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之前就知道这个人力气异于常人，比她还要厉害，但她没想到在树上对他而言也像带个小婴儿似的，轻而易举便下来了。
虽然她体重挺轻的，但好歹也是个成年女性的体重……
“谢谢。”黎棠道谢，她仰起头，不知道是不是仍然在生气，青年并没看她，也没有说话。
而是放开她后，动作利落地再次爬上了树，摘了好几把枇杷，单手捧着那几把黄澄澄的果实下了树，回到她的面前，把枇杷树塞进她怀中。
“……”他该不会以为她很喜欢吃才会爬上树摘吧？
这是干脆一次性满足她？
黎棠看青年做这一切仍然一直不说话，生着闷气微偏着脸完全不看她的样子，莫名地有些想笑。
认识这段日子以来，这个人很少生气，对她尤其不会。
没想到他会因为这种事而气鼓鼓的。
“对不起。”
眼看把人逗出了幼稚反应，黎棠忍住想笑的冲动，老实道歉。
语言是空白的，只有道歉大概还不够。黎棠放下怀中的枇杷，摘了其中那颗外形最大的枇杷，用指甲刮了刮表皮，然后顺利撕开表皮露出里面黄嫩的果肉，递到楼明川的唇边，用行动来道歉：“是我不对，你别生气。”
微偏头的青年这才看向她。
看到对方的黑眸映入自己的影子，黎棠嘴角带着笑，捧着枇杷的手往楼明川的嘴边凑近了一些，“尝一尝，嗯？”
漆黑的瞳仁映出女人带笑的小脸。因为觉得热，所以不知不觉中黎棠把防晒外套的拉链拉下来了，微湿的汗意沾湿了皮肤，原本雪白的脸在高温反应下变成浅粉色，仿佛那个在银幕上难以碰触的女人消失了，变成了眼前这个触手可及的人儿。
“楼明川？”
黎棠见他迟迟没反应，觉得自己突然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吓到他了，喊了一声正想要把手收回去，便见青年低下头，咬住了她手上的枇杷肉。
下一秒，黎棠轻轻“嘶”了一声。
楼明川咬的角度不对，吃掉一半果肉的同时，还咬了下她的指腹。
牙齿陷入指腹传来细微的刺痛，黎棠手一抖，楼明川抬手接过抖落的枇杷肉，垂眸把剩余的果肉放到唇边用拇指推进嘴里，咬掉了尾巴还粘着表皮的部分。
明明是很正常的进食行为，黎棠却感觉到被咬到的指腹仿佛被过了电，让她指尖一阵发麻。
她将手指收拢到手心，也仍然没能止住那种莫名的鲜明感。
吃了一个枇杷的青年恢复了正常，看了眼天色，提议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吃午饭吧？”
他们已经采摘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收获甚是丰富，那些采好果子带回去，能让整个剧组的人都分上一点，份量完全足够了。
“嗯。”
黎棠抬头看看看时间确实不早了，点头应下。
“我去叫人处理一下摘好的东西。”楼明川说完转身走向放置水果的阴凉之处，准备去找工作人员。
“……”
他的背后，落后几步的黎棠面无表情地捂了捂胸口那颗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
她搞清楚了。
她就算没吃过猪肉，也算看过猪跑，这种反应还不懂是什么意思的话，她就白活了这么多年了。
其实有些事一直有迹可循，先不说她之前被楼明川碰触到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变得僵硬，如果刚刚是别人那样咬了她的手指，她肯定一巴掌就呼过去了——
不对，如果不是楼明川，她连一开始喂食的动作都不会有。
大意了。
不该拍《身在无间》的。
原来……
早就不知不觉间自己破了界而不自知。
第45章 回血四十五天
045
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的？
黎棠百思不得其解。
她一开始对楼明川完全没有那个意思。这个青年比她小很多, 她从见到他的第一面便划下“他们不可能”的界线。
作为能让血量条恢复，对她生命有巨大影响力的人，楼明川对她而言自然是重要的。
这点毋庸置疑。
哪怕是被他强吻之后, 这种认知在她心理仍然没有发生变化。
只是她从那天开始变得谨慎起来。
该保持距离了。
她开始产生这种意识，偏偏接下来又共同出演《身在无间》，产生了不能避免的接触。
后面一起对戏，一起演对手戏, 二人之间被她拉开的隔阂渐渐地又消失了, 他们的关系恢复到一开始那样, 甚至因为对手戏的增加, 比那时候更加自然的亲密。
