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周放忍慢半拍的回忆着，才想起来他面无表情的说了声不。
所有单纯稚嫩的感情都经不起一次次的蹉跎，在时光流逝中，那种心动早就已经变成了一块长满了青苔的朽木了。
只可惜，他对方宁依还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而已。
“余辞。”周放忍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若有所思的问：“你欠过债么？”
“欠债？”话题突然地转变让余辞一头雾水，但还是诚实的回答了：“多少肯定欠过啊……我上个学期不还生活费花超了管你借钱来着么！”
“我说的是……”周放忍笑了笑，轻轻的声音里有些自嘲：“那种用钱换不了的债。”
就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的人喘不过来气。
余辞：“你说的是人情债？”
周放忍顿了顿，一点头：“可能是。”
但却也不尽然，他和方宁依从初中开始就认识，初中高中都是同班同学，大学也是校友，这么多年以来朝朝夕夕的相处，早就不是用‘人情’两个字能说得清的了。
周放忍记得她曾经说过是为了自己才努力考上东大的，当时少女的笑容，羞涩而明亮。
虽然没有什么明显‘动心’的感觉，但因为他本身并不信那些谈恋爱需要什么火花的虚无缥缈，只觉得和方宁依彼此足够了解，相处起来也足够舒服，所以是曾经想过可以在一起的。
只不过，一场意外打乱了所有的节奏罢了。
方宁依明确选择了项泽，周放忍也觉得没什么好惋惜遗憾的，或许就是错过了不合适吧。
时过境迁，他不会因为一段从来没有拥有过的感情而悲春伤秋。
可不肯离开，依旧陷入过去不可自拔的，是方宁依而已。
或许还有一个‘不合时宜’的霍清。
周放忍垂眸扫了眼手机，看到水青元帅，便不由得有些无语。
大概是因为警察局的那次见面吧，这女人不知道怎么，就非认定了他喜欢方宁依喜欢到无法自拔，时不时的用来调侃就算了，偶尔还会故作聪明的帮他‘出谋划策’教他怎么追女生。
周放忍听着有些来气，曾经说过好几次自己对有男朋友的女生已经没感觉，却还是被认为成‘意难平’，反而更让霍清来劲了。
几次三番过后，周放忍干脆放弃了挣扎。
随便吧，她愿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好了，反正他被人误解的时刻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遭。
只是当时破罐子破摔的想法，现在回忆起来却觉得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下次霍清又提到方宁依……周放忍心想，自己一定要‘绑’住她跟她把话说明白了，否则他就像一个过江的泥菩萨一样，洗不清了。
犹豫了下，周放忍给‘水青元帅’回了条私信：[。]
简简单单的，就一个句号——但已经是他在使用TIS期间第一次主动回复私信了。
第二十一章 沦陷
在公司里当社畜的日子实际上要比在学校里过得快，一眨眼就到了秋分白露的时节。
不知不觉的，周放忍已经在帆卓差不多工作了快要一个月的时间。
其实哪怕再同一个公司，他作为一个最基础的实习生员工和老板霍清也是见不了几次面的，之前想过的什么‘同一个屋檐下的尴尬感’纯属想太多。
女人最近似乎特别忙，一个月内，周放忍就见到了霍清三四次，还是连私下见面的次数都算上了——他反而和帆卓建筑部的其他员工熟络了起来。
尤其是组长林韩和经理吴峰。
自从刚来公司不经意间‘秀’了一手后，看过他设计稿的林韩和吴峰就对周放忍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大概是因为每次新入行的员工作品都分外辣眼睛的缘故，突兀的出现周放忍这种设计结构虽然很简单，但一看就笔锋老练的新人都觉得特别稀奇。
本着可能是块‘璞玉’不能浪费的心态，一个月以来，林韩带着周放忍做了不少楼房结构设计，几乎整天都泡在新楼盘的工地里了。
