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血似是想到了什么,眸色慢慢的暗了下来。
正当此时,贺九黎也动了一下,睡眼惺忪的睁开了眼睛,冷血垂眸看她,温声道:“醒了?”
贺九黎刚醒,是连张口的力气也无,只胡乱的点了点头,她半翻了个身,躺在了冷血身侧,又一把抓过他的胳膊,似抱抱枕一样的抱在怀里,倚靠着冷血的肩膀,又眯着眼打起了盹。
冷血的胳膊上还留着一堆指甲划出来的血痕呢。
脖颈、肩膀、大臂小臂、还有肌肉紧实的胸、腹、背,冷血身上几乎是没一块好皮,淤青与划伤、牙印遍布在满是刀剑伤疤的身体上,颇有些令人触目惊心地样子。
好在现在是冬天,衣裳穿的都厚实,饶是冷血这般铁打的身子,也不可能打赤膊,故而没人发觉他纵的这样夸张。
他今日倒是不急着起,便睁着眼睛望天花板,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绕着贺九黎的头发玩。
过了大概半个多时辰,贺九黎这才睡饱了回笼觉,慢悠悠的醒过来了。
她打了个哈欠,轻轻巧巧的放开了被自己报了一个多小时的胳膊,翻身从席梦思上下去,唰的一声拉开了窗帘。
天光大亮。
冬天,夜晚越来越长,白昼越来越短,天亮的很晚,而昨夜又正好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地面上白茫茫的一片,把天光反射向四面八方,把整个客栈染成了雪洞一般的好颜色。
贺九黎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真丝睡裙,只是这睡裙的裙摆却已没什么好样子了……她如今有钱的很,并不在意这一半件衣裳,只是一看见朝着她这边来的冷血,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你真是败家死了!”
冷血登时便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他如今早不会轻易害臊,闻言,只轻轻的勾了勾嘴唇,慢慢的道:“下次省了衣服便是了。”
贺九黎嗤笑一声,没有理他。
落地窗因为内外的温差而蒙上了一层冷雾,把外头的景象罩的朦朦胧胧,贺九黎盯着那朦胧雪景看了片刻,忽然唤道:“你来。”
冷血走近,站在了她的身后。
贺九黎又道:“手伸出来。”
冷血便乖乖地把手伸了出来。
他的手很大,指节分明。惯常握剑的手上满是厚茧,这都是勤耕不缀的证明。贺九黎肆无忌惮的拉过了冷血的手,直接当抹布一般给她擦玻璃,他手掌抹过的地方,冷雾化作水痕,歪歪扭扭的横在玻璃上,把外头的景色照的有些失真了。
冷血那套“四十九路无名剑法”其实还有第五十招,而这第五十招,却是没有剑的剑法,剑意化气,从手掌而出,手掌登时化作削铁如泥的利器,可穿人胸而过。
所以说,冷血这双手,还真是金贵的很。
武林高手的手,大都是金贵的,因为一个高手之所以是高手,首先一点,手一定是稳的。
所以说,冷血能任贺九黎这般作践他的手,还没有一丁点的不高兴,足见他到底是有多爱。
贺九黎拉着冷血的手,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近来,简直是愈发的无法无天了,冷血十分对她的胃口,又任她予取予求,贺九黎恃宠而骄,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冷血的手掌很快就被冷水给浸透了,贺九黎这才满意,施施然别开眼去看雪景。
院落边侧,有几棵怒放的红梅。此刻白雪皑皑,天地之间一片枯败之色,唯有那点点红梅散落枝头,将这单调的雪色妆点出了几分艳色。
这几棵红梅,乃是前一阵子花满楼搬过来的,他那时还未曾复明,便已想到了冬日里头单调,特地在贺九黎的小别墅前栽种了这些红梅,那温柔的用意,简直让贺九黎心中暖洋洋的。
冷血并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么,他只是道:“你将我的手弄的这样冷,也不管?”
饶是一个再不善言辞的男人,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总归是能打情骂俏上几句的,冷血日日同贺九黎腻歪,聪明如他,再没什么学不会的。
贺九黎道:“你叫我如何管?”