现在的她不用像以前那样想方设法去接触楼明川，他们之间变得没什么距离, 可以轻易地互相碰触。
回想起来，这段日子的她就像被温水煮的青蛙。傻乎乎地没感应到不对劲，等现在意识过来, 已经晚了。
她栽了。
原本栽了就栽了, 谁叫她自己要先招惹人。楼明川显然对她心意没变，既然她栽了, 那么他们就是两情相悦，大概只要她点头，他们在一起便成了水到渠成的事。
可不知道为什么, 黎棠发觉自己不行。
一旦发觉了被自己忽略的心意, 她在面对楼明川的时候变得浑身不对劲。
靠近一点便想屏住呼吸, 无法和他正常对视, 一对上眼睛便忍不住挪开视线。仿佛之前和楼明川自然相处只是一场梦, 梦醒来她下意识想躲开楼明川，最好离开他远远的。
活了二十多年, 她没喜欢过谁，也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这样是不是正常。
她只知道自己意识到之后，便无法和楼明川坦然地共处一室。
想起她之前和韩青叶信誓旦旦地说“他比我小了那么多，我哪有那么丧心病狂”，就觉得脸疼得不行。
一分懊恼和九分羞耻五味陈杂地涌上心头，也难免她在面对楼明川的时候想要退缩。
一想到以后要跟多少人解释清楚，她那颗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便变得拔凉拔凉的。
当然，她并不是介意别人怎么看待她。
她本来也是个随心所欲的主，喜欢就是喜欢了，她不会藏着掖着，或是假装没有这件事。
现在之所以那么别扭，大概是还没有承受的心理准备，如今才无法轻易由她踏出第一步。
让人庆幸的是，她和楼明川接下来没有任何对手戏。
这让黎棠有了让自己想通的时间。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只需要不要把态度表现得太明显，其他人便看不出她在楼明川面前的异常。
不过黎棠虽然成功骗过了其他人，但她躲不开许切的金睛火眼。
荒废的工厂，油漆剥落的四面石墙，站在中间的青年白衬衫半身沾了血，连俊秀的脸上也溅上了几滴鲜血。
他面无表情，漠然看着眼前被打得不断喘着粗气的男人，走过去用鞋尖踢起男人那张满脸污血的脸。
而后他俯下身，和那双恐惧的视线对上。
那是陆与之“死亡”之后，第一次作为陆二爷正式露面，今天是整部电影的重头戏之一。
结束了这场拍戏，获得了三十分钟的候场时间。
黎棠看到楼明川慢吞吞地走回来，原本坐在摄影机旁边观察的她立马站起来，“我去喝水。”
旁边的许切抬头看了她一眼，点头，“去吧。”
等楼明川来到摄影机旁边，只来得及看到黎棠消失在临时搭建的休息室门口。
他目光停留了几秒。
接下来仍然是重头戏，许切和楼明川沟通了一下接下来要怎么呈现，才能显得戏剧更有张力。等三十分钟的候场时间结束，拍摄重新开始。
黎棠从休息室走出来，远远看到一脸冷漠的高大男人把面前的男人踹翻在地，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衬衫，明明长着一张俊秀得让人心生喜爱的脸，这个人却让人觉得惧怕胆寒。
陆与之在裴一娜的面前很温柔，但现在的他，阴鸷残忍，冰冷狠厉，哪怕一枪崩了谁也眼也不眨。
明明是陆与之，却又不再是陆与之。
黎棠脚步一顿，随后她又继续往前走，来到许切的旁边停下。
她默默注视着楼明川，下意识又想摸一摸自己胡乱蹦哒的心脏，还没等她的手捂上胸口，原本头也没抬，目光专注地盯着屏幕的许切，突然用很随意的语气问：“你什么情况？”
黎棠动作一顿：“……什么？”
许切却不再说话，盯紧镜头里面呈现白热带的转折，没有喊停，表示他对楼明川此刻的表现满意。
黎棠很了解许切，这个老大其实很挑剔，能让他满意的演员，整个娱乐圈除了他的御用演员，加上有亲情加码的她之外，现在大概还要加上一个楼明川。
他对楼明川的满意，具体表现在他对楼明川的演绎从不强性要求，全凭他自个儿发挥。
这种特殊对待，在《身在无间》整个剧组里面，只有她和楼明川能享有。
仔细想想，就连眼前这个那么难搞的许切都被征服，她栽在楼明川的身上好像也不算太冤。
毕竟他除了年纪不大之外，强硬的时候很强硬，温柔的时候又很温柔。
她说过，天然比刻意更可怕，偏偏楼明川两者都有，是天生的猎手。
黎棠专注地凝视着楼明川，前方一身血的青年神色冰冷至极，目光看着眼前的人宛如在看一个死人。
