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华,往前走,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
龙华听到了地面传来的喊声,她挥舞着剑,哭着呢喃:“好,不回头,我不回头。”
“我不回头……”
“我不回头……”
龙华麻木地、机械地呢喃着,挥砍着,一步步向天际尽头走去。
直到她听到了熟悉的喊声,曾经的战友们,在潇洒地大笑着与她道别。
“龙华,往前走!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就是认识你,和你并肩作战!”
“龙华,别回头!我没法看到你成神了,记得拍照片烧给我!哈哈哈哈!”
“龙华,下辈子再见,老娘走了!”
“龙华,我儿子结婚,别忘了随份子钱!”
“龙华,再——见!”
龙华剧烈颤抖,浓铺天盖地的绝望几乎要淹没她。
“不要死,不要死!”
龙华崩溃地嚎啕大哭:“求求你们,不要死,不要死!!”
龙华绝望地哭泣,她摇摇欲坠,几乎半摔在地上,跪在这条成神之路上。
这一刻,龙华心中近乎奢望地祈求,如果她的跪拜、叩首能换来所有人复活,她心甘情愿跪到死。
哪怕魂飞魄散,化作灰烬。
求求你们,不要杀死她的战友、亲人、家人、同胞。
可是,不能。
没有人,没有神能救她。
能救她的,能救人类的,只有——成神!
龙华崩溃地尖叫咆哮,她挥舞的剑锋上爆发出光芒,如同开天辟地的神剑,凶戾地向着无数残影狠狠挥下!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你们要入侵母星?!”
“为什么——你们要阻止我成神!!”
“为什么——!!!”
龙华咆哮着,几近疯狂。那汹涌而来的恨意,让她几乎失去理智。
“死!”
“你们,都去死!”
她仇恨地盯着那些残影,扮演残影的演员都卡壳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开始哆嗦,缓缓地,倒退着让开了路。
龙华拖着长剑,一步步向前,充血的眼睛看向其他的残影。她身上是无尽的杀气与凶戾,此时此刻的她,比起那些残影,更像是上古凶魔。
一道残影颤抖着让开了路,第二道残影颤抖着让开了路,第三道……
越来越多的残影颤抖着,以卑微的、不甘却又不敢反抗的姿态,让开了这条成神之路。
曾经的仇恨让它们在时光长河中留下残影,而比仇恨记忆更深刻的,是曾经被神祇彻底压制的恐惧。
当仇恨被唤醒,它们阻拦龙华的成神之路。可当恐惧被唤醒,它们便再也不敢去仇恨龙华,甚至要卑微地跪倒在路两旁,讨好地恭贺她登上神座。
龙华拖着长剑,一步步从它们拜倒的残影前走过,它们看着眼前的剑尖,惊恐地颤抖,更低地埋下了头。
杀出来的神,无魔怪敢阻拦。
不臣服,那就去死。
这才是真正的神祇,无情的神祇。
这片黑暗的宇宙里,只有杀出赫赫威名的神,毁灭生命无数的文明,没有靠礼貌赢得和平的种族。
众生平等。
在神眼里,祂在乎的众生,才是平等。祂不在乎的众生,只是蝼蚁而已。
龙华怀着满腔仇恨,一步踏出,便是千里路。但凡敢阻拦她,后退晚一步的残影,都被她凶煞地斩于剑下。
她残戾而无情,只看得见高高在上的天宫,再也看不见阻路的残影。
天宫在震颤,仿佛被她的杀意撼动,又好似被她的仇恨惊醒,光芒大放,照耀天地,灭杀尽一切魔怪残影和血脉者。
龙华脸上的神情却突然变得冷漠无情,她用近乎凶煞、恨意的眼神盯着天宫,就仿佛在质问:
你刚刚,为什么不出手?!
你不是神祇的天宫吗?为什么要放任外敌杀害神祇庇护的子民?!
