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皇后淡淡笑道,“收服为本宫所用,总比费力气去打杀好。”
婉书垂首,“娘娘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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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匆忙进宫,没能好好吃顿早饭,等回到王府,裴秀珠又饿了。
正犹豫要不要再去膳房做点吃的,忽然听见丫鬟禀报,说有位秦嬷嬷求见。
早在接到赐婚旨时,母亲便请人给她恶补了一番肃王府内的脉络,她对这位秦嬷嬷有些印象,似乎是肃王的乳母,在府中有一定话语权。
主母入府第二日,原本也该见见府中众人,裴秀珠便应了下来。
须臾,就见一位中年嬷嬷进房给她行礼,“奴婢拜见王妃。”
正是那位秦嬷嬷了。
裴秀珠客气道,“嬷嬷快请起。”
秦嬷嬷应是,站直了身子,“论说昨日便该来拜见王妃,但听说您去了膳房,只好拖到现在。”
裴秀珠淡笑道,“无妨。”
心里却暗想,对方似乎有话要说。
果然,就听对方又道,“请恕老奴直言,王妃想吃什么,但吩咐厨子就好,膳房烟熏火燎,实在不是主子该去的地方。”
丫鬟们一顿,这老嬷嬷,竟是来训主子的?
这叫什么事?主子从前在娘家有丞相及夫人管就算了,怎么嫁到王府成了主母,还要被一个奶娘管?
几人自是不忿,却见裴秀珠并不恼,只是笑道,“嬷嬷大约不知,我自幼就爱下厨,也是习惯。昨日王爷走时,允我可以自便,我倒也忘了要先问一问嬷嬷。”
秦嬷嬷一顿,忙道,“王妃言重,您是府中主母,何须来问老奴。”
裴秀珠颔首,没再与她客气,慢悠悠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秦嬷嬷也没敢再说什么。
放下茶杯,她又笑道,“不过嬷嬷说的也是,我方才还想,这院子地方不小,不若弄个小厨房,省得我再往膳房跑。不知这事儿该交代给谁去办?”
秦嬷嬷忙答,“交给内府管家张成去办就好。”
裴秀珠颔首,“那就烦劳嬷嬷替我去传个话,最好能快些。”
秦嬷嬷只好应是,忙退下找人去了。
房中安静了,但裴秀珠还饿着呢,便留下荔枝樱桃看家,仍带了红豆湘莲去了膳房。
没错,她这人没别的爱好,就喜欢个口福之乐,肃王府的厨子不行,只能自己上,谁也不能拦着她。
要是连一天三顿饭都不能好好吃,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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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来到膳房,只见盆中泡着中午煮饭用的米,早上磨豆浆的石磨还在,裴秀珠灵机一动,吩咐道,“红豆,替我磨些米浆,越精细越好。湘莲,把昨儿蒸凉皮用的平盘找出来。”
两个丫鬟应是,齐齐忙活起来,她们从小陪着主子混厨房,打下手很有一套。
裴秀珠也没闲着,先拿猪瘦肉剁了些肉糜,再切蒜蓉,葱花,香菇丁,准备烧卤汁。
小火放油炸香蒜蓉,添水烹以酱油,撒香菇丁,稍稍熬煮,勾芡出锅,浓稠恰到好处。
再架上蒸锅烧水,待水沸腾,她便开始蒸米浆。
跟昨儿蒸凉皮差不多,只不过米浆要少些,薄薄盖住盘底即可,再加上些肉糜,打一颗蛋,搅拌均匀铺两片菜叶,即可入锅蒸制。
无需太久,只消米皮鼓起小泡,便可以从锅中取出,趁热卷起,切成小段放进碟中,浇上一勺熬好的卤汁,正是一碟经典广式早餐,肠粉。
粉皮滑嫩,沾上卤汁,更显得油亮诱人。裴秀珠做了三份,大方招呼红豆湘莲一起吃,两个丫鬟早馋了,赶忙下筷。
唔,入口只觉粉皮嫩滑非凡,又有稻米独有的糯香,中间还包裹着肉糜,沾着浓香的卤汁,最是相得益彰。
一口下去,肺腑都被滋润的暖意融融。
虽然与凉皮相似,却是截然不同的口感,红豆湘莲大开眼界,边吃边问,“主子,这又是什么美食?”
裴秀珠得意笑道,“这叫肠粉,因形似猪肠而得名,好消化又有营养,最适合做早餐了。”
消化?营养?
