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也翻不出他的手心儿。
萧珏知道她生出过要跑的心思,但没把她的小伎俩当回事。
所以,他并未让那两个女护卫监视那小姑娘,简单点说,那俩人给她就是给她了,与他没联络了。
萧珏倒还不屑在一个小姑娘身边儿安排两个眼线。
护卫来报时道是在满月楼找到的良娣,也道了良娣见了墨丝坊的乐姬澜鸢,具体说了什么不甚清楚。
“顾良娣在那满月楼三楼长期地包了一间房,却是不知要做什么?”
萧珏一席深色蟒袍,正在书房中修剪着一株盆景,听罢那护卫的所有话,什么都没说,只摆了摆手,让人退了。
她会知难而退,事情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他放她走,安置好她的下半生是一回事;不放她走,她自己逃走又是另一回事。
旁的不说,便说他给她的那些钱,她需要把银子换成珠宝,但即便换了,三个人又能带走多少?
她离开他寸步难行,根本就走不了。
第二日,那小人儿如第一日一样出了府去。
而她干了什么,萧珏依旧是一清二楚。。
他只在黄昏之际随便让人查一查,便了然。
她先是买了一处荒废已久的宅子,然后依旧去了满月楼,见了澜鸢,除此之外让侍女将银子换成了一批珠宝,而后直接送去了那旧宅中藏了。
数量很少,想来是为了掩人耳目。
第三日与第二日差不多,不同在于她亲去了躺那宅子,而后到了第四日........
第四日下午,他回到府上问的第一句话便是,“顾良娣回来了?”
得到的是否定答案后,萧珏瞅了太监一眼,接着便有一搭无一搭地叫了人,派了人。
“去看看在哪?”
护卫应声去了,但出去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另一个护卫匆匆而至。
萧珏微微蹙眉,“怎么?”
那护卫语声有些微颤,说着,“启禀殿下,顾良娣的两个护卫回来了,但顾良娣并未。其二人神色匆匆,正在书房之外,意欲求见殿下。””
萧珏冷声,“让人进来。”
侍卫立马去了。
不时,那两名女护卫便脚步碌碌地奔了进来,进来便皆是跪了下去。
其中一个声音瑟瑟,“殿下,顾良娣不见了!”
萧珏端杯的手陡然一滞,但神色并没太大变化,只沉声,一个字,“说。”
女护卫皆是应声,其中一个开了口。
“今晨顾良娣像每日一样,吩咐红衣跟着太子妃,属下留下保护她。属下同良娣去了满月楼,到了后没多久,良娣同昨日一样,给了属下一张画像,让属下去西城街找此人,将人带来见她,属下这便去了。大概两个时辰后,待属下带着人回来,良娣并不在满月楼客房中。属下以为良娣回了府,然属下返回太子府后,司阍却说良娣未曾回府。眼下已经一个时辰了,两处却是都没有良娣的踪影,却是不知人在何处?”
那女护卫被太子赏给良娣,自然便是保护良娣安全的。
眼下两人皆是没和良娣在一起,又找不到人了,着急又惶恐,赶紧来太子处禀报。
萧珏听了她的话并未怎样,因为他深知,她二人皆是有一个盲点,便是那小人儿私自买了个宅子,在那屯了不少的珠宝,根本便没告诉她们,可谓是对她们心存戒心。
昨日,那顾簌簌也支走了她二人,而后去了那宅子,只不过是回来的及时,是以这俩护卫并未发现什么端倪。
男人还是很淡然,转眸看向曹英贤。
“吩咐下去,让人去南城的宅子看看。”
太监躬身领了命,去了。
然一个时辰后,那被派去南城宅子和先前派走的两个护卫脚前脚后地回来,回禀的都是一样的消息。
“殿下,常去的地方都找了,没有顾良娣的踪影!”
萧珏眸光微变,缓缓地攥上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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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起先一百士兵散去,但一个时辰后毫无所获,萧珏的脸色越来越沉,继而接着没多久,三百士兵散去,在城中的大街小巷穿梭,各个手中拿着今日簌簌和两名侍女的穿着打扮画像,四处打听,寻人。
又一个时辰后,头目与众人汇集,终于将她的行程查了个一清二楚。
太子书房,侍卫首领前来复命。
“启禀殿下,顾良娣今早上出门后直接去了满月楼,在满月楼呆了半个时辰后去了城南宅子,而后有人分别在十里街,嘉庆街,平华街,玉林街看到了她,但正午过后,她消失在了玉林街,再没人见过其三人......”