实习生嘛，能有前辈带着，即便是跑工地也算是一种收获了。
江坞八月份的天照样热，大太阳悬挂高空晒得人直迷糊，大半个月下来林韩黑了差不多两圈，整天带着安全帽的额头和脸上的肤色都不是一个色号的了。
可周放忍却是天生晒不黑的皮肤，最热的时候也就是白皮泛红，和林韩形成了鲜明对比。
纵然男人都不太在乎自己的外貌肤色什么的，但如此残酷且直白的对比之下，还是让林韩忍不住的有点进度。
“啧，小子，你喝牛奶长大的吧？”周放忍正带着安全帽蹲在地上看图纸，高挺的鼻梁近在迟尺，白皙通透的肌肤似乎能隐约看的见上面细小的青色血管，让林韩忍不住手欠的掐了他一把：“这皮肤咋怎么晒都晒不黑呢？”
“林哥。”周放忍没抬头，依旧在专心致志的勾勒图纸：“你是在嫉妒么？”
“艹，我有什么好嫉妒的。”林韩拒不承认，骂了句：“老子这是性感的古铜色肤色。”
“嗯，古铜有。”周放忍笑了声：“性感就不一定了。”
和人熟络起来后，他一向是很皮的。
一个月内，林韩已经不经意的领教过好几次这小子的厉害和毒舌，偏巧自己又嘴笨，当下就不在争论，和周放忍一起蹲在地上看起了图纸。
按理说周放忍一个新人实习生是参与不了这种新楼盘的方案的，更别说插手指点和修改了。
林韩想带着他来是需要上级批准，之前经过吴峰同意后把申请交给霍清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忐忑的——只不过出乎意料的是，霍清居然同意了。
“让实习生参与一下也没什么不好。”他至今还记得吴峰重复霍清的话：“现在的新人都厉害，就带着长长见识呗，或许也能有新的想法给公司拓宽一下思路也说不定。”
不得不说，林韩真觉得霍总这番话挺有格局的，而且……她似乎挺看得上周放忍这个实习生的。
“喂，小周，我问你个事儿。”林韩推了推他，小声问：“你是不是认识霍总？”
周放忍拿着铅笔的修长手指一顿，淡定自若的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就我感觉霍总一向挺严格的，这次居然破例让你一个实习生跟着跑工地……”林韩也就是瞎猫碰死耗子的纯猜测，说着说着，反而推翻自己之前的想法了：“不过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她之前看过你的设计稿，没准就跟吴经理一样，觉得你挺有水平。”
“就是你想多了。”周放忍抬了抬唇角：“我怎么可能认识霍总。”
林韩张了张唇，刚想又说些什么的时候，话头被插进来的电话铃声横断，他一看上面闪烁着‘吴经理’的名字，忙不迭的接了起来——
“吴哥。”
“我这正带着小周在工地呢，刚吃饭中午饭。”
“回去？得等一会儿，有几个尺寸地标没核对完。”
“哦哦，您说报名去青海出差那事儿啊？吴哥，您也知道我这刚和媳妇儿订婚就出差不太好，马上还就中秋了……您通融通融，这次就别派我去了。”
周放忍默不作声的听着林韩谄媚的声音，有点想笑。
这次去青海出差的任务一直在部门里叫苦不迭，他也隐隐约约有听说，总结起来大抵就是钱少活多离家远——出差要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连中秋节三天假都跨过去了，而且在青海考察新的楼盘基地基本就是天天跑工地观察，看水泥沙子和风尘作伴，这样的活，的确是没几个员工愿意‘牺牲’自己的。
所以林韩找尽各种理由攀关系逃避，也能理解。
眼下他连未婚妻都搬出来了，吴峰那边显然是有些来气，骂人的声音隔着手机周放忍都能听到些许。
“吴哥，我错了，这次就放过我，下次如果再有这种出差，我上刀山下油锅也去，您看行不？”
“哈哈，我哪里吹彩虹屁了？实话实话，啊？你说让我问问小周？”
林韩讲电话的声音一顿，侧头看了周放忍一眼，才继续道：“那行，我问问他。”
说着，他按着手机的听筒小声问周放忍：“小周，你能跟着公司出差么？有出差补助。”
。
出差补助，还真是一个一点也诱惑不了别人的筹码呢。
不过其实上司这么问了，就已经是指定让你去出差的意思了——至于员工愿不愿意又有什么用呢？
周放忍心里门儿清，面上也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可以去。”
