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胤没再说话,抱着她一步一步上了台阶。他放在她腰上的手再收得更紧了。
到了高台上,慕晚晚被他抱了一路身子都僵得不行。她动了下,眸子稍抬了抬,想下来。
李胤明白她的意思,把她慢慢放到地上,却始终抓着她的手不放。
他道“朕以前会经常来这,看看朕亲自打下的天下。”
慕晚晚手痒痒的,她动了下却被李胤抓得更紧。
他道“今后朕这一切也都是你的。”
慕晚晚站在他身侧,不知如何回应他这句话。
两人静默站了一会儿,李胤回身给她整了整被风吹乱的衣襟,“朕已经给你长姐去了信,告知你在宫里一切平安,你若是想再写一封朕也可让人送出去。”
“当真?”慕晚晚问他,眸子一瞬就亮了起来。
李胤看她这么高兴,唇线扬了起来,摸了摸她的小脸,“当真。”
慕晚晚已经快有一月没和长姐联系,早就忧心府中的事。李胤若是不开口,她也会提出来,想不到李胤竟亲自提了出来。她心里愉悦,刚想作宫礼谢他,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下,一下子就扑到了他的怀里,投怀送抱一般。
李胤感受到怀里的温软,眼里一点点亮起,今日这个小女人可真是让他感到惊喜,连带几日被朝中政事烦闷的心情都消散不见。
慕晚晚眼睛眨了眨,没等站稳又被他紧紧扣住,李胤双手按住她,开口道“朕知道你心里感激朕,但现在你尚且有孕,这些事做不得,等你胎象稳了朕轻点对你。”
慕晚晚耳根一红,她发誓,她不是这个意思。
李胤把她又抱回了慕晚阁,晚饭也是在一起用的。
入夜时李胤还没走,两人沐浴后,李胤盯着她的眼让慕晚晚感到很不安稳。
她紧了紧对襟的扣子,“皇上,臣女困了。”
李胤走到她近前,与她贴近,眼里像是在酝酿着什么,“朕今日想服侍你。”
围幔拉上,片刻之后,慕晚晚身子抖个不停,两手抓紧被褥,眼里泪花簌簌掉落,感觉如坠云端一般,口中还在小声哀求,“皇上,臣女…”李胤没让她说话,慕晚晚轻“嗯”了声,咬唇再不敢有了动静。
与裴泫成亲那么多年,裴泫从没为她做过这种事,以至于李胤到她身下的那一刻,慕晚晚心里惊诧至极。
总算是过了这夜,李胤的服侍是要报酬的,这报酬把慕晚晚折腾了大半宿,李胤这时是不念着她有孕,让她早点睡了。
即便翌日是休沐,李胤也没能一直陪着她睡到天亮,宫外忽然来传信,严若山回来了。
李胤穿好衣裳去了乾坤殿,里面严若山和赫图已等了许久。严若山依旧活着这件事李胤早就知道,几日前就传了信到长安,李胤为了防止事出意外,并没告诉朝中。
严若山回来还带了一个消息,慕凌死了。
当初陆氏为了活命,与慕凌做了交易。若是慕凌杀了他们,他们就会杀了前朝先帝遗孤。慕凌劝阻赫图留下陆氏的性命,但也没轻易答应他们。后来这件事被慕朝朝知道,慕朝朝设计既救回了前朝先帝遗孤,又将陆氏一族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为掩人耳目,慕凌只得假托淮州慕氏有要事,他才无昭回淮州。哪知到了淮州才真的是入了虎穴。淮州主家人慕止被人暗杀,还将这件事推到慕凌头上,慕凌并未料到这些变故,被软禁了起来。
直到那暗中行事的人出来,正是在家中蛰伏许久的五房慕何。他一夕之间控制了整个淮州,挟前朝先帝遗孤要在淮州立一个小朝廷,还要杀李胤派来的严若山,若不是赫图暗中相救,恐严若山当真没了性命。
依着李胤行军多年敏锐的嗅觉,也察觉出淮州的异样。慕凌两个女儿都在长安,他不会这么没脑子的造反,除非有人以他的名义相威胁。所以李胤才下了那到秘旨,动用了淮州的私兵。
大事将成之时,慕何抓了那个遗孤要杀他,所有人都想不到,慕凌竟舍命救了他。
严若山把慕凌临死前手抓着的衣料带了回来。李胤拿在手里,觉得这衣角有几分熟悉,忽地,他像是想到什么,道“慕凌死前可还有什么交代?”