屋中一片死静,太子脸色极为冷沉,旁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之后,八百士兵被派出,玉林街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被掘地三尺地搜查找人。
然,依旧没有任何踪迹。
两个时辰后进入黄昏,继而又过了两个时辰入了夜。
京城街道上,从以玉林街为中心扩散,士兵穿梭而行,地毯式搜索。
找人的士兵,从起先派出的三百,加至八百,继而到了两千人.......
天一擦黑,京城便已宵禁,除了走动的士兵再无他人,整个京城处于一片肃穆之下........
但那小人儿人全无踪影,人间蒸发了一样,半丝消息都无!
萧珏的手越攥越紧,手“咯咯”直响.......
第86章 折腰(下) 折腰(下) 不可跳……
直到深夜.......
护卫匆匆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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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深夜, 京城某处的一坐阁楼中
郭煜一身黑衣,负手立在窗边,眼眸深邃, 瞧着黑夜中街道上的点点火光。
不时, 手下七夜过来,“主人, 今夜还放火么?”
郭煜摇了摇头,“看来要再等等。”
那手下躬身, 点了头。
郭煜瞧着外头, 三更了, 还是异常“热闹”, 且丝毫没有停歇之意。
人是在玉林街消失的,萧珏以玉林街为中心掘地三尺, 一寸寸地搜索,且几近把整个京城都包围了,但可惜他就算搜上三天三夜, 也搜不到那关键之处,发现不了半丝端倪。
不过, 郭煜倒是没想到, 萧珏能这么卖力气的找他妹妹。
七夜担忧道:“夜长梦多, 眼下瞧着派出的士兵只会越来越多, 有没有可能被他提前发现?那可就......”
郭煜笃定, “没可能, 你不知那是什么地方?”
男人没说下去, 唇角不屑一动。
那是他太子妃家的老宅,他能怀疑他那太子妃么?
对,郭煜就是要让程妤身败名裂!
但他仿佛是话音刚落, 外头突然传来了碌碌的脚步声,而后不时,只见另一个手下牧凌匆匆上楼而来,见到郭煜便急着开了口。
“主人,不好了,萧珏带着人去了!”
郭煜眸光蓦地一凛,似鹰似电,冷的骇人,也显然是不信之色。
牧凌再度,“千真万确。”
郭煜咬牙冷声问道:“你是说,他直接去了?!”
“是,毫无征兆,并非士兵查到了什么端倪,他,直接去了,且是亲去了!似乎是,有人,有人给他递了密报!”
手下七夜怒道:“此事乃主人的几个亲信亲自所为,知道的就你我三五个人,做的有多隐蔽,那地点是什么地方,又有多隐蔽,你不知道?密报?若真是有人传了准确密报给萧珏,那也只能是自己人干的!”
牧凌回道:“不。”
说罢,他的视线与郭煜对了上,屋中霍然死静,他的眼中露出了惊恐与战栗。
“是他。”
郭煜眼眸深邃,缓缓地攥上了手!
又是他?
那人一袭黑衣,一张面具,双鬓各白了两缕头发。
他杀了那程妤的杀手。
他与他交了手。
但他突然凭空消失........
他到底是谁?
又为何会凭空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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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风高,萧珏领兵御马而行,直奔城郊。
他确是亲去了,且飞鸽传书下令,附近侍卫早就把指定宅子围了住,一个时辰后,到了地方,进院他便看到被士兵抬出的三具尚未来得及处理的尸体。
那三人的穿着打扮与太子府侍女描述的,那顾簌簌三人早上走时一模一样,大体瞧着,三人就连高矮胖瘦都与她三人基本一致,但此三人当然非彼三人。
且这三人一看就不是今天死的,身上的衣服,也一看就是后穿上的。
男人狠狠地攥上了手。
他明白了。
那顾簌簌根本就不是消失在了玉林街,而是她今晨到了满月楼,支开了两名女护卫后,便与人换了衣服,戴了帷帽后,跑了!
后续出现在城南宅子,十里街,嘉庆街,平华街,以及玉林街的三人身影,根本就不是其三人,而是旁人假扮,混淆他视线的。
而那假扮其三人的人为什么消失在了玉林街,也显而易见,她们没真正消失,只是找地方换下了衣服,且分了开来而已!
至于这里,明显是有人事先准备好了三具相似的尸体,等着机会一把大火毁尸灭迹,再留下些与那顾簌簌有关的东西,确定其三人就是她三人,以此瞒天过海,达成这完美的假死逃离之计!
