耳中的版本是,窦爷爷的女儿不听话跟一个男人跑了,下落不明。
“并不是下落不明。”阳禾纠正这个谣言,“我妈和我爸私奔后就回到重庆结婚了,但是你知道当时是谁帮助我妈私奔成功,又顺利结婚的吗?”
“谁?”
“我外婆。”
天底下没有不心疼自己女儿的母亲。
尽管司文欢也不同意这门婚事,但相比较她心里不舒服,她更担心的是窦桦的身体。
每每看到窦桦因为阳飞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司文欢心就会痛上一分,久而久之,这份痛愈来愈沉重,直到有一天,她看到自己女儿割了腕。
在浴室里。
当时司文欢心疼得直抽抽,那刀子不像是落在阳禾手腕,而是硬生生戳到了她心窝子里。
她跪在地上,问窦桦这是为什么。
窦桦鲜血直流,抱着她膝盖,大喊,“妈,你就帮帮我吧,让我跟阳飞在一起吧,求求你了。”
因此,司文欢同意了。
她出了钱,给窦桦他们买了机票,万分不情愿地拿出了户口本,让他们去登了记,又独自开车送他们去了机场。
送别的时候,她拉着阳飞,明明在社会上那么有地位一个人,面对一个小保安,口气卑微的要命。
司文欢说:“我把桦桦交给你,希望你能好好对她,我不求她大富大贵,只希望她能健康快乐,你要常常带她回来,她的胃不好,你一定要多多照顾,拜托你了,我家桦桦,就拜托你了呀,你一定要照顾好她。”
没想到的是,阳飞当时口头上答应的痛快,等她们结婚第二周,窦桦怀孕,阳飞这时才暴露了本性。
他好吃懒做,好高骛远,最爱怨天尤人,遇到工作不顺利,他就回家各种找茬,有时候还会指着窦桦鼻子骂。
骂她贱人,傻缺,倒贴货,说话脏的像是在臭水沟里淘过一遍。
到了孕后期,窦桦又发现阳飞出轨了,他每天晚上很晚回家,一回家就是上网,有一次窦桦打开电脑,意外看到了阳飞跟另一个女孩的聊天记录。
上面内容露骨且猥琐,两个人一聊就是深夜,还有很多视频记录。
当时一瞬间,窦桦天就塌了。
患上抑郁症就变成了很容易的事。
窦桦和阳飞大吵了一架,情急之下,阳飞动了手,他踢了一脚怀孕的窦桦,窦桦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当时血流了一片,送到医院,几个月大的孩子没保住。
原野:“啊?”
故事跟想象中不一样,原野还以为这一脚把阳禾踢出来了。
“不是,从某种意义上说,那是我的哥哥。”
阳禾的出生则是一个意外。
自从第一个孩子被踢流产以后,窦桦就开始跟阳飞冷战,两个人有一年多没说话,后来有一天阳飞喝多了,回家强/暴了窦桦。
这才有了阳禾。
窦桦曾三番五次想要打掉阳禾,却又因为心软把孩子留了下来,不过在生完阳禾之后,她就疯了。
“大人们说她疯了,其实我妈是产后抑郁,我也不知道我妈是本来就有些抑郁的苗头,还是真的因为我爸才彻底崩溃的。”阳禾说着父母的故事,平静的像是在说别人,“总之在我记忆里,我妈就每天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她没有一天是开心的,我外婆就觉得,我妈之所以这样,她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窦奶奶心里觉得愧疚?”
“不仅仅是愧疚那么简单。”阳禾把腿弯起,毯子完全盖住,她下巴放在膝盖上,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地板,“比愧疚痛苦,她感觉我妈所有痛苦的根源在于她帮助了我妈私奔,如果当时她坚持不同意,或者说没有拿户口本,又或者说她给我妈找了个好男人,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所以她想把欠我妈的弥补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