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最终的归宿还是死亡也没关系。
“因为我不想演戏了。”沐于归完全没有被对方的情绪感染,她只是冷静道,“我不是你,达不到你当初那样完美的演技,可以让我完全看不出来你只是在骗我。”
“尽早了结这一切,我和你,也就尽早断了一切关联。”
无论是几年前还是几年后,顾明羽其实都没听过沐于归这样狠绝的话。
因为几年前对方是悄无声息地离开的,而重逢之后,沐于归最多不和他接触。
现在这样冷淡的声音,和说出来的话让顾明羽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良久后,他才开口,带着微弱而渺茫的希望,“你刚才说了,我们两清了,那你能不能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一切回到原点。”
他还是不甘心,他甚至想,要是沐于归愿意骗他一辈子,那他也甘之如饴。
可沐于归却没有这个想法。
“顾明羽,你想的太简单了。”
“你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到两次吗?”
她说着,直视着对方的双目,眼神明亮,却不带任何情绪。
“我不会。”
短短三个字,让顾明羽瞬间失去一切力气。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没了机会了。
最终,他的指尖缓缓放开。
“你说得对。”他的声音带着无尽的颓丧,“你不应该在一个地方摔到两次。”
沐于归看着他的样子,几秒后,才开口说了句。
“我回去了。”
“好。”顾明羽应了句,整个人却没动,沐于归明白他的意思,最终也没说什么。
就在她转身刚走了几步时,身后再次响起对方的声音。
“祝你去西藏,一路平安。”
沐于归的步子稍稍一顿。
却什么都没说。
一直到转弯时,她才回过头,看了眼仍然站在原处的顾明羽。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遗憾的是,从几年前,他们两个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第34章
“叔, 您放心,钱一定给您要回来,夜里天冷, 您先回去吧。”
送走最后一个前来求助的乡亲时,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沐于归才稍稍有了一丝休息喘息的机会。
她走回办公室,闭上眼整个人往后一靠。
十几秒后又猛地睁开双眼。
明天要开庭的诉状还没修改。
思及此, 她再也顾不上休息, 直接坐直身体,从堆满了的文件和卷宗的桌上把键盘翻了出来, 接着打开那份自己需要的诉状,开始修改起来。
“沐姐。”
又过了半小时,快十二点的时候,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接着一个皮肤呈小麦色的男生走了进来。
“你还在工作啊?”他走到沐于归身边, 把手中的保温杯放在桌子上,示意对方喝一口, “这都十二点了, 你还不休息?”
杯子里装的是他特意煮的奶茶,可沐于归却没时间喝, 只是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手下的动作却没停。
“改完这份诉状就好了,明天早早就要出发开庭,今天都忙忘记了。”
男生这才想起她明天还有庭要开。
“可是你都好几天这样了, 夜里天这么冷,你又总是熬夜, 白天还这么忙,这身体怎么受得住?”
男生明叫杜集,藏族名字格来,是吉祥的意思。
但一般都称呼他的汉族名字,因为他的父亲是汉族。
他本人虽然皮肤有些黑,五官却是少见的俊秀,一点不像这高原地区常见的长相,尤其是他性格开朗爱笑,因此在达江县这个只有几个人的司法局里,他格外引人注目。
一来是因为过于秀气的长相,二来是因为司法局里的几人都是有些年纪的,再沐于归来之前,刚大学毕业没多久的他都被这里的人当成自家孩子一样照顾着。
而沐于归来了后,他才终于感觉到自己不再是个孩子。
尽管沐于归比他大了六七岁。
但四舍五入也算是同龄人了。
尤其沐于归是从内地来的,本身也经常上网看手机,对现在年轻人喜欢的都有所了解,因此杜集非常喜欢和她一起共事。
而司法局的人也有心让杜集跟沐于归多学学,所以让他一直跟着沐于归,算是充当沐于归的临时律助。
沐于归来达江县的这半年,相处最多的就是这个性格开朗的大男孩了。
正因为相处的时间久,所以杜集对沐于归的感情比较深。
他把对方当成自己的姐姐一样,时刻都关心着沐于归的身体状况。
毕竟援藏律师都是常年身处内地,而这里全是高海拔,氧气稀薄,就是很多来旅游几天的游客都有受不了的,更别说沐于归这个自打第一天来就没正经休息过的人了。
上个月沐于归就因为过度劳累而突发昏厥过一次,因此杜集这段时间更加关注她,每次她高强度工作时,都会来劝阻,叫她休息一天再干。
但完全没用。
沐于归根本就不听。
说的多了,她反倒有自己的道理。
“每天都有这么多的乡亲来咨询,开庭,调解,普法讲座都安排的满满当当,我休息了,那村民们怎么办?你让他们找谁去咨询呢?他们很多都是跋山涉水地跑过来的,到时候来了一看我不在,难道让他们第二天再来吗?”
“更何况我休息,法院不会休息,我不去出庭,就视为撤诉。要是真的这样,我怎么对得起乡亲们的期望?”
杜集自然知道这些道理,于是也不敢再多劝,只能尽量劝说她晚上早点休息。
可现在来看,就连这一点好像都做不到了。
“沐姐,要不然我来替你改吧?”
眼见她说改完这个诉状就可以休息,杜集就自告奋勇地要帮忙。
沐于归闻言笑了一声,百忙之中抽空看了他一眼。
“你来帮我,到时候又把原被告写反吗?”
