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皇宫之中岂容你随意放肆,”一旁的霍贵妃见状,怒斥道。
端王妃在一旁阴阳怪气道:“母妃息怒,这位沈家三姑娘自幼在乡下长大,对这些规矩礼仪,一概是不太懂的。”
沈绛却丝毫没怵,问道:“我姐姐乃是受太子妃邀请,入宫庆贺小郡主百日,如今为何要对我大姐姐如此无理。”
果然,此时太子妃开口道:“贵妃娘娘,还是让他们先松开沈大姑娘吧,毕竟现在这个宫女之死,还未有定论,岂能轻易就给沈大姑娘定罪呢。”
沈绛表面虽镇定,心底却是大惊。
大姐姐怎么跟这个宫女之死,扯上了关系?
好在她只是心中有些乱,却并未慌张。
她深知大姐姐的性子,别说动手杀人,便是脚下有只蚂蚁路过,她都会抬脚。
谢珣在一旁也出言道:“贵妃娘娘,此案疑点甚多,沈大姑娘虽然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但并不代表,她就是杀人的人。”
霍贵妃的眼神在他们之间,来回巡视,随后轻呵一声:“她可不止是第一个发现,这宫女可是死在她手里。”
沈绛低头,这才发现沈殊音手上竟沾着血迹。
沈殊音的侍女秋蕊立即喊冤:“回贵妃娘娘,我家小姐是在对方死后才发现的,她也是为了查看这个宫女的情况,才不慎沾到血迹。”
“胡说八道,你当时可没在沈大姑娘身边。”端王妃怒斥道。
秋蕊脸颊一红,嗫嗫道:“可是我们大姑娘手无缚鸡之力,岂能杀人。”
沈绛皱眉,低声问道:“你当时没在大姐姐身边?”
“三姑娘,奴婢当时去给大姑娘拿东西,确实不在大姑娘身边。”秋蕊声音越发小了下去。
端王妃冷笑一声:“事实还有什么不清楚,这个丫鬟压根不在沈大姑娘身边,而当时屋子里只有沈大姑娘和这个宫女,沈大姑娘手上还沾着宫女的血。东宫是何等地方,难道还能藏着一堆凶手不成。”
“那也不能就如此武断的判定我姐姐是凶手,如今连这个宫女如何死的都还没搞清楚。”
端王妃冷哼一声:“还能怎么死的,长眼睛的都瞧得见,这宫女是被人用匕首杀死的。”
“所以,匕首哪里来的?”沈绛淡漠道。
端王妃张了张嘴,显然被问住了。
沈殊音是从宫外来的,自然不可能带着匕首这种利器进来。
端王妃不服气道:“兴许是她在这殿内找到的凶器。”
“太子妃,端王妃这意思是在说,东宫匕首这等凶器,随处可见,我姐姐随便拿了一把放在殿里的匕首,将东宫的宫女杀死了。”
太子妃沉着脸:“荒谬,东宫岂有这样的事情。”
霍贵妃脸色也不悦,端王妃不知为何,居然一直咬着沈殊音不放。
这个蠢货。
一直未说话的谢珣正蹲在宫女的身边,他在检查宫女尸身上的伤口,待他起身后,转头问道:“太医和仵作什么时候到?”
旁人一怔,身旁的侍卫躬身道:“回殿下,卑职方才已经派人去请了。”
“端王妃何必这么着急给旁人定罪,太医和慎刑司的仵作,一会儿就到,是非曲直,总会有水落石出的。”
端王妃没想到谢珣会如此说,当即不悦:“世子殿下,与这位沈大姑娘有何关系,竟如此帮着她说话。”
“放肆。”一句呵斥声从门口传来。
原来是郢王妃得知这里竟发生了命案,赶紧过来,刚走到门口,就听到端王妃在此大放厥词。
郢王妃盯着她,薄怒道:“程婴先前乃是京兆尹的推官,掌治刑狱,他见你不顾真相,肆意污蔑旁人,直言不讳,有何之错?”