镜头里的楼明川如今投入的角色是陆与之，眉宇神色全然是陌生的，她却又清楚地感觉到那个人是楼明川在面对她的时候不一样。在他们对手戏的过程中，只是肆意碰触她一下，便能让她清楚感知到这个人是楼明川的人。
她大概是没救了。
“你们俩昨天去庄园发生什么事了？”
换布景的休息室里，许切在黎棠的面前坐下，抱胸看着她。
黎棠又一次在楼明川走过来的时候躲开，被他看在眼里。作为一个导演，他对他人的情感转变十分敏感。黎棠昨天从庄园回来之后，这个小表妹就有些改变了。
就知道瞒不过这个人的眼睛。
黎棠摸了摸鼻子，咕哝：“我只是对自己产生了新的认知，现在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而已。”
她又喃喃道：“原来我是个那么丧心病狂的人。”
明明告诉过自己不会的，却又没把持住。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和许切认真地对上，试探地问：“你……应该不会介意有个比你年小一轮的表妹夫？”
许切：“……………………”
等下，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是的，就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黎棠板着脸点头。
许切挑起眉，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介不介意不是我说了算，我只知道以你现在的表现，持续下去说不定会影响到那家伙的状态，赶快给我恢复正常。”
敢情不是关心她，而是担心影响到拍摄？
黎棠瞪他：“还有没有点兄妹爱了？”
“显然没有。”
许切抬起手，在黎棠那脸蛋上用力捏了捏，哼笑一声，“我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他手劲挺大的，捏得黎棠“嘶”了一声，没好气地正要扯开他的手，恰在此时，休息室有其他人进来，看到他们之间的互动，脚步不由得停住了，露出惊讶的表情。
因为现在出外景，休息室只有一个，还是临时搭建的，谁都可以进进出出，是用来放饮用水的地方。黎棠和走在后面的青年对上视线，心脏“咚”的狠跳了一下。
应该……
不会误会吧？
楼明川会不会误会不知道，但显然霍风宴是误会了，满脸吃惊地看着她和许切，“许导……你和黎老师……”
他呐呐着，又倏地扭头看身后的楼明川。
这家伙误会了。
黎棠对霍风宴露出一个营业性微笑：“我觉得你大概是误会了，我们没有，我们不是。”
她给许切使眼色，都怪你动手动脚，快跟他解释一下。
许切露出“好麻烦”的表情。
反正最主要的那个家伙不会误会就行了，他看了眼时间，干脆站起，示意两名男主角待会跟上，“你们等会出来继续拍摄下一场。”
“……”喂喂，解释啊！
许切这样的态度绝对会坐实霍风宴的猜想，果然如她所料，霍风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眼珠转来转去，看看她和许切，又看向楼明川，也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靠许切是不行的，瞟了眼一脸平静的青年，黎棠决定自己主动解决，上前一步正要喊住他们：“等……”
话音未完，她脸色微微一变，看到前方临时搭建的屋檐突然松动，一块巨大的铁板掉下来，往许切的头顶砸去——
“小心！”
她喊道，下意识冲上去把许切用力推开，眼看那块铁皮砸向她，电光火石之间，她眼角余光看到有人狠狠拽住她的手一拉，旋身把她挡住，“撕拉”一声——
铁皮刮到皮肉的声响清晰可闻，动静大得让人头皮发麻。
“滴答滴答——”
水声滴落地面的声音随即响起，黎棠的手腕被人拽得很疼，可她完全顾及不上。
她愣愣抬头，看着把她抱住怀中的楼明川。
青年半张脸全是血，尖锐锋利的铁皮从他眼角往下刮过，皮肉翻开的伤疤几乎伤到左眼，从眼睛下方开始一直延伸到下巴，伤口肉色鲜红，深可见骨。
……
许切发了好大的脾气。
他的剧组里居然出了这种意外，他把后勤组和道具组都大骂一顿，然而哪怕让他们直接滚蛋，也无法弥补这次意外造成的后果。
黎棠失魂落魄地坐在手术室前面的长椅，整个人仿佛浑浑噩噩的。
“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