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平气和的问:“你真的没喜欢过她?”
“没有。”周放忍皱了皱眉,他有点不耐烦说这个话题,但还是尽力和平的解释了:“只是朋友。”
霍清点了点头:“哦。”
就一个哦字?
周放忍有种回应的铁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忍不住问:“你没什么想问的么?”
“我问你就会说么?”霍清弯了弯眼睛:“你不是不想解释,懒得说么?”
……
果然,这女人惯会用魔法打败魔法。
“行了。”霍清看着周放忍精致的下颌线都气到有些绷紧的模样,虽然觉得好玩儿,但也收敛了不少,正经的问:“你和你白…呃不,那姑娘的事情,能说么?”
“我和方宁依没有什么事情。”
其实他们的那点过往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但周放忍还是义正言辞的强调了一下,随后才语气平板的叙述:“我们初中就是同学,后来高中大学也碰巧考的都是一个地方,我大一的时候……和她表白过,只是她拒绝了。”
“哇哦。”霍清眨了眨眼,语气故意有些夸张:“你都和人家表白了,还说不喜欢?”
“曾经表白过不代表是喜欢。”周放忍没有被她弄生气了,声音依旧很平静,淡淡的说:“我和方宁依认识很久,可能是之前有了点熟人过界的错觉,再加上那个时候身边有朋友起哄…不过她拒绝我了,我也没有很难受。”
是么?霍清微怔,长睫毛有些讶异的颤了颤,她静静的看了少年半晌,才问:“那我拒绝你呢?”
如果说方宁依拒绝他的时候他没有很难受,就发现了自己其实并不喜欢,那自己呢?
光线昏暗的客厅里忽然陷入了极度的寂静,感觉比窗外夜空里的星星点点还显得沉静——而其实霍清还挺期待,周放忍究竟会怎么说。
“有点难受。”好一会儿,少年才轻轻的说:“就……一点。”
他嘴硬,实际上不止一点。
是很多,很多的一点。
否则像他这般高傲的人,又怎么会在被拒绝之后一而再再而三的跟着她呢?
就连现在的承认,细品之下都很难得了。
霍清忽然就有那么一点的心软,不过也像周放忍所说的一样,一点点而已。
那细微的柔软一部分是因为少年刚刚的话,另一方面……是因为她其实听到周放忍用她的手机给周是茗打电话的全过程了。
她是一个多么敏锐的人,怎么可能全程真的睡着呢?
装睡或多或少的,总是有点想考察一下周放忍的责任心罢了——虽然霍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神经病的想考察这个。
但酒吧里那点酒量,的确只能让她晕乎一瞬间。
可今天晚上,却好像眩晕了很久似的。
周放忍是第一个愿意并且敢于去打探并且挖掘她的私生活的人,而霍清发现自己对于此,竟然并不反感。
可能有些东西藏得太久,一个人背负也太累太累了,或许多一个人察觉,试探,就算不能和她一起共享她的苦涩煎熬但哪怕仅仅只是了解,也足够了。
用喜欢的名义来关心,霍清发现自己是吃这套的,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到。
甚至于今天郁结了一晚上的心情,都无师自通的慢慢烟消云散了。
“行了,别难受了。”霍清决定‘奖励’一下周放忍这个让自己心情变好的源头。
女人细长的手臂勾住他的脖子,自然而然的将少年修长的脖颈向下压,踮起脚来轻轻用额头贴了一下他的,笑意娇憨:“睡吧,困了。”
她今晚了解的够多了,大概不用吃安眠药也能睡了。
霍清逗猫似蜻蜓点水的贴贴了这么一下,随后就收回动作转身走人回去了,动作利落又潇洒,毫不拖泥带水。
直到卧室门传来‘砰’的一声响动,周放忍才回过神来,一时之间哭笑不得。
其实他刚刚还想再说一些的,就像那些曾经被霍清误会过的事情——例如他为什么之前没有否认自己喜欢方宁依,自己为什么到现在都会偶尔管一下方宁依的事情,还有为什么他曾经因为方宁依进过警察局还被霍清保了出来的缘由……但没想到这女人居然不好奇。
她好像就是例行公事的问了那么一句,得到自己满意的回答后就撤了。
丝毫不顾撇下的人心中被搅乱的一池春水,可真够混蛋的。
不过,这也的确是霍清的作风就是了。
周放忍无声的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眼手表,随后掏出手机订了个回香港的早班飞机。
今天就是请假的最后一天,明天是要回学校的。
霍清,真耽误人。
-
霍清没有定闹钟,第二天早上是睡到自然醒故意不着急上班的。
睡前喝了些酒就会容易睡的特别沉,女人睁开眼睛的时候都九点多钟了,懒洋洋的走出卧室时客厅自然是一片冷清——周放忍大概几个小时前就走了,她也不意外。
只是这小子倒是一如既往的贴心罢了,霍清看着桌子上的保温箱,自动就可以脑补出来里面大概是什么模样的早餐。
她一时之间神色有些复杂。
等霍清收拾好到了公司,才发现她不在这一上午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早晨的时候,他大伯霍祖年带着霍明丽和霍伟松来了公司一趟,其美名曰说要和她谈谈关于霍伟松工作的事情,可十有八九就是过来‘讨公道的’。
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他们是谁,所以虽然帆卓不让除了工作人员以外的人入内,但霍明丽和霍伟松也是他们不敢找保安来撵人的。
三个人在会议室里等了许久,后来还是时绾去说了霍清今天不一定来公司,他们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愤愤撤退。
霍清坐在办公室里一边喝着茶一边听时绾报告商务发生的事情,淡淡的点了点头:“没事,你做的挺好的。”
那几个老鬼不来找麻烦,那就不是他们了。
时绾虽然能用借口让他们一时不甘心的撤退,但管不了一世。
不出意外,这几个人一会儿就还得再来一趟。毕竟帆卓里,霍祖年的‘眼线’负责专门盯着她的也不少,而这些人,都是要循序渐进一个一个挖掉的。
果然不出霍清的所料,三点多钟的时候,时绾那边就传来消息说霍明丽又带着霍伟松来了。
“他们两个?”霍清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心不在焉的问:“霍祖年没跟着么?”
