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对方倒了一杯正山小种后,司卿问了句。
“嗯。”沐于归点头, “下周就走。”
“这么着急?”司卿闻言挑眉, 过于美艳的脸上勾起一抹笑,“去西藏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顾先生同意你去?”
近些日子,顾明羽和沐于归经常来茶馆小坐,因此司卿即便很少见到两人, 也从吕燕燕和别的员工那里听说了不少事,因此早也知道两人已经复合。
“去援藏是我一个人的事, 跟别人没关系。”
沐于归没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司卿看着她冷淡的面容, 也不知想到什么, 半晌后笑道:“也对,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 旁人都做不了主。”
说完举起手中的杯盏,颇带些侠气地开口:“我很佩服沐律师这样为了心中的信仰和理想而一往无前的人, 今天条件不够,我以茶代酒,敬沐律师一杯。”
从茶馆出来后, 沐于归接到了彭珍的电话。
“于归,你来了吗?大家都在等你了。”
沐于归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接着道:“现在过来了。”
挂了电话后,她才给顾明羽发了条微信,说自己今晚应该会回去的比较晚。
那边似乎也在忙,过了一会儿才回复她。
【大概到几点,我晚上来接你?】
【不用,我到时候自己回去就好。】
【太晚来了也不安全,还是我来接你吧。】
这时候对方回复的就很快了,坚持要接沐于归,可沐于归却并不同意。
【我自己可以。】
发完这句后,她又说了句,让对方不用等她,如果太晚了就自己先休。
然后才把手机静音,往彭珍给她发的地址赶去。
到的时候果然和彭珍电话里说的一样,律所所有人都已经在了,眼见她到场,全部都站起来起哄。
“沐大状来了!”
“沐大状,你可来晚了,我们刚才说好的,要罚酒。”
“没错,先喝三杯再说!”
沐于归被他们闹腾得没办法,只能拿起桌上的酒杯。
三杯过后,大家都欢呼起来。
今天是律所其他几个合伙人特意定了个酒店的展厅,作为她下周就要去援藏的欢送会场地。
展厅的最中央是早已准备好的横幅,上面写着“欢送我所援藏律师沐于归”。
下方的led大屏中,是巨大的八个大字。
行者无疆,大爱无垠。
沐于归被簇拥着站到了最上面,接着是律所资格最老的合伙人,也是她当初大学上两届的师兄,手中抱着一捧花,走到她面前。
“祝贺你沐律师,你是我们天恒所的骄傲。”
沐于归笑了笑,说了谢谢后接过花。
“沐大状,走的那天一定要说,到时候我们都去送你!”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引得旁边的人都应和了声。
“没错,我们都要去送你!”
之后沐于归被一群人起哄的非要她发表一下感言,于是她只能抱着手中的花束,说出了自己为什么要去援藏。
“其实不只是你们,当知道我要去西藏时,我的家人都很不理解,也很反对。”
沐于归毕竟是要去那样偏远的地方,而且海拔高,氧气稀薄,对长时间在内地生活的她完全是巨大的挑战,于是她在被选上的第一时间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家里人。
包括表姐和表姐夫。
而无一例外地,他们都不同意沐于归去。
对着家人来说,沐于归现在的工作和收入已经足够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实在没必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吃苦。
收入锐减不说,还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
但沐于归这个人看着冷冷淡淡,可一旦做了决定,谁也改变不了。
于是她根本没管家里人的反对,而是坚持要去援藏。
“最近在做案子的时候,无论是同行还是当事人,在知道我要去西藏后,也都表现得很惊讶,都劝我不要去。”
“他们告诉我,反正也不赚钱,还要受苦,你不去,总有别的人去。但是我们要知道一点,目前全国十几亿人口,律师却只有五十多万左右,而且大多都集中在本埠这种经济发达的地方。人为了自己而往高处走,这无可厚非。什么地方收入高,很多人就会去什么地方。自然而然地那些发展缓慢,经济不发达的地区,也就没有律师愿意留下来。”
诚然,律师证的A证可以在全国范围内从事法律执业,可谁又愿意去那些偏远的地方呢?
