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了,”
裴秀珠道,“中午在凤仪宫用的点心,倘若那点心里有毒,怎么会拖到现在才发作?”
这是明显的漏洞,她话音落下,就见崔金钟明显一顿,似乎有所醒悟。
萧景曜紧接着道,“该从贞姬公主回到驿馆后所吃,所用查起,尤其贴身的人,最该严查。”
他说话时,有意看向那名一直指认裴秀珠的侍女。
就见那侍女微有一顿,目光还似乎向一旁闪了一下。
萧景曜看在眼中,有对崔金钟道,“公主之死,我们谁都不愿看见,但事已至此,弄清楚谁是真凶才最紧要,请你配合。”
崔金钟脑间终于转过弯来,便点了点头,向室中婢女们用高丽话吩咐了一通。
众人都怯怯点头,等着大梁官员们上前检查,那名一直冤枉裴秀珠的,目光微有闪躲。
见此情景,裴秀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然而等官员查验完毕,却并未有什么发现。
室内及侍女们的身上,均未发现鹤顶红。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裴秀珠挪步去了那婢女身旁。
绕着起走了一圈,鼻尖的发现越来越明显,她忽的抓起那女子的右手,指着其小指指甲上的红色道,“这是什么?”
那婢女被她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用高丽话道,“寇,蔻丹。”
蔻丹,即用来染指甲的一种原料。
裴秀珠却冷冷一笑,叫人端来一杯水,随后,将此女的小指浸在了水中。
须臾之后再拿出,她笑着问对方,“敢不敢喝一口?”
翻译及时用高丽话译了她的话,但那婢女却不敢应答。
且明显开始慌张起来。
裴秀珠冷笑一下,对众人道,“鹤顶红就在此杯水中。”
什么?
众人一头雾水,似乎都还有些不太相信。
萧景曜虽诧异,却最先反应过来,目光逡巡一圈,见厅中放了只木海,内里正有几条金鱼游来游去,便接过裴秀珠手中的杯子,走到那木海前,倒了些水进去。
众人好奇看去,只见不过片刻,木海里的金鱼便开始东倒西歪。
再过须臾,竟然都翻了肚皮。
“这水有毒,快,护驾!”
归功于大太监春江的一声喊,几名御前侍卫登时入了堂中,其余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裴秀珠没有说错,那水真的有毒。
也就是说,凶手竟是安贞姬的贴身侍女?
高丽使臣崔金钟立时用高丽话怒问那侍女,“为何要杀公主?”
那侍女并不回答,只是忽然抬手,要去舔自己的小指。
说时迟那时快,萧景曜急忙喝了一声,有御前侍卫反应及时,立时上前反剪了那侍女的双手,叫其没能得逞。
众人放心下来,萧景曜对崔金钟道,“她如此急于求死,只怕背后另有主谋。”
第31章 鸡汤石锅米线,叫人好吃……
这个道理显而易见, 一时间,堂中众人又是一顿。
那么,到底是谁杀的安贞姬?
崔金钟立时又怒问那侍女, “谁是幕后主使?”
那侍女却不肯开口, 且还意欲咬舌自尽。
幸亏被侍卫及时发现,一下卸了下颌骨, 才没让其得逞。
不过如此一来,也就愈发印证了萧景曜的话。而起看来, 那幕后黑手还应是十分强大!
萧景曜对皇帝道, “以儿臣之见, 此案幕后主使只怕目的不纯, 甚至极有可能,是为了挑起我大梁与高丽两国争端。”
皇帝颔首, 发话道,“立即严查驿馆内所有人。”
话音落下,很快又有近百名侍卫涌入驿馆里外看守, 几乎连只苍蝇都要飞不出去。
萧景曜又问崔金钟,“此侍女是何时到公主身边的?”