天宫没有反应,只是安静地放出光芒,化作光路,延展到龙华的脚下,接引她登上神座。
龙华惨白的脸上,露出了惨然的笑容。
“神?”她低语,好似嘲讽。
“神!”她冷然,宛如俯视众生。
天宫更加安静,静默地等待着它的主人,降临。
龙华倒提着剑,冰冷地踏出一步,来到天宫门前。随即,她不等天宫自动打开门扉,便一剑狠狠劈开,轰然劈碎了天门!
“神!”龙华嘲弄地低语。
她脸上再也没有卑微的祈求,只有一片孤寂冰霜。
所有的绝望悲伤,都被她掩藏在了心底,她眼中,只剩下复仇的熊熊火焰。
摄像机后面,霍克导演恍惚了一下,喃喃道:“所以,龙华后来继承古神传承时,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人性,放弃了神性?”
“因为她明白了,一旦她身上的神性压过人性,她就再也不会记得那些牺牲和仇恨,也许连守护人类的责任都会忘记。”
“她后来每次作战都要先拿天宫砸敌人,也有了解释。”林导低声道:“因为天宫明明有自己的意识,可以保护人类,甚至是为龙华制造一个虚假的幻境,激励龙华成神,可它却偏偏选择了放任人类被屠杀。”
“因为天宫是神炼制的神器,天然带着神祇的无情和冷漠,除了它需要听命的神,它根本不在乎众生万物。”
“神祇也许还会庇护人类,天宫却不会,永远不会。”
所以,龙华才会每次战斗都先抡着天宫砸向敌人。对于别人来说,天宫是宇宙中最珍贵的神器之一,可对于龙华来说,天宫就是个不需要在意的武器。
“也许还有赎罪的想法。”秦景曜也低声道:“因为天宫是龙华的先祖留下的,也是她这位神的,可天宫却偏偏没有保护人类。以龙华的性格来说,她对这样的天宫,厌恶更胜过喜爱。”
“不,不对,龙华根本就不会喜欢天宫!”秦景曜肯定道。
所以她在天宫中时,才会那么冷漠孤寂,没有笑容,不会开心。
天宫之于龙华,不是家园,是时刻提醒着她仇恨的工具,是她最厌恶的地方。可她是神,却应该、也只能待在天宫中。
所以,龙华很少会笑,她总是如同天宫中的一缕幽魂,冷清地飘荡,孤寂地仰望星空,静默地俯瞰人间。
天宫是她的牢笼,而不是她的神宫,她的家园。
“龙华每次回到人间时,都会笑,就好像她曾经还在大学里时一样,笑容灿烂。是因为,她离开了最痛恨的地方,她可以暂时放下仇恨,安心地休息一会。”林导低低叹息。
“时刻活在仇恨和责任的煎熬里,我简直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样的痛苦。”霍克长长叹气:“东方圣人总会包容龙华的一切,龙华说开战他就开战,龙华说杀到敌人的老巢去征服他们,他就跟着去。”
“东方圣人从来不会对龙华说不,是因为看破了她心中的痛苦。龙华在战场上的暴躁和冷酷,也是一种发泄,和偏执的信念。”
坚信着,只要她杀怕了敌人,杀得在宇宙中凶名赫赫,就再也没有人敢来侵略母星。人类,就可以安静地生活。
有时候,背负着他人的牺牲而活,会比死去更痛苦。
那是一种至死方休的折磨,特别是对于龙华来说。
因为这场折磨永无尽头,会与她漫长的寿命一样,直到宇宙灭亡的那一天。
那是何等的痛苦绝望,可更绝望的是,她明知如此,却依然必须背负,忍受折磨。因为只有她能守护人类,守护母星,守护整个星系。
她踏着鲜血、白骨、人命登上神座,又踩着仇恨、痛苦、绝望继续高居于神座。那样看不到希望的人生,她如何不暴力、偏执、仇恨、愤怒?