严若山想了下,道“他说慕府后院的梨树下埋着一张羊皮纸。”
李胤让人去取那块羊皮纸,很快门外侍卫进来,把羊皮纸教给李胤。李胤看到上面的字,又看到慕凌留下的信纸,一瞬就明白了。
慕凌所救之人并不是前朝先帝亲子,而是他的一个外孙。世人都知李胤母亲出身卑贱,却不知她还曾有过一个青梅竹马的郎君。那个郎君正是前朝的皇子,曾救过他母亲的命,立誓要娶他母亲,却回长安之后再无音信。
李胤登基后四处派人打探,得知那人后来娶了一个和母亲容貌相似的女子,还生下一个孩子,只不过无人知道这个孩子在哪。
羊皮纸上有一幅画,正是那个前朝皇子所做,画中人正是他的母亲。
慕凌信中写道“老臣为前朝肱骨一生,却有负于君,此是老臣之罪,请皇上不要迁怒两个女儿。老臣深谙前朝事,之所以舍命相救,一则是因为前朝皇室有恩,二则是因为老臣偶然间得知那皇子曾救过君之母亲性命。皇上知恩,老臣自知身处淮州或许再无性命,请您看在老臣一条薄命,放两女自行离开长安。老臣来生愿侍皇上如亲主。罪臣慕凌亲笔。”
李胤撵了撵那张羊皮纸,暗中看了赫图一眼,神色如常地收了起来,道“此事先瞒着,莫要走漏风声。”
严若山自是应声。
李胤让他下去,屋里只剩下了他和赫图。
李胤回到上首,赫图没等他说话,立即作了漠北的王礼,“皇上,羊皮纸中所记,慕大人早已告知了臣。慕大人临终所言,请皇上看在数命之恩,允臣带慕府两女回漠北。”
第78章
赫图许久都没听到上首的人回应, 李胤收起羊皮纸的那一刻,赫图就有所察觉,他不会轻易放过朝朝的妹妹, 即便慕凌以命作保。
李胤不咸不淡地道了句“此事还有谁知道。”
赫图回,“只有慕大人和臣二人知道。”
李胤点了点头,“明日你即刻动身,带着慕朝朝回漠北。”
赫图抬眼看他,不卑不吭,“皇上, 朝朝阿妹…”
李胤目光转冷, “是走是留,不如亲自去问问她。”
慕晚晚并不知父亲已逝的消息, 只不过她最近心很慌, 像是有什么发生一样, 她也说不清自己心慌是怎么回事,心里无端地感到害怕。
外面传来宫人通传的声音,李胤来了。
慕晚晚从榻上起身走到外间福礼,“臣女见过皇上。”
李胤扶她起来,语气有些不悦, “不是让你以后见朕都不必见礼了吗。”
慕晚晚一板一眼道“宫里的规矩臣女还是不能破的。”
李胤揽她入怀, 眼睛盯着她, 这眼神让慕晚晚觉得有些奇怪,她摸了摸脸, “臣女有何不妥吗?”
她现在已有身孕,又经受一段高热, 心火郁结,林景说再不能让她承受别的打击, 慕凌已死的事不能告诉她。李胤摇了摇头,带她走到床榻上,坐下,“朕问你,如果现在你有机会离开长安,你会走吗?”
慕晚晚以为自己听错了,李胤竟然会允许自己离开长安?
她又问了一遍,“您…说什么?”
李胤握着她的手收紧,“让你离开长安。”
他看着她的眼一点一点亮起,握着她的手也越来越紧,最后,他听到,“臣女不愿。”
李胤紧握的手慢慢松了,自己都没察觉地愉悦,他看着她笑,“为什么?”
慕晚晚道“臣女现在腹中有了您的孩子,臣女想把她生下来,留在宫中。”
李胤看着她,把她一把带到了怀里,唇角的笑有些得意,这个女人果然是爱上了自己,即便能放她离开她都不走。
慕晚晚动了动被他攥的发疼的手,细眉蹙了蹙,眼悄悄地看他,李胤愉悦地抱他抱在怀里,神情满足。慕晚晚眼暗了暗,依着她对李胤的了解,她若是方才说了愿意离开长安,李胤定然还不会放过她,想尽法子逼迫她留在这,然后再假装成她是自愿的。
慕晚晚虽不知李胤为何会说这些话,但离开长安的事还要从长计议,更何况她现在胎像不稳,若是强行动身,说不定她这条命都没了。
正如她所料,李胤确实是没打算放她走,纵使她说愿意,李胤也会有一万个法子让她心甘情愿地留在长安。只要能留下这个女人,李胤即便做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又如何。
消息很快传到慕府,为表事实,李胤让慕晚晚落了亲笔。
慕朝朝看完后,恨不得把她这个妹妹拎出来打一顿,真不明白晚晚是怎么想的,即便李胤死咬着不放人,她就是顶着的父亲的名义也能把人抢出来。她怎会心甘情愿地留在宫里。
慕朝朝备了马车要进宫一趟,到了宫门前却被人拦了下来,那个小太监腆着笑脸,“王妃,皇上交代送您和王回漠北。”
“大胆,你竟然拦我的马车!”慕朝朝话语微厉。
小太监依旧是那副笑脸,“这是皇上亲自交代的。”
慕朝朝气得想砸了这宫门,最后她连慕晚晚的面都没见上,就被人强行送出了长安。
赫图骑马在她身侧,透过车帘对里面道“皇上和阿妹的事并非你我能够插手其中,或许让他们二人自己处理才是最好的法子。”
慕朝朝望着马上高大的男人,连赫图都比自己看得明白吗?但慕朝朝了解慕晚晚,她怎会甘心留在宫里,与别的女人共同侍奉一个君王,她与李胤注定是一对怨侣。
淮州事了,李胤把真相摆到朝堂上,卢林再无话可说。
柳香休养了许久,腿终于能够走动,只不过仔细看还是能看出略跛的痕迹。
宫女端着汤药进来,慕晚晚接过来喝下,眼睛看向她时慢慢定住,道“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那宫女不语,她抬起头,嘴角勾出一丝诡异的笑,从袖中拿出一只炭笔和宣纸,上面写着,“我是岁岁。”
慕晚晚看她眼里生出警惕,岁岁是谁,她自然知道。想不到自己还没找上她,她先到自己这来了。
慕晚晚挑眉,高声,“柳香。”
柳香听到里间的动静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岁岁那张熟悉的脸,正穿着宫服站在里间,她立即上前请罪,“是奴婢疏忽,放了她进来,奴婢现在就把她赶出去。”
慕晚晚摆摆手,“不必,当初就是她拦着你见皇上?”