崔金钟道, “这些仕女都是临从高丽起行前, 宫中为公主挑选的, 论说也该是高丽人, 不应混入他国细作的……”
然而若不是别国的细作, 就是他们本国人杀了自己的公主, 又实在说不过去……
崔金钟的眉头也拧成了疙瘩。
其余人等都在窃窃私语, 猜测幕后主使者身份。
裴秀珠趁无人注意,悄悄在堂中穿行了一番。
方才那侍女冤枉她时,除过魏王, 就是那井田三郎蹦跶的最欢。
所以,她特别留意这二人。
不过,魏王没什么异常。
然路过井田三郎时,她却闻到了鹤顶红的味道。
然而,那气味极其微弱,似乎只是残留,怕不是井田三郎已经罪证处理掉了。
没有十足的把握,裴秀珠不敢轻易开口,否则只怕要打草惊蛇。
想了想,她踱步去了萧景曜的身边,与他悄悄耳语了几句。
萧景曜微微一顿,看了看她,目中似乎还存这些疑惑。
裴秀珠则肯定的点了点头。
萧景曜想了想,先对崔金钟道,“既然此女子不肯交代,不若带下去用刑。”
崔金钟急于找出真凶,便也点头同意了。
萧景曜朝侍卫们使了使眼色,紧接着,那侍女就被带了下去。
堂外隐约传来用刑声,还伴有女子的凄厉呼喊,叫听到的人无不心间一紧。
没过多久,却见有一侍卫返回,对萧景曜耳语了几句。
萧景曜闻言,忽然看向井田三郎,道,“井田将军,贵国人员的房间,可否容我们查验一下?”
“什么?”
井田三郎一顿,立时哼道,“此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萧景曜冷冷笑了笑,“方才那女子交代,是你指使她毒杀贞姬公主。”
什么?
这话一出,堂内顿时一片惊讶,竟然是东倭人干的?
井田三郎一顿,却硬是否认道,“肃王殿下不要胡说,我与贞姬公主又没有仇怨,为什么要杀她?”
萧景曜道,“如若没有,带我们查验过后,自会还你清白,不要担心。”
说着便招手命侍卫上前。
井田三郎一惊,立时招了随身的侍卫挡在身前,冷声道,“你们无凭无据,休要近我的身,呵,你们找不到凶手就要污蔑我,这就是你们大梁的待客之道?待我回到国中,定要如实向王上奏禀。”
萧景曜并未被唬住,仍然坚持叫人上前。
井田三郎及同伙步步后退,眼看就要无路之时,竟忽的将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女子掳了过来,将刀架在其脖颈上,大喊道,“休要过来,再进一步,她必死无疑!”
堂中顿时有人惊呼,“夫人,这是我们大理国夫人……”
众人这才看清,被其掳住的竟然是大理那位沐夫人。
萧景曜见状,先示意侍卫停步,冷声与井田三郎道,“此乃大梁,你们逃不走。”
井田三郎不说话,只紧拉着人质不松手,一步步,退出了堂中。
考虑到人质的身份,萧景曜暂时没让侍卫动手。
而对方就这样劫持着人质,退出了驿馆门外,然后匆忙坐上一辆马车,拼命逃去。
上座的皇帝立时向萧景曜发话,“快去追,务必要保人质平安!”
已经死了一个高丽公主,不能再搭上一个大理夫人了!
萧景曜应是,立时带人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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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倭人一走,驿馆内倒是暂时安全了。
事实水落石出,安贞姬的死与大梁没了关系,皇帝安慰了那崔金钟一番,便准备先行回宫了。
魏王忙起身相送。
父子二人一路走到御辇旁,将要上车之前,皇帝忽然问魏王,“方才你上赶着要将罪名安在老二媳妇头上,是何居心?”
魏王一愣,忙跪地道,“儿臣也是被那凶手蒙蔽了,并无任何祸心,请父皇恕罪!”
皇帝低声骂了句,“蠢货。”
便登上御辇,离去了。
魏王低头趴地,直到看不见御驾的影子,才立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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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这一茬,夜色已经过去多半。
驿馆那边有专人留下处置安贞姬后事,裴秀珠留着没用,先撤回了肃王府。
红豆特意用柚子叶煮了洗澡水帮她去晦气,她沐浴一番,躺在床上,却没有睡意。
萧景曜还没回来,看那井田三郎那般狡猾奸诈,也不知他能不能顺利将其捉回来?