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听不太懂,但好吃就对了,两个丫鬟不再多问,一口一口把碟里的肠粉吃了个精光。
吃饱再回到后院,只见小厨房已经开工。
房间是现成的,只需砌个灶台,摆些桌架即可,王府不缺能工巧匠,不消半日就完工了。
于是接下来,裴秀珠不必再去膳房,在自己院中就可以做出美味。
因为肃王不在,第三日的回门也免了,又无人打扰,她终于又开始了吃吃喝喝的清闲日子。
别说,眼下没有父母管束,也没有庶母庶妹作妖,身边只有红豆几个忠实粉丝,她每日睡到自然醒,睡醒了就做些自己喜欢吃的美食,日子可真是越过越舒服。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
一晃眼,半个月过去。
肃王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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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秀珠一早醒来,听见的第一个消息就是肃王昨儿半夜回来了。
丫鬟们很是兴奋,趁着为她梳妆时奋力谏言,“王爷既然回来了,主子便该把仪式完成了。”
裴秀珠顶着一脸倦容,暗自在心间叹息,这人怎么这么准时,说半月就半月,一天也没多,啧。
“王爷连夜赶路必定辛苦,主子何不做些好吃的送去慰问一下?”湘莲又道。
慰问?
裴秀珠考虑了一下。
好歹在人家的府邸享受了半个月的人生,表示一下礼貌,似乎也是应该。
遂沉吟,“不知王爷爱吃什么?”
湘莲忙上来禀报,“奴婢前些天问过前院的福公公,听说王爷不太讲究吃,平素膳房送什么就吃什么。主子尽管挑拿手的做吧,反正您做什么都好吃。”
裴秀珠挑眉,“连这个都打听好了?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湘莲忙表忠心,“主子同王爷和和美美,奴婢们就安心了。”
其他三个丫头忙跟着点头。
裴秀珠倍感压力,待梳洗完毕,便起身去了小厨房。
既然肃王不讲究吃,她便随意施展了,将昨夜提前发好的面团揉匀擀皮,与拌好的肉馅包成包子,放进平底锅略煎,倒入面粉调制的水,盖上锅盖煎煮;
石磨磨出的豆浆,倒进锅中熬煮,煮沸后点卤静置,再抓紧时间将香菇木耳黄花菜切丁,与炒熟的肉末调个卤汁,待到卤汁调好,豆腐脑也就成型了,而水煎包也刚好出锅。
水煎包外表白胖暄软,底部焦黄酥脆,豆腐脑幼嫩爽滑,浇上一勺卤汁,鲜香四溢,这可是裴秀珠昨夜为自己规划好的早餐。
只可惜,眼下她却不能自己先吃,而是装进食盒,提着去了前院。
第4章 男主已被放弃,还是炸鸡就……
只可惜,等裴秀珠一路到达前院,才知道肃王早起进宫了。
食盒里透出水煎包与豆腐脑的热香,裴秀珠很是后悔,早知如此,她就先吃了,才出锅的包子才最好吃啊!
小太监福厚躬身与她笑道,“估摸王爷也该回来了,王妃可将食盒交给小的,等王爷回来,小的一定奉上。”
裴秀珠求之不得,忙将食盒递了过去,不忘叮嘱道,“若是时间久,可将包子再煎一下,豆腐脑要放在热水中保温。”
——这可是由她出品,食客入口的体验直接关系她的名声,不能砸了招牌啊!
福厚连声应是,心底已经忍不住好奇,这水煎包跟豆腐脑也不是什么稀罕吃食,但闻着怎么就这样香?是不是放了什么特殊香料?
裴秀珠还惦记着自己的早餐,没空再废话,忙回了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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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是巧,裴秀珠刚走不久,萧景曜就回来了。
眼望见身着蟒袍的高大身影进了院中,福厚忙迎上去关怀,“殿下出门时匆忙,方才王妃送了早点来,您趁热尝尝吧。”
萧景曜才领了要务,此时正满心大事,闻言只道,“本王在宫中用过了。”仍自顾自往前走。
福厚很是难办,又道,“听说是王妃亲手做的,殿下就尝一口吧。”
时间紧张,萧景曜没空在此事上耽误,脚步未停的唔了一声,“你替本王来尝。”
语罢,径直进了书房。
福厚,“……”
他尝?
虽然知道不好,但经不住食盒里阵阵飘出的香味……
福厚将心一横,总归是王爷的命令,便忙去了茶房。
这会儿包子还是热的,倒不必再回锅,他忙拿起一个咬了一口,正应了那句外酥里嫩!
包子皮香酥与绵软的口感回荡齿间,麦香与肉馅的酱香混在一起,还伴有咸香汤汁,实在好吃,眨眼间便一个入肚了。
再尝口豆腐脑,又叫人眼前一亮——
滑嫩的豆腐脑入口即化,顺着喉咙一下滑到了肚腹里,口中却满是卤汁的浓香,叫人更加开胃了。
这两样搭配在一起,简直是完美!