柳香想起那日的事现在还恨得牙痒痒,顾不得什么体面,道“就是这小贱蹄子拦着奴婢才耽搁了时辰。”
慕晚晚道“好,掌嘴,打到你满意为止。”
柳香有点迟疑,“小姐,她毕竟是皇上的人…”
慕晚晚道“怕什么,出了事我担着!”
柳香听了,这才撸上袖子上前,一巴掌刚要落下就被岁岁躲了开,她看着慕晚晚依旧在笑,在那张纸上接着写了几个字,“你的父亲死了。”
慕晚晚看过后,并没当真,以为她是在耍弄自己,道“柳香,打得狠点。”
岁岁又写了几个字,“皇上和你长姐都知道,所有人都在联合起来瞒着你。”
慕晚晚对上她的眼,面上虽不动,但心里已经信了几分她的话,两手紧了紧,忽地起身,“柳香,接着打,不许停手。”
岁岁欲要反抗,慕晚晚又叫进来几个宫女,两人把岁岁按着跪在地上,柳香下了狠手打她,一声接着一声,响遍了整个慕晚阁,岁岁被打得几欲昏死过去时,慕晚晚才让停手,她道“叫人拖出宫,扔到南巷吧。”
南巷是长安城中人心知肚明却不会言说的地方,那里是个销金窟。
岁岁满眼难以置信地看她,在纸上飞快地写了几个字,“只有我才能让皇上缓和头疾,皇上都舍不得杀我,你凭什么!”
慕晚晚摸了摸小腹,眼里一冷,反手狠狠打在她的脸上,“凭我肚子里有皇上的孩子!”
岁岁被拖了出去,慕晚晚却没有什么报仇的快感,她心里装着都是岁岁方才的话,她的父亲逝了。
怎么可能,父亲病好后身体健朗,现在不是在淮州吗,定是那个哑女在骗自己。
慕晚晚擦了擦眼里的泪,疾步去了乾坤殿。
李胤今日去了军营不在宫中,慕晚晚知此举定会惹得他生气但她顾不得了。
父亲在淮州一事,除了李胤和她说的缘由,应还有不被她所知的事。慕晚晚脚步走的快,到了乾坤殿门前守卫的侍从没拦着她,任她进去。
慕晚晚到了殿里,殿里没有人,李胤的公文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叠放在各处。她注意过李胤摆放的习惯,凡是机要的公文都会被他放到案下的一个机关匣子里。但他放的时候背着自己,慕晚晚并不知道如何解锁。
慕晚晚看了眼四周,殿门紧闭,确定不会有人进来后,她弯腰拿出了那个匣子。她虽不喜诗书,但对于这些机关术还是颇有兴趣,长安里哪有贵女会学这等东西,父亲和长姐不给她请先生,慕晚晚就靠着买来的杂文自己琢磨。现在看着眼前复杂的铜锁,慕晚晚有八成的把握。
李胤在军营待到晌午才赶回宫中,他入宫后先去了一趟净室,然后才赶得去慕晚阁。
福如海跟在他身后,脚步一样的急。
李胤道“她今日都做了什么。”
福如海一一说了,说到慕晚晚去了乾坤殿待了许久才回来时,李胤神色微微变了变,脚下的步子更快。
慕晚晚坐在慕晚阁的书房,落笔是一幅画,画的是淮州山水。
李胤推门进来,动静不小,她都没注意到。
李胤走到她身后,看到画上所做,伸手揽住她的腰,语气不如以往的沉稳,“今日去乾坤殿做什么了?”
慕晚晚放下笔,“臣女知道您用的都是上好的笔墨,所以臣女就去乾坤殿找些笔墨来用用。”
李胤似是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慕晚晚冲他弯了弯唇,得意地指着案上的画,“您瞧瞧臣女画得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