冷血轻轻一笑,声音已低哑下来,道:“想个法子,焐热了就行。”
贺九黎转身,不怀好意的看着冷血,刚巧,冷血也正定定的看着她呢,他比贺九黎高上许多,那视线便自上而下,很是肆无忌惮。
他忽然迅速的舔了舔嘴唇。
这意味着什么,没有人会不懂,只是今日贺九黎却是佁然不动,只抬眸望了一眼,又伸出一根手指,自他唇上轻轻的抹过。
冷血是个风里来雨里去的男人,自不可能日日唇脂润着,这冬天一到,空气干燥的很,嘴唇上就自然而然的有些干,他又不知道这嘴唇干燥,并不能舔,那是越舔越干。
冷血的嘴唇上便起了好些皮。
贺九黎道:“得涂些唇膏才好。”
她惯来喜欢用依泉的唇膏,觉得很是不错,故而想着要给冷血拿两管。
冷血却不太乐意,道:“太麻烦了。”
而且叫他一个男人,日日如此精致,他还真的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儿……
贺九黎正从抽屉里翻出了唇膏,见冷血不愿意,便瞅了他一眼,忽的一笑,又慢慢的打开一管儿唇膏,慢慢的旋出膏体,又在自己的嘴巴上涂了一层。
贺九黎又道:“你现在想不想涂?”
冷血不明就里,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只眨了眨眼,并不说话。
于是贺九黎便知道他仍是不愿意了。
她忽然又凑近了冷血,扣着他的脖子令他低下头,然后轻轻的吻了上去,那厚厚一层唇膏,也顺势被抹到了冷血的嘴巴上。
——有梅子味,冷血恍然之间如此想到。
二人又好生腻歪了一会儿,方才下楼。
冬天的雪下的这样大,街上也没几个人了,饮冰室暂时歇了业,故而林诗音与阿飞便都在家。林诗音倒是好不容易有个睡懒觉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此刻还正在梦中,阿飞的生物钟倒是一直很准,即使不用出门,该醒的时候还是立刻就醒了。
失恋的阿飞强打着精神,准备继续练他的剑法去了,却被贺九黎喝住了——外头雪下的可不小,上进可以,倒也不必这般上进,回头摔个大马趴可怎么办?
她这想法得亏没说出来,否则阿飞真能跳起来纠正她的错误——习武之人,下盘最稳,怎么肯能区区大雪就能叫他摔了呢!
香莲嫂子很快便过来扫雪了,阿飞见状,便也拿了把大扫帚,帮着香莲一起扫雪去了。
而贺九黎当然是在思考一个非常终极的哲学问题,那就是——
今天中午吃什么?
她今天倒是真没什么好主意,便进商城翻了翻,如此大冷天的,按理应当吃一顿热热乎乎的玩意儿,可惜小别墅里地暖烧的着实有些旺,搞的人甚至想来一罐冰可乐。
诶,有了!
她忽然翻到了商城中新上的几样商品,乃是冰鲜的三文鱼、金枪鱼等,还有鱼子、海菜、木鱼花等,最妙的是,还有鳗鲡……也就是鳗鱼。
这不是吃日料顶顶好的食材嘛!
贺九黎乐了。
在吃的方面,她是个包罗万象的人,重庆牛油火锅子也爱,潮汕牛肉火锅也爱,并没有后世某些人踩一捧一的那种毛病,故而什么鹅肝、汉堡、寿司、火车头河粉……世界各地的美食,她都能欣赏一二。
独独不能欣赏的,倒是也有,一曰折耳根,二曰癍痧。
所以,日料她是喜欢的,尤其喜欢厚切的三文鱼刺身。
三文鱼的肉很是漂亮,乃是红白相间的,白色的部分,便是脂肪的纹理,刺身沾上酱油芥末,一口下去,鱼肉的口感十分紧实,又带着些许阻尼感,同时脂肪的香气又慢慢顺着齿缝渗入嘴中……
那滋味,简直令人回味无穷。
现在有机会,自然也要拿来吃个痛快啦,顺便再捏一些寿司,做鳗鱼饭、冷豆腐、凉拌海草,饮料配的是可尔必思。
于是今日众人来吃饭,见的便是这样一桌子古怪的菜。
不过,最打眼倒不是这饭团上顶生鱼肉的玩意,而是众人面前摆的……芥末,也就是前几日用来整治林仙儿的好玩意儿。
陆小凤:“…………”
想到林仙儿被整治的涕泗横流的样子,陆小凤不知为何,忽然打了个寒颤。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去乐山吃好吃的啦!累积本文素材(狗头