“倒是端王妃你随意攀污程婴与沈大姑娘,又是何道理。你若是再敢闲言碎语一句,我便与你到皇上和太后跟前,评评今日是非。”
霍贵妃眼见着郢王妃动怒,心底虽恼她如此不给端王府面子。
可她只能呵斥道:“还不快退下,此处有我和太子妃,哪来你说话的份儿。”
端王妃一张脸被气得发白,却不敢再说话。
谁不知道太后偏宠小儿子一家,郢王又只有一个儿子,太后更是偏心的明明白白。
要真闹到太后跟前,想也不用想,肯定是她没脸。
谢珣开口问道:“太子妃,如今东宫的所有出入口是否已被封锁,不再许人离开。”
“方才一发现这具尸体,我便命人看守所有出口。”太子妃轻拧眉头。
在小郡主的百日宴,发生这样的事情,难怪她会不悦。
没一会儿,太子、端王以及六皇子临江王还有九皇子皆到了场。
太子一入内,听说此事,不由道:“东宫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匪夷所思,我定会命人彻查此案。今日本该是小郡主的百日宴,却让诸位受惊,实乃是东宫之责。”
“如今查案一事,孤会全权定夺,给诸位一个满意的交代。”
此言一出,整个院内似乎有一股莫名的气流涌动。
端王突地一笑:“皇兄,谁说此事是在你东宫出的,不过这里也是皇宫,按理说,贵妃娘娘是不是也该一并参与审案。”
太子的推脱之意太过明显,就好像是打算先将众人打发了,再赶紧找个替死鬼。
“况且我听闻此事还涉及长平侯府,不管沈大姑娘是真的杀人还是被冤枉,总该有个评断,”端王朝太子一拜,朗声道:“如今长平侯正在西北领兵,咱们可不能寒了忠臣之心,让大姑娘的声名受损。”
沈绛在太子等人进来之后,一直没再说话。
她此刻犹如站在迷雾中,她可以断定,大姐姐一定没有杀人。
可是大姐姐究竟是无意中被牵扯进来,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目的又是什么。
一个小小宫女之死,背后好似牵扯着什么。
无奈她能知道的东西太少,整个人犹如被蒙住了双眼,一时无法辨别真伪。
霍贵妃轻笑:“可不就是,太子殿下,此事不单单是一个宫女之死,更甚是涉及到沈家大姑娘。”
太子脸色有些不虞,不咸不淡道:“沈大姑娘一介弱女子,岂能轻易杀人,无非就是无意中发现了这具尸体罢了。”
“倒是贵妃和三弟,你们一味将此事与沈大姑娘联系在一起,又是意欲何为?”
双方竟是你来我往,丝毫不打算退步。
还是一旁的六皇子谢玄琅道:“三哥,此事乃是发生在东宫,大皇兄自会处理,不如咱们便先回去吧。”
九皇子谢时闵却跳出来,不服道:“六哥,你住在宫外的自然是不害怕。我可是还住在宫里,这宫里无端端出现杀人之事,要是连个凶手都抓不到,岂不是弄得人心惶惶。”
八皇子谢青玦却又一笑:“我倒是不知九弟,你这么胆小怕事呢。”
“八哥,你此言差矣,我是为了父皇的安危着想。这个凶手今日能在太子的慈庆宫杀人,安能知他明日会不会闯入父皇的奉昭殿。”
几位皇子你来我往,争锋相对。
就连各人之间的立场都站的清清楚楚。
六皇子谢玄琅和八皇子谢青玦自然是站在太子这一边,哪怕不是太子党,也是向着太子说话。
至于九皇子谢时闵他自小就喜欢跟着端王,是旗帜鲜明站在端王这一边。
九皇子将皇上的安危都搬了出来,霍贵妃更没有退让的道理,正好此刻,太医和仵作俱赶到了此处。
霍贵妃立即道:“太医和仵作既然都到了,就让他们先验验尸体。”
验尸这件事,自然谁都不好阻拦。
因为怕验尸会污了贵人们的眼睛,便将尸体抬到一旁,并拿来了屏风挡住。
“此等血腥污秽之事,不如就交给这些仵作吧,咱们还是先到旁边饮茶,”太子妃柔声说道。
谁料霍贵妃却借题发挥道:“如今宫里出现这等恶性杀人,我可没有太子妃这样的闲情雅致,还想要喝茶。”
沈绛趁机走到沈殊音身边,低声问道:“大姐姐你没事吧?”
“我无妨。”沈殊音摇摇头。
她压低声音道:“灼灼,我到了那处时,这个宫女已经倒在地上,满身是血,我当时见她似乎还有一口气在,才想要伸手按住她的伤口。”
“我信大姐姐的。”沈绛握住沈殊音的手掌。
沈殊音赶紧缩回去,小声道:“别弄脏了你的衣裳。”
谢珣站在她们几步之远的地方,此刻扭头望了过来,沈绛轻轻颔首,示意她还好。
很快,仵作和太医都回来。
仵作跪下回话道:“回诸位殿下,这个宫女确实是死于匕首之下。但是她这死状倒是颇为奇怪。”
“什么奇怪不奇怪,你快说来,别吞吞吐吐。”九皇子不悦道。
仵作道:“她的伤口在偏右的地方,伤口乃是呈现向下略勾,伤口处更是由深及浅。”
众人皱眉,显然还是未明白老仵作的意思。
所以九皇子又怒斥道:“你有话就直接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本皇子如何听得懂。”
“他的意思是,这个宫女是死于自杀。”
站在一旁的谢珣,声音清冷道。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第122章
一阵暖风刮过, 本是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却刮不散人心头上的阴霾。
九皇子谢时闵听到此话,断然道:“这怎么可能, 好端端一个宫女, 干嘛要自尽。在这宫里自尽,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她不要自己的命,还不打算要自己一家子的命了?”