如若风卷残云,眨眼间,福厚已经吃完了食盒里所有的东西,捧着圆圆的肚皮,忍不住感叹,能娶到如此好手艺的王妃,自家王爷还真是有口福,只可惜他连尝都不尝一下,真是有点傻。
此时,有点“傻”的萧景曜正在书房忙正事。
黄河汛情虽稍缓,但此时才刚入夏,极有可能再次发生汛情,眼下当务之急,要通渠筑堤,以缓解危险。
此要务仍在他肩上,他需尽快命各部拿出方案动工,稍一拖沓,沿岸百姓便有再次受灾的风险,当然马虎不得。
所以,别说品尝什么早点了,他一早上都在听官员汇报方案,连水都没顾上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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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又到了吃午饭的时候。
作为一名热爱烹饪的美食家,裴秀珠十分在意食客的反馈。
然而等了一上午,也没见前院有什么反应,她不免琢磨起来——难不成肃王不喜欢水煎包豆腐脑这种平民美食?
想想也极有可能,毕竟对方在宫中长大,而宫廷是最注重礼仪的地方,一年四季,一日三餐都有严格的规矩。他不喜欢小吃之类也情有可原。
湘莲察言观色,又在旁建议,“眼看晌午了,主子不妨再做些菜式给王爷送去尝尝。”
——眼看王爷都回府大半天了,也不来看看主子,小丫头真心为主子心急。
裴秀珠心道,自己毕竟在肃王的地盘上,还是需要跟对方搞好关系的,遂采纳了湘莲的建议,又投入到了小厨房里。
为照顾对方的饮食习惯,她特意做了水晶白切鸡,椒盐黄金虾,清炒了碟藕尖,摆好盘装入食盒,叫丫鬟送了过去。
——听说白日许多大臣进出前院,她可不好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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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匆忙,待到书房里的人终于有空,已经过了饭点。
福厚忙提着食盒上前,道,“殿下可饿了?王妃方才遣人送来了几样亲手做的菜式,只可惜这会儿稍有些凉了,小的这叫膳房去热一热吧。”
他方才悄悄看过,那水晶鸡表皮盈润,呈现出天然的嫩黄色,一瞧就是鲜嫩口的,大虾炸的金黄,发出着浓浓蒜香,肯定酥脆,再来上一碟爽脆藕尖,清新解腻,简直绝配。
这菜光看着就馋人,他守了食盒大半天了,不知暗自淌了多少口水。
哪知书案后的青年只淡淡道,“不必麻烦了,叫膳房做碗面即可。”
这……
福厚一脸为难,又努力道,“听闻王妃手艺极好,这些菜一瞧就色香味美,少不得要费一番功夫呢。”
萧景曜目光在手中图纸上,眼皮抬都没抬,只淡淡道,“府中自有膳房,叫她不必操心本王的饮食。”
福厚一噎,敢情这是说错话了?
见他一脸清冷,福厚再不敢说什么,只好遗憾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一旁,左长史邹延看在眼中,忍不住提醒,“王爷心系天下,但也不能不顾自身大事,您与王妃还没有合卺呢。”
身为萧景曜的忠仆,邹延岂会不知,这门婚事,是今上,皇后与裴丞相等几股势力共同促成的。
——王爷自幼失母,虽然在皇后膝下长大,但皇后也有亲子魏王,如今,王爷的母族都依附于皇后与魏王,王爷没有世家支撑,只能抢着诸如赈灾这类苦力活干,以取民心。
而,裴丞相是魏王岳丈,皇后促成这门婚事,无非是看在这位裴家二姑娘性子不强,可以利用收治,将来帮着她在王爷耳边吹风,叫王爷效忠魏王罢了。
再者,王爷一旦同裴家绑在一起,就没机会再去拉拢别家势力,反正魏王正强劲,裴照松总不可能放下这么好的长女婿不帮,来帮王爷的。
所以,这桩婚事掺杂了这么多东西,王爷对王妃兴致寥寥,也正常。
但无论如何,此乃今上赐婚,若王爷迟迟不与王妃合卺,一旦传扬出去,只怕要引起圣怒。
所幸在他说完后,萧景曜微微顿了顿,便应道,“本王今晚过去。”
邹延便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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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秀珠吃罢了午饭,又睡了场午觉,眼看迟迟等不来前院的反馈,终于放弃了。
她觉得,肃王定是就喜欢膳房厨子那种手艺,因此对她的作品反应冷淡。
有道是众口难调,既然如此,她也不强求,还是琢磨琢磨晚上吃什么吧。
略想一下,忽然有了主意。
她叫荔枝樱桃去膳房取了只新鲜光鸡,几颗芋头,听说今日有新鲜牛乳,便又要了些回来,随后便挽挽衣袖开始忙活。
鲜鸡斩块放入花椒胡椒大小茴香盐料酒腌制,将芋头削皮切成粗条,上锅稍稍蒸制,再下锅油炸,待芋条炸的香酥,便可以出锅了。
再调一份面糊,将鸡块挂浆,同样入锅炸制。
头回炸熟,二回炸香炸酥,待表皮金黄香脆,内里汁水丰盈,正是最好。
再用牛乳蛋黄蜂蜜些许生粉调浆,略煮后放凉,置入冰釜,等会儿再看,没准可以制出本朝第一只雪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