正是因为经历过这样无法选择,必须背负的人生,龙华才会在战场上把敌对文明杀到灭绝,一旦遭到碾压就很容易掀桌子放大招。
因为对于龙华来说,既然母星和人类早晚都要毁灭,那么她宁愿让自己守护的美好毁灭在自己手里,也不愿意再看到他们被敌人屠杀。
既然她会死,母星会毁灭,人类会灭亡,那就谁也别想好过,宇宙重启,大家一起死!
“唉,心疼龙华。”秦景曜叹气。
“唉,心疼龙华。”霍克跟着叹气。
“唉,心疼龙华。”林导也叹气。
“呜,心、心疼!”年轻编剧已经泣不成声。
唐总导演:“……”
这都还没试镜结束呢,你们真是够了!
偏心也没你们这样偏的!
不过唐总导演心里也有了对比。钟青丽表演的成神之路上的龙华,更像是获得了高高在上的天宫的认可,主动帮她消灭敌人。因此天宫占据着主动位置,龙华则处于下位。
后来龙华总是用天宫战斗,解释就是天宫在帮助龙华守护人类。龙华在天宫里孤寂不笑,是因为成神后的寂寞,与曾经残酷的经历。
而云扶摇表演的成神之路上的龙华,是完全震慑住了天宫,逼得天宫不得不出手消灭敌人,保护人类。
天宫完全处于下风,沦为了龙华手中的武器和工具,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这就为观众们发泄因人类的牺牲而爆发的情绪,提供了很好的点。
龙华在天宫中的冷清和孤独,也有了很好的解释。一个时刻背负着仇恨、责任煎熬的年轻姑娘,哪怕她是神,哪怕她暴力又偏执,谁会不心疼她?
鲜明的缺点,反而让龙华这个人物更加真实。而且这样仇恨、偏执、孤独冷漠的龙华,也比钟青丽版本里光伟正的龙华,更加让观众们记忆深刻。
还有云扶摇版本的龙华对“神”的理解和抗拒,也更有深度,让商业大片显得不那么商业大片……
唐总导演思索了好一会才回过神,然后他就发现,别说林导他们了,他自己的心,貌似也没正到哪里去,也偏了!
唐总导演:“……”
这个云放光,简直有毒!
唐总导演哭笑不得。
很快,第二场试镜开始。
这次的剧情是龙华登上神位,正式成为神,也算是比较衔接前面成神之路的剧情。
依然是钟青丽先表演。她换上那套华贵精美的神服,坐上高高的神座,开始入戏。旁边,换好戏服的秦景曜安静地等待着自己的戏份。
云扶摇换完衣服出来,便和唐总导演等人一起,静静地看钟青丽的表演。
钟青丽延续她之前表演的伟光正版本的龙华。年轻的东方女神含泪坐上神座,当古神传承询问她:“继承神性?还是保留人性?”
她坚定地回答道:“人性!我是人!”
她从不认为自己成神,就真的是一位神。她是人,不管过去多少岁月,她都依然是那个普通的人类姑娘。
古神传承顺应着她的选择,为她保留了人性,把古神遗留下来的浩瀚神力,全部传给了她。
天宫震动,神服神冠迅速覆盖到龙华身上,神的印玺出现在她身前,神异的波动从天宫传遍母星,一切生灵都不由自主地臣服,对她低下自己的头颅。
洪钟大吕响彻宇宙,宣布又一位神祇,降临宇宙!
龙华左手握着印玺,眼神坚毅地望向星空,入侵文明的舰队,映照在她的双眼上。
她抬起手,愤怒一击,入侵文明的舰队轰然炸得粉粹,敌人顷刻间败退,消失了踪影。
一分钟后,秦景曜扮演的东方圣人迈入天宫。他优雅地对着龙华行礼,欣喜地恭贺她成神,并告诉她,接下来她需要做的,是唤醒一众神将天兵,寻找各星君归位,继续守护母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