谁也没想到,萧景曜这一追就是两日,直到第三日清晨,才回到肃王府。
更令人意外的是,井田三郎居然得以成功逃脱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大理国那位夫人被平安救回,顺利回到了京城。叫人稍得了点安慰。
萧景曜奔波两日,一路风尘,回府后先沐浴换了衣裳,等再出来,就见裴秀珠带着早饭来看他了。
牛肉烧饼,蟹子烧麦,还有一大碗热乎乎的豆腐脑,加了韭花与辣米油,散着诱人的咸香。
萧景曜也是饿坏了,二话不说立时开吃,眨眼间就是两个烧饼下肚。
再喝一口热乎乎的豆腐脑,咸辣滑嫩,瞬间叫五脏六腑都热乎起来。
蟹子烧麦玲珑精巧,鲜味十足,他一口一个,一笼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裴秀珠在旁憋了一肚子话,硬是等着他吃完,又叫人替他上了杯热茶,才开口。
“王爷英勇无畏所向披靡,可在我大梁境内,怎么会让那井田三郎跑了呢?”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萧景曜只道了四个字,“有意放水。”
裴秀珠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萧景曜饮了口热茶,续道,“倘若真抓回来,倒成了我们的麻烦。如若扭送高丽,便会与东倭结怨,如若放回东倭,又招高丽仇怨,所以还是叫他自己逃的好。”
——如今入了秋,东海风浪大,他能否回去,全看天意了。
裴秀珠这才醒悟过来,“原来如此,我们夹在中间难做,如今是他自己逃的,就不关我们的事了。反正我们已经查明真相,高丽要报仇,就自己去向东倭要人吧!妙啊!”
萧景曜点了点头,又问她,“你这几日在府中可好?”
裴秀珠点头,“妾身一切如常。”
顿了顿,她又主动道,“多谢王爷信任妾身,在妾身被冤枉的时候,一直站在妾身这边。”
萧景曜淡淡笑了下,只道,“毕竟这是事实。”
事实就是,她还没至于为了他到杀人的地步。
人贵有自知之明,萧景曜很清醒的明白这点。
不过这也正好提醒了他,他又问她,“你是如何发现那侍女指甲带毒?以及井田就是幕后主使?”
到了这一步,似乎找不出什么理由遮掩了,裴秀珠顿了顿,只好如实交代,“妾身的鼻子特别灵,可以通过气味分辨万物。”
“什么?”
萧景曜一脸匪夷所思的样子。
裴秀珠顿了顿,忽然凑近他轻轻一嗅,道,“王爷方才沐浴用了十白散,是以白芷、白芨、白蔹、白牵牛、白附子、白檀香、白茯苓、白蒺藜、白僵蚕、白丁香等十种香料制成。”
萧景曜一愣,却见一旁的福厚使劲点了点头,“没错没错。”
裴秀珠又道,“这房中熏香,乃是以杜衡,月麟香,甘松、苏合制成。”
萧景曜又是一顿,却见福厚已是两眼放光,对裴秀珠到了顶礼膜拜的程度,“王妃真乃神人!太厉害了!”
萧景曜,“……”
这下终于是相信了,他扬了扬手,叫福厚先退下,而后又问裴秀珠,“你是生来如此吗?”
反正已经开了头,也没什么好隐瞒了,裴秀珠便道,“当初赐婚旨下来后,妾身曾经被家里庶妹暗算过,在床上昏睡了许久,等再醒来,就如此了。”
萧景曜皱眉,这又是什么原理?
虽说想不通,但他又找不出其他解释,只好姑且接受了事实。
然而紧接着,他又忽的想起了一事。
“你既能识得万物,那时为何会中了厨子的毒?”
裴秀珠一噎,糟糕,忘了这茬了!
“那个嘛……”
她支支吾吾,没等想出个合理理由,却见他脩的逼近道,“所以连中毒也是在骗本王,是吗?”
那张俊脸一下离得太近,好看的眼眸直直望着她,叫裴秀珠那个瞬间,脑袋只剩一片空白。
萧景曜明白了一切,又气又无奈道,“为何要骗我?”
他说“我”,甚至忘了以“本王”自称。
裴秀珠突然十分愧疚,只好道,“妾身怕实话实说,您会不相信的。”
“你可知道那几日本王有多担心?”
他紧敛长眉,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那可是砒霜啊!他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落个非死即伤,要不然就是变成傻子的结果。
裴秀珠嗫嗫喏喏,实在无法,最后只好道了句,“对不起嘛……”
却还撅着小嘴,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萧景曜气得,上下瞅她几番,忽然将她拉到怀中,就要亲下去。
哪知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禀报声。
“王爷,圣旨到!”
圣旨?
裴秀珠吓了一跳,忙从他怀中挣脱出,奇怪道,“怎么忽然有圣旨?”
萧景曜倒淡定得多,只道了声,“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语罢理了理衣襟,与她去到了院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肃王妃此番虽蒙冤受屈,却仍竭力为大梁排除忧患,找到真凶,朕心甚慰。今特赐赏,以示安抚。”
赐赏?
裴秀珠懵逼的谢了恩,就见一个个小太监排着队向她展示来自皇帝公爹的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