沐于归知道县司法局有心培养一个当地的律师,这样就不用担心她随时会离开,因此她也很用心地教杜集。
可杜集毕竟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对法律方面很多东西都一知半解。
先前沐于归让他练手写的一份诉状,结果连原告被告的名字都搞反了。
好在不是真的开庭要用的,也没造成什么太大影响,可整个司法局的人都知道了,偶尔用这事来调侃。
杜集自然知道自己先前的错误,于是听了沐于归的话后脸颊不由地一红。
“那都是之前的事了,我现在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我知道你最近很刻苦,这样吧,明天晚上要是不忙,我再教你别的。”
说完她就起身把对方往外推去。
“现在你快回去休息吧,都这么晚了。”
杜集闻言不死心。
“那沐姐你呢?要不我还是等你改完了送你回去吧。”
沐于归摇摇头:“不用了,我睡隔壁办公室就好。”
因为每天都很忙,而县里为她准备的住处离司法局有一段距离,沐于归为了节省时间,多数时候都睡在隔壁暂时无人办公的办公室里。
“啊,又睡办公室?你都已经睡了一周了……”
“好了,快走吧,你越是留着越是耽误我做事,我睡的就更晚了。”7
好容易把对方送出去后,她才重新坐回电脑前。
正准备再次修改诉状的时候,瞥见旁边那个保温杯,于是拿起来喝了一口。
浓浓的香味和氤氲的热气扑面而来,让沐于归在这寒夜之中也感受到了一些温暖。
第二天早上七点,她从隔壁办公室醒来,把被子叠好,行军床收好,才赶紧收拾了开庭需要的东西,匆匆往法院赶去。
到地方后,却没能见到她的当事人和被告。
反倒是法官和书记员见她过去忙催促她。
“沐律师快来。”
沐于归手中提着包,几步上前,看着眼前的摩托车有些愕然。
“今天早上才收到消息,你那个当事人摔伤了腿,来不了了,所以我们决定直接去他家里审理案件,让被告也赶紧赶过去了。”
沐于归闻言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是要去巡回审理。
她来达江县这么半年,也碰到过好几回这样的事。
毕竟这里山高路远,很多村民来一趟非常不容易,而且多数家里有老有小走不开,一般碰到这种情况,法院就会直接派人去现场审理。
之前印象最深刻的,是沐于归跟着法官和书记员整整翻越了五座山,从早晨一直走到傍晚,才到了村民家里。
好在这次的地方不是很远,也不需要翻山,只要躺过一条并不算宽的河流就行。
于是沐于归答应了声,就上了书记员的摩托车。
“张叔,这国徽我给您绑好了,您骑车的时候当心些,不要弄掉了。”
出发之前,书记员还提醒了法官一声。
“放心吧,就是我摔了,也不会让国徽出问题的!”
两人说了几句后,就嘱咐沐于归抓稳了,然后一拧把手,直接出发。
一路上因为没事干,三人于是聊起天来。
“沐律师,我听说下星期你就要回去了?”
在前面骑车的书记员问了一声。
“那是不是以后不回来了啊?”
“不是的。”因为耳边呼啸的冷风,沐于归不由地提高了说话的声音,“只是暂时回去修整,过段时间还是要回来的。”
因为考虑到援藏律师身体适应度的关系,所以他们这些援藏的人,从上个月起,就陆续有人回到内地去修整,调养身体,然后过个半月一月的再回来。
在沐于归之前已经有两批先回去了,她是第三批。
前面领路的法院听了后笑了一声。
“幸亏还回来,不然乡亲们肯定舍不得你,你是不知道,这几个月,我总是听见乡亲们夸你,还有说要给你送锦旗的。”
沐于归闻言也笑了:“那都是乡亲们太夸奖我了,我不过做的自己本职工作罢了。”
书记员便道:“沐律师太谦虚了,你是不知道,在你来之前,整个达江县连一个律师都没有,乡亲们受了欺负委屈,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因为没有律师可以咨询,一般人也就不知道怎么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再加上人们本身都害怕官司缠身,因此法院接到的案件也不多。
但这种情况从沐浴过来了之后就改善了很多。
从前乡亲们受了不公待遇,都会往县政府跑,现在知道了有法律援助,就都往沐于归的办公室跑了。
三人聊着聊着,就到了地方。
书记员把摩托车停稳后,就忙跑到前面,去扶已经有些年纪的法官,然后把绑在对方身上的国徽小心翼翼地拿下来。
“咦,这里是在施工吗?”沐于归看了眼前方,发现村口处有好些人来来去去,还有起重机之类的机器。
书记员和法官走过来看了眼后便道:“听说是在修路。”
书记员显然知道的多一些。
“前段时间县政府不是搞了个招标吗,准备给这个村修路。内地有个市的公司竞标到了,前几天就派了人来勘察地形了,今天看样子是准备动工了。”
沐于归闻言就顺口问了句是什么市。
“说起来也是巧,刚好就是沐律师你来的那个市呢。”
沐于归听后不由地一顿。
“……是有点巧。”
三人于是往村里走去。
边走书记员还边说着修路的事。
“我听人说,那中标的企业是个大企业,在国内很多地方都有分公司,当时招标这事,没几个企业愿意竞标,都觉得吃力不讨好,但偏偏就那个企业,不管不顾的,一副不竞标成功不罢休的样子。后来果然被他们中标了。”
书记员说着,还回想了下那个公司的名字。
“……惠远路桥建设有限公司,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这名字一说完,沐于归脚下步子猛然顿住。
……这公司,正是顾氏旗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