“只有两个人。”许是霍明丽他们就在那边,时绾的声音很小:“没见到霍先生。”
既然没有霍祖年,那更没有见的必要了,毕竟霍清用脚趾头都能想的出来这两个人见到她会说什么。
无非,一哭二闹三威胁。
“算了。”霍清无所谓的笑笑:“不见,叫保安把他们请走吧。”
无论如何,她这次都不打算心软了。
在自己去HK驻扎之前,公司内部有一些蛀虫是该好好的清理才对,省的到时候她鞭长莫及,有心无力。
第五十章 雨悸
霍清回想起儿时,对于她来说最鲜明的记忆就是霍家幽深的老宅二楼,那长廊尽头的房间里,时不时传来的‘闷响’和嘶吼声音。
燕芸在生产过后有严重的产后抑郁症,一直持续了好几年,当时霍家的人逼不得已只能把她关在房间里找人看着,而女人又恨又怨,不甘寂寞,时常在里面摔摔打打,大发脾气。
霍清始终记得自己五六岁的时候,不常常见到母亲,经常一个人好奇的在大宅子里跑来跑去,而有一次就不小心开了长廊尽头的那间屋子……
现在想想幸亏她命大,当时差点就被燕芸掐死了。
那女人只有在抑郁症时期才算是真的有点骨气,她恨霍铭恩,也恨她,恨关于霍家的一切,当然也见不得自己亲生的骨血。
还好保姆发现的及时,把霍清救了下来。
所以女人对于自己母亲的第一印象,实际上是一个疯婆子。
小的时候,她不仅怕霍铭恩,也十分怕燕芸,那段时间对于整个宅子的印象,霍清都是觉得阴森森的,像是乌云聚顶。
直到霍清七岁那年,燕芸治好了抑郁症,又变回从前那个‘贤惠’到近乎有些唯唯诺诺的蠢女人。
不知道她是因为真爱霍铭恩还是因为霍家到底是一只舍弃不掉的肥羊,燕芸在神智清醒了之后并没有选择离婚还是什么,而是安稳的回归到她家庭主妇的定位。
霍清始终记得,她第一次见到正常的燕芸是放学回到家里,女人给她做了一碗面条等她。
热腾腾的蒸汽后面,女人笑靥温婉动人,看起来……倒像是个温柔的好妈妈,就是少了点烟火气儿。
后来霍清才意识到对于一个家庭来说,烟火气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东西。
而她,也被那一刻的燕芸蒙骗了好久好久,蒙骗到即使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她也不舍得彻底让她‘伤筋错骨’。
而时隔了二十余年,她居然又一次看到了那碗面条。
霍清下班后回到自己的家里,一进门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儿,而客厅中间的桌子后面,燕芸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她系着围裙笑盈盈的看着自己——桌前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这种仿佛时光错位的场景让霍清愣了一下,一瞬间有种自己还是二十年前的那个小女孩的错觉,不过,也就一瞬间而已。
她清醒的很快,淡淡的问:“来干什么?我又不过生日。”
不过生日,吃什么面条,尤其是这种看起来像寡淡的长寿面一样的东西。
况且这么多年,就算她过生日,燕芸又有哪次记得了?
“我来能干什么?”对于霍清十年如一日的冷言冷语,燕芸似乎已经做到脱敏了,依旧笑盈盈道:“我就是想你了来看看你呀,顺便给你做点饭吃。”
“哦,那谢谢了。”霍清皮笑肉不笑的抬了抬嘴角,单刀直入:“我搬到这儿后您是第一次来吧?无事不登三宝殿,您有话直说吧。”
她们明明是母女,但之间的关系却从来都是那么客气,霍清一直都是来用‘您’称呼自己的。
燕芸眼睛里有着鲜明的落寞情绪,唇角那仿佛半永久的笑意也一点一点落幕,半晌后,她才轻轻叹了口气,张嘴就是道歉:“清清,我是来为上次的事情道歉的,是妈妈不对。”
霍清正在倒水的手一顿,便头也不抬的笑笑:“你维护自己老公维护惯了,现在来道歉,有意思么?”
“我只是觉得咱们到底是一家人。”燕芸像是背书一样的说起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台词,娓娓道来:“不光是咱们三个,所有姓霍的,都是老霍家的人,清清,你无缘无故的开除伟松,还是有点过分了。”
“哦,所以你是来道歉的么。”霍清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还是来教训我的。”
燕芸闻言,微微苦笑了下:“我怎么可能教训你。”
她没资格,也不敢——只不过形势所逼,有的话不得不硬着头皮说罢了。
霍清手里握着水杯,静静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一字一句的道:“你…别再挑战我的耐心了。”
她其实还是第一次说这种话,鲜明的表达出来情绪,一时间让燕芸有些讶异,瞳孔微微放大看着她。
“其实我早就想把霍铭恩赶出霍宅了,根本不想让他住在我爷爷的房子里。”霍清讥讽的笑了下,迎着燕芸错愕的眼神,毫不避讳的道:“因为你,我一直没干这事儿。”
“所以你别在磨我的耐心了,这东西我本来就没有,小心马上就一点都不剩,真的把你们撵出去,反正我无所谓,被人说毒说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