当然断更是不可能断更的,准备动车上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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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剑仙
***
对于本朝人来说, 鱼生虽然稀罕,却也没稀罕到没见过的地步,顺德鱼生的美味, 早传遍了大江南北, 汴京之中, 亦有酒楼贩卖鱼生。
然而鱼生与三文鱼刺身,又不是一个东西。顺德鱼生用的乃是河鲜, 选好鱼后,还要在干净的泉水之中养上好几日, 而后将鱼放血, 直至血流干, 再将鱼肉冲洗的雪白透净, 片成能透光的鱼片, 方可与各色配菜一同实用。
因其配菜多样,一条鱼, 能有十来种五颜六色的香料、配菜来配, 故也有叫七彩鱼生的。只是到底会有寄生虫的风险,可以吃,但不能多吃。
三文鱼刺身又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风味, 三文鱼的品类颇多, 三文鳟、金鳟、银鲑、太平洋鲑等, 在餐桌上, 统统都叫三文鱼。三文鱼乃是海鱼,身上的寄生虫无法在人体中长存, 说起来倒是比生吃淡水鱼要安全一些些。
众人便见餐桌正中, 有一大的深碟正摆着,那深碟里头满满当当填着碎冰, 碎冰上头,又整整齐齐的摆着红白相间的厚鱼肉。
贺九黎不是那科班出生、顶顶专业的厨师,故而摆不出日料店里那种雅致的感觉,不过横竖几个朋友一起分享,也不必在摆盘上花什么心思。
众人早习惯了贺九黎的餐桌上出现奇奇怪怪的东西,对那刺身倒不是很杵,唯有那芥末……那日见了林仙儿滑稽无比的惨状,还真是有点害怕这绿油油的小酱料。
贺九黎忍不住笑了,率先沾上芥末吃了一口,芥末的辣味乃是顺着鼻腔直冲头顶的,头一回吃的人,鲜少能有吃惯的,然而这刺身还当真是配芥末最棒,作为一个严格的吃货,此物是决不能省!
贺九黎以身作则,啊呜一口吃了一块刺身,三文鱼肉质紧实,咬起来口感奇佳,只是芥末却有些蘸的多了,辣的贺九黎眼泪汪汪,好悬没掉下来。
冷血:“…………”
你这是何苦呢是吧,不过贺九黎一向不是个听劝的人,冷血摸清了她的脾性之后,对这等小事自是不会多管,只从善如流的倒了杯饮料在她跟前。
不过这芥末的辣味,冲过之后立马便好,还颇有种酣畅淋漓的通透感,她缓过劲来之后,立刻便兴致勃勃的继续吃下一块,并很热情的招呼大家:“快来吃点呀!”
冷血:“…………”
行吧。
众人无法,只得动筷子,林诗音倒是不怕辣,她吃火锅也是最猛的那个,因此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蘸一下酱油芥末,将整块三文鱼放入口中。
嗯……厚切的三文鱼,当真是好吃。
只是这吃食的口味便是如此,有人喜欢,就有人不喜欢。花满楼就不太喜欢,阿飞亦是有些吃不惯,至于冷血……他对食物之流本来就没什么大的想法,虽然被贺九黎养的嘴巴刁了一些,不过到底不甚在意这些琐事。
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贺九黎当然不会因此生气,更不会逼着朋友们多吃一些,见花满楼不太喜欢,便道:“我给你下个面去?”
花满楼一听此话,嘴角轻轻翘起,却很有分寸的摇了摇头,道:“阿贺这般辛苦,怎么又劳烦阿贺再多忙碌呢,横竖下碗面的事情,我自己来也是一样的。”
白欣茹道:“还是我来吧,正好有些鳝丝,便下几碗鳝丝面来吃。”
花满楼便对白欣茹道:“劳烦白姑娘了。”
白欣茹朝花满楼微微一笑,便往后头去了。
众人吃完了午食,照例要聊一阵子,说说近日来江湖发生的大事。
冬至愈发的近了,决战紫禁之巅迫在眉睫,陆小凤脸上的愁容也是愈发的浓重,因着叶二碧暗中通信,他倒是很清楚叶孤城的所在,只是南王那老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