对他来说，去青海出差和在公司里上班也没什么区别，没准，还更自由一些，所以去就去吧。
林韩眼前一亮，忙赏了他一个‘你小子真上道’的眼神，然后美滋滋的对着那边的吴峰汇报成果，顺便把周放忍的名字报上去了。
这次出差的任务虽然艰苦了一些，但却不失为一个好的锻炼学习机会，毕竟建筑部的副经理许沉添和市场部的经理于晴都被下派了。
一次性派下去两个高层去考察，起码说明帆卓对青海那块地是十分重视的。
房地产公司的核心就是建筑设计部门，所以这次建筑部去的人照例还是最多的，许沉添带着手底下一个七人团队加上周放忍一个‘打杂’的实习生，加上别的部门的员工，差不多二十人左右三天后就上了去青海的飞机。
临出发之前，周放忍收到了一条霍清的微信，上面就简简单单一句话：[好好表现哦。]
她这段时间很忙，大概有一周左右的时间没有给自己发过消息了。
周放忍目光微顿，半晌后唇角轻轻抿了下，矜持的回了个……面无表情的表情包。
可诡异的，心情好了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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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属于南方新开发的三线城市，近两年的人流量和旅游景点都十分可观，是政府重点规划要建造的‘新型城市’，所以即便现在看着其貌不扬，却宛若一块藏着玉的顽石--不切开看看，便不知道里面藏着多大的价值。
有商机就会有人争，就像帆卓这次打算开发的楼盘，国内不知道有多少地产公司看好，都蓄势待发的过来竞价了。
在地皮战争中想要获取关键胜利基本就两个要素，竞标价格和规划方案。
帆卓来的市场部是做地皮价格研究来的，而建筑设计部当然就是来想方案的，霍清临走前给的指示是青海是新型城市，那楼盘的设计就不能按照老套路走，必然得是越‘新’越好。
虽然在选人来出差的阶段大家都是抗拒的，但作为被选中的员工既然来了那就得干劲儿满满，众人在飞机上吃了简陋的飞机餐，本打算等下了飞机直接就杀去开发区观察地形，结果天有不测风云——青海忽然有了台风预警，想看地形肯定是看不成了，一不小心人被吹走怎么办？
沿海城市有台风是很常见的一个情景，众人只好又折回了酒店聚在一起研究电子图纸。
只是没想到，这台风一吹就吹了三天还没停。
一开始不以为然，可耗得越久团队里一大波人就越心焦了。
本来这次来青海出差就是任务重时间紧，这还好死不死的赶上台风，这么磨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考察竞标完回江坞，不是耽误事儿呢么？
况且，本来定好的招标会时间现在也往后推迟了。
周放忍身处在帆卓这个行动力极强的团队中，深刻的感觉到了其中的焦灼感。
甚至比起这种焦躁……他的淡定甚至有些格格不入。
本来嘛，在哪儿待不是待着？就是有些员工对于没办法和家里人一起过中秋节这件事，似乎一直挺耿耿于怀的。
周放忍吃过饭后，默默的拿了一份批发打印出来的图纸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图纸是根据这几天在电子图纸上研究改动后打印出来的，但是还是有挺多不对劲儿的地方。
见不到地皮的实体构造，周放忍也只能用空间幻想的方式将图形立体分割开，然后尽量修改一些自己觉得不完整，或者说是不妥贴的地方。
正沉浸在臆想出来的图形空间中，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他和这些同事都不算很熟悉，是谁会来敲他的门？周放忍从思维中抽离清醒，微微蹙了蹙眉起身去开门。
只是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拉开门后会看到的人会是霍清。
女人穿着深灰色的长款风衣，服帖修长的裹着单薄身形，肩膀和头发都有些微微湿润，显然是被外面下着的小雨打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