这倒确实是实话。
宫女太监若是自杀的话, 便是牵累家人的重罪。
是以宫女和太监轻易都不敢自裁。
端王看向仵作,沉着脸道:“你确定自己没有弄错?”
仵作立即跪地:“回殿下, 小的不敢胡言,小的干仵作已有二十年,见过无数次伤口,这位姑娘的刀伤确实太像是自杀。”
“像, 那也就是说你也并不能确定。”端王淡然道。
仵作磕头道:“小的不敢妄言。”
太子阴沉着脸道:“老三, 你又何必为难一个仵作, 既然这个宫女是自杀的, 今日之事就不劳烦你操心。太子妃自会料理此事。”
“诸位,今日东宫发生此事,孤深感遗憾。”
“等等, ”就在太子说话间,端王突然开口道:“李太医, 方才你与仵作一块检查这个宫女的尸身,你可有什么发现。”
“老三你放肆,孤说话时, 岂容你这般打断。”一向温和的太子, 竟是发了脾气。
哪怕是这在场里最傻的, 都能看出太子的不对劲。
霍贵妃却幽幽开口道:“太子殿下,不如咱们先听听李太医如何说,这宫女好端端的为何要自杀呢。”
李太医哪怕是见惯了世面,如今浑身发抖,直到霍贵妃又唤了声:“李太医。”
“回贵妃娘娘,这个宫女她…她”李太医脸色发白,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直到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有孕在身。”
“什么。”
“怎么回事。”
“我就说此事一定不简单。”九皇子谢时闵幸灾乐祸吧。
沈绛与谢珣对视一眼,纷纷皱起眉头。
显然这个消息,就是太子一直想要隐瞒的。
难道这个宫女与太子有关系?
霍贵妃立即说道:“太子殿下,这个宫女怀有身孕,这可是秽乱宫闱的大罪,必定要找到其奸夫是谁。”
“来人,给我去搜这个宫女的住所。”
太子立即说道:“贵妃,这个宫女既然是死在东宫,不如便让太子妃派人去搜查。”
“大皇兄,正是因为死在东宫,才应该让贵妃娘娘审问此事,要不然东宫若是有人故意包庇杀人犯,岂不是让这个罪大恶极之人逃脱了。”
“荒谬,东宫岂是藏污纳垢之地。”太子望着九皇子。
还是端王说道:“不如让锦衣卫前来,毕竟锦衣卫办案,咱们都放心。”
锦衣卫乃是皇帝之人,不管是太子还是端王,都没能伸进手。
让锦衣卫来查这个案子,倒确实不失是个好法子。
哪怕是太子,此刻都无法一味再拒绝。
很快,锦衣卫的人赶到,沈绛这才发现,来的人居然是傅柏林。
今日他在宫里当值,贵妃派人来时,傅柏林立即带着人到了东宫。
傅柏林单膝跪地:“微臣傅柏林,见过太子殿下、贵妃娘娘以及诸位殿下。”
霍贵妃直接道:“傅大人,今日皇宫中发生了一起宫女死亡案件,因为案件过于曲折,所以让你们锦衣卫来查查此案。”
沈绛心底默默吐槽,案情过于曲折?
何处曲折?
沈绛望着不远处的屏风,那个小宫女的尸体依旧就摆在那里。
如今无人真正在意一个卑微小宫女的死亡,所有人都站在岸边,只等着自己的那条鱼一头撞到网上。
沈绛望着一直咬着不放的霍贵妃和端王。
她又看了一眼正隐隐有些要发怒的太子,只是太子妃走到他身边,似乎安抚了几句,这才太子的脸色稍好。
世人都说太子敏而好学,宽厚仁爱,乃是不可多得储君。
更有未来明君之相。
可今日沈绛这般近的观察太子,却发现他并非传说中那等温和宽厚的性子,相反,他对这个宫女的死漠不关心,更是有些沉不住气,让人发现了他的有所隐瞒。
“既然此事与沈大姑娘无关,不如先让她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