那些地方对很多律师来说一没案源,二没可挂靠的律所。
没有案源都可以解决,没有可挂靠的律所,律师连基本的工作都展开不了。
而正常的律所也不会愿意去那些穷苦不发达的地方开设分所,那就意味着是往水里投钱。
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才导致了发达地区的律所和职业律师越来越多,和不发达地区形成了两个极端。
想要改善这种局面,不是一人之力能够完成的。
只有像这次一样,由司法部牵头,联合其他部门和社会组织来做这样的事,才能完成最终的目的。
“我之前去西藏旅游过,那里的风景很美,人也很热情好客。但那时我并不知道,原来整个西藏这么大的地方,几乎是没有律师的。直到我后来遇见了个西藏本地的当事人。”
沐于归把那个当事人当初说的话复述了遍。
“……她跟我说,很希望有一天,自己的家乡也跟这里一样,无论是在讨薪无门时,还是在发生交通事故而得不到赔偿时,都能有地方可以咨询,有律师可以为自己代理案件。而不是跟以前一样,只能靠自己,然后吞下所有的委屈。”
“我沐于归其实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是一个平凡的律师而已。就像你们说的,我不去,也会有别人去。所以其实大家都是一样的,我只是运气好,选上了而已。”
沐于归在去培训的时候知道,整个本埠虽然只招5个人,但实际上报名的律师有一百多个。
她真的是运气好选上了罢了。
和她有一样想法的人,不知凡几。
“你们不用因为我要去援藏而觉得可惜,也不用把我当成天恒所的骄傲。你们就当我是普通外派出去就好了。”
她说话时,手中还抱着刚才那一大束花,各种娇艳欲滴的鲜花映衬着她莹白细腻的肌肤,在室内暖色的灯光照耀之下,她一贯冷淡的面容也隐隐带了些暖意。
律所其他人都静静听她说着,尤其是苏静,看着她的眼神中似乎带着光。
“怎么,现在发现自己之前误会沐律师了?”坐在她身边的彭珍眼见她的神情,低声说了句。
苏静被这么一问,忙回过神来,接着轻轻道:“我以前总觉得,我们国家的律师就和国外的那些律师一样,都是服务于有钱人的。谁给的钱多,就为谁辩护,不管是非黑白。但跟在沐姐身边长了我才知道,这种人也许有,但绝不是多数。”
她说着,双眼一直盯着上面的人,语气坚定:“沐姐是信仰坚定的人,我以后也要成为和她一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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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沐于归一再强调自己喝不下了,可别人才不管这么多。
逮着她就死命敬酒。
这也就导致,她回去的时候,整个人跟上次一样,已经有些醉了。
好在她虽然不怎么喝酒,但本身代谢能力还是可以。
去洗手间吐了几回后,人反倒有些清醒起来。
只是胃里还在灼烧着,太阳穴也一跳一跳的发疼。
打车回到顾明羽住的地方后,她原本想自己上楼的,可刚从车上下来,还没进小区大门,她整个人就被人猛然抱住。
接着落入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中。
“你怎么又喝酒了?”低沉的声音带着些微的沙哑,显然被夜里的风吹得受了凉。
沐于归原本走的就有些吃力,毕竟喝了不少。
眼下被这么一抱,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失去了大半力气,靠在了对方身上。
“……明羽?”她抬头,看着对方冷峻的面容,“你怎么在这儿?”
顾明羽没回答她的话,只是微微躬身,接着将她拦腰抱起。
忽然的失重让沐于归下意识环住他的手臂,接着冰凉的温度让她意识到,对方似乎在这里站了很久。
“你一直在等我?”