想来人是今晨就跑了,后续各种街道出现不过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萧珏要气炸了。
他承认他轻敌了,也低估了那个小狐狸精。
但那假扮她三人的活人和这最后找来的三个死人、加上逃走用的马车、马夫、镖师、她出城时用的假户籍、牙牌,以及最后一步放火毁尸灭迹,种种的种种加之一起,绝不是她的能力范围内办得到的。
她的身后有人!
“顾簌簌!”
萧珏真的是气炸了。
他叫来了人,翻身上马,即刻便带人出城,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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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就如萧珏最后参透的那样。
小簌簌上午到了满月楼后支开护卫便与巧云和冬儿行动了。
她三人脱了衣服,换了发髻,换了便衣,一人捧着一个装满珠宝的小包袱,各带着一个帷帽,分头出去,前后而行,也是前后分别上了郭煜与陆少泽事先为她们准备好的马车。
簌簌很紧张,上了车后也一直哆嗦。
她很害怕。
她知道后续会有人去顶替她三人拖延时间,也知道最后他们会找来三具尸体代替她与侍女,再一场大火结束这一切,且这一切都在郭煜的掌控之中。
她此番逃离成功几率几近是百分之百,但她胆子小,还是极为害怕的。
护送她的是陆少泽。
留守的是郭煜,事情办妥之后,郭煜也会赶来。
簌簌到不能说是稀里糊涂地便跑了。
她深思熟虑了。
但这三日对她来说一晃儿便过去了,她也没深思索,仿佛车到了悬崖边,只有后退这一条出路。
毕竟她计划也期盼了许久,自打从桃花庄出来,沿途一路,乃至在太子府的这将近一个月,她都一门心思的怕死,想走,想离开,眼下机会来了,还有她信任的少泽哥哥,于她而言已经是最好,最值得信任的机会了。
是以,这三日,她心中半丝都没犹豫过。
只是如今真走了,马车滚滚向前,京城越离越远,她心里竟是空落落的,有几瞬脑中还不自禁地想:嗯,这下好,她是再也不用见到程妤了,可她也同样,再也见不到萧珏了。
马车从上午已时开始出城,眼下已经黄昏,中途停过三次,陆少泽下来问她渴么?饿么?颠簸的可有不舒服?可需休息?
小姑娘在窗口看着少年一如既往,温润如玉,对她极为关怀的样子,缓缓摇头,小声音很小很小,“我很好,少泽哥哥不用惦记我,咱们快继续赶路吧。”
陆少泽笑着答应。
但他又多看了她两眼,看她那纯净的眼眸中有着那么点泪光似的,突然就很心疼,多问了句,“簌簌,你不心悦了么?”
小姑娘摇了摇头,“嗯?没有呀!”
陆少泽凝视着她,他感觉的出来,她情绪不高,接着又说了几句关怀的话,也与她说了一些来日的憧憬,说了他们会去一个庄园,他会和郭兄永远保护她。
簌簌柔柔地应声。
而后不久,他们也便继续赶路了。
到了晚上,恰逢遇上了客栈,簌簌身子骨弱,陆少泽怕她禁不起颠簸,让马夫停了车,安排她入了住。
当夜,小簌簌前半夜也没大睡着。
巧云和冬儿与她同房,为了照顾她特意双双打了地铺。
簌簌脑中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想京城现在什么样了?一会儿想萧珏有没有发现她丢了?一会儿又想郭煜那头有没有放火呢?再一会儿又想萧珏是不是已经以为她死了?总归大部分时候,想的都是萧珏,想了许久许久方才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到了第二日,本以为睡一宿便好了,不想更甚,车上,小姑娘自己叨叨咕咕。
“殿下会好好葬了‘我们'么?”
“三毛,五毛六毛会有人喂么?”
“殿下会不会说我死了活该,说谁让我想跑?这回好,作死了吧!”
“殿下又会不会为我的‘死’,而有一点伤心呢?”
她软软糯糯的小嗓音,唠唠叨叨的说了一上午,这最后一句,隐藏在内心中还有一个不敢说出口的期盼,便是希望萧珏能有一点伤心,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当日入夜,几人依旧寻到了客栈。
继而到了第四日,小姑娘终于不怎么想他了,心情好似渐渐地也轻松了不少。
然到了正午,一封飞鸽传书如一颗石子被抛入了平静的湖水中一样,打破了午后的寂静,猝不及防地引起了轩然大波。
彼时,簌簌与陆少泽两人及丫鬟小厮和二十几个镖师颠簸了一上午,正下了马车和马,在路边的茶肆歇息一会儿,喝些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