顾明羽低低嗯了一声,抱着她往住处走去。
夜风吹过,让身穿单衣的沐于归微微颤了颤。
抱着她的人感受到后加快了脚下的步子,还低头说了声:“很快到家了,等会就不冷了。”
通过道路两边的路灯,沐于归能看出对方紧绷的面容和眼底的幽暗,可他抱着自己的手力道温柔,脚下的步子也十分稳健,没有让她感受到一丝不适。
两人一直沉默着回到了家中。
直到把沐于归轻轻放在卧室的床上后,顾明羽才再次开口。
“我去打水来给你洗脸。”
除了刚开始,他再也没问过一句沐于归为什么要喝酒。
尽管他心里已经掀起了巨大的不安。
因为最近沐于归的行为过于反常,且喝酒的次数越来越多。
“明羽。”在对方起身离开的时候,沐于归开口叫住了他,接着在他转回身子看向自己时,她缓缓开口,“我们谈一谈。”
第30章
这段时间顾明羽其实已经不像之前一样, 时不时给沐于归发消息或者打电话。
因为他一直准备求婚的事。
自从上次沐于归提到了想要一个盛大的求婚典礼,顾明羽就把打扮的心思都用了这上面。
他甚至让朱鸿博找了人去看着他的母亲。
为的就是不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打算,倒是又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准备的这段时间里, 他几乎事事亲力亲为。
公司的事要处理, 这边的事也是自己来做。
所以他睡得很少, 熬夜的日子也越发长了。
但他甘之如饴。
可和他相反的。
沐于归似乎并不热衷于结婚的事,尽管这是她提出来的。
知道她曾经听见了自己和龚毅说的话后, 顾明羽曾经想过很多, 甚至自己生日的那天,他已经想好了措辞。
他想问对方究竟是什么想法, 为什么会和他复合。
可最终什么都没问出来。
因为沐于归为他准备了生日蛋糕,也买了礼物。
她甚至说,自己会永远记得他的生日。
顾明羽就觉得, 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这个人还自己身边。
尤其是沐于归语带玩笑地说他求婚太随意了的时候, 顾明羽觉得自己应该已经接近希望了。
所以他这段日子费尽心思,宁愿少休息, 也要亲自安排求婚仪式。
但渐渐地, 他却发现沐于归变得越来越不对。
她不再跟之前一样会认真回复他的消息,见面时眼里的温柔也逐渐消失, 总是会拒绝他的示好。
晚归的时间越来越多,喝酒的次数也越发频繁。
而每次喝了酒, 她总会说,自己很高兴,因为自己的心愿实现了。
顾明羽不知道她有什么心愿, 他不敢问。
因为对方这样反常之中,他心中的惊慌和不安越发扩散, 每当午夜梦回之时,他总是将对方紧紧抱话中,口中一声声地呢喃着,让沐于归不要离开他。
可无论他怎么说,回应他的,永远是沐于归清浅的呼吸声。
顾明羽不是没感觉,他其实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些答案,但他从不细想。
他总是告诉自己,很快了,马上求婚的事就要安排好了。
只要沐于归答应了自己的求婚,那他这段时间来心里所有的惊慌和不安都会烟消云散。
顾明羽原本以为,自己能够等到的。
“我们谈谈吧。”当转过身子的瞬间,他听见了床上的沐于归这样跟他说。
于是他整个人滞了滞。
“太晚了。”几秒后,他低沉着声音开口,“我去打水,你洗脸先休息吧,今天喝了酒,再不好好休息,明早起该头痛了。”
他说完,就又准备离开房间。
可沐于归没给他这个机会。
“明羽。”她又叫了对方一声,“求婚的事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如果没有最近这段时间的反常,顾明羽听见她这么问后,一定会很高兴,然后如数家珍地告诉对方自己的进度。
可现,听见这样的话,他的心里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压着一样,半晌开不了口。
“……差不多了。”好一会儿后,他才说了句,“还剩一些收尾的事要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