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印吉祥——听风起云落
时间:2021-06-27 09:36:32

  奈奈手里抱着的一个金项圈滑了下去, 忙站起来,“那什么,奴婢想起来火炉上还煎着药汤的。”匆匆小跑两步出去了。
  允淑掖掖手, “你这人,明明也不是那样吓人的,做什么总一脸凶神恶煞?”
  他在铜盆里净过手,拿脸帕擦擦,到她身边俯身,距离极近,鼻尖都能碰到鼻尖了。
  允淑大气儿也不敢出,拿手推推他,“这样有些喘不开了。”
  他含住她的樱桃小口,半晌,起身咂咂, “甜的。”
  允淑大为羞赧, 指着他气急败坏,“你……你这个登徒子!”
  他笑,“说罢, 我不在家的时候,偷吃什么了?”
  允淑憋红了脸,他赚了她便宜,还质问她偷吃了什么, 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没有, 什么也没有吃。”
  “嗯,死鸭子嘴硬,让我猜猜,”他过去给她检查腿骨有没有变形, 左右轻捏两把,哧笑,“是吃的荔枝吧?”
  允淑愣,“真的有那么甜吗?我只吃了两颗,剩下的坏了不少。”
  他说荔枝这玩意儿坏的快,从岭南运到长安,到了还能吃上好的,不容易。
  允淑赞同,“可惜,北方地界儿种不得,是真好吃。”
  “你若是爱吃,咱们去岭南那片儿置办些田地产业,每年这时候过去住下,等荔枝下了季再回来。”
  她摇摇头,说不了,想起来双喜说文家哥儿在盐务司做个小官,问他,“你去盐务,可知道有个姓文的小官员的?”
  他思量道:“是有一个叫文裴倾的,他不是家里有爵位世袭罔替么?老父亲临走给他找个养老的差事做着,没什么大出息,倒也没错处,清闲人一个。”
  “哦。”允淑有些泄气,“那你同他也不熟?你现在不是管着盐务司的么?能管着他罢?”
  他好奇,扯个杌子坐她跟前,“怎么?这文裴倾得罪你了?用不用我替你出气?”
  “不是。”允淑舔舔有些干的嘴唇,“就是双喜,你也知道,她不是嫁给文家哥儿了么?今儿来,跟你前后脚的事儿,我听她说,文家哥儿对她冷淡,我同她也是患难姐妹,想帮帮她说说文家哥儿的。但我现在腿脚不方便,就想求你个事儿。”
  “什么事儿?”
  “你能不能去说说文家哥儿,夫妻之间,怎么能不洞房呢?”
  他从杌子上站起来,看新鲜似的瞧她,“你想叫我去怎么说?我一个太监身子,叫人去洞房?我总不能把人给绑了,亲眼去瞧着罢?这是人家夫妻床围之事,听话儿,咱不管。”
  她不依了,“那我也不能看双喜受委屈。你不管就不管罢,我也不强逼着你,回头我好些了,就亲去文府上问问文家哥儿。”
  他说不成,你好好养着,我去说说罢了,若是人还不听,我可就没法子了。
  她得了好,立时讨好他,“就知道你对我是最好的。”
  这样的讨好可不得他意,他把脸凑上来,闭了眼。
  “要赏,赏的我心里顺意了,赶明儿帮你把文裴倾绑了扔床上去。”
  她踌躇,试探着在他脸颊上轻点一下,“可成么?”
  他想,还得不少时候才能调/教出来,在男女这事儿上,操心起别人来头头是道,轮到她自己,又笨又傻。
  “勉强成吧。”他转身背着她,唇角漾开了笑,伸手摸摸脸,心里乐开了花。
  第二天,他往盐务司大殿里头一坐,瞧着底下站着像待割的韭菜一样齐整的官员,黑着脸问,“谁是文裴倾?”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也没人敢答话,老半天,哆哆嗦嗦站起来个文弱的文官,对着他拜了拜,“下……下官是。”他脑门上沁着凉汗,噗通一跪,“下官同寿王一点牵扯也没有,盐务司的走账也不是下官负责的,掌印大人明察秋毫,下官消极怠工有,贪赃枉法勾结逆党是万万没有的呀。”
  他心里骂,真是个脓包,若不是他家里小迷糊发话,他懒得跟文裴倾说话。
  “你已经娶了大娘子,府上就应事事都以大娘子为首,嫡子能继承爵位,庶子却是不能,切忌本末倒置失了礼法,在朝为官,要顾及体统。”
  文裴倾擦擦汗,连连磕头,“下官知道,下官知道,回去就把妾室发卖了,绝不让家里失了礼法。”
  他轻咳两声,“倒也不必发卖,给同僚做个榜样,对正头的大娘子,要以礼相待。”
  话说完了,意思也传到了,他起来叫新上任的盐官跟他进宫面圣。
  他和盐官一走,厅里的小官们脑门都吓出冷汗,急匆匆回家整顿后宅,什么平时宠的不行的妾室都拖到了正室门前跪着赔礼,往小妾房里跑的勤的再也不敢跑那么勤了,胆儿小些的,回去就把侍俾小妾啥的打包发卖了,图个仕途安稳。
  小命要紧,大家聚在一起吃酒的时候,暗搓搓分析,掌印大人是个太监,怕是没什么就更在意什么,他如今当权,都不能明媒正娶个夫人,咱们这些小官却有夫人还宠小妾,在掌印大人眼里就是不惜福啊,还不得恨死咱们?
  一众官员附议。
  文裴倾回了府上,在老夫人屋子里直打转,“母亲,你说可怎好?可怎好!当初儿子说了不娶庶房,不纳小妾,这辈子只等双喜出宫来,夫妻恩爱一辈子,您逼得儿子退无可退,儿子已经是先背信弃义那个,求您退了亲,您又要顾及面子,执意迎娶双喜,叫儿子如何面对她?您纳的这些个……这些个没一个省油的灯,掌印大人那眼睛里是揉不得沙子的人,他可是个断子绝孙的身子,今儿第一个就拿我开刀,整个盐务司上下,我这宠妾灭妻是坐实了,叫我以后还怎么去面对同僚?左右掌印是发话了,这后院一堆侍妾,您瞧着办吧!”
  文夫人躺床上,听儿子这么一说,眯眯眼,“那个阴阳人,他管天管地,权势再大,还能管到人家里后院生几个孩子,娶几个婆娘了?就是不依又能怎么?还能为这个斩杀一个朝廷命官不成?咱们文家太祖配享太庙,你不用怕。我当年嫁到文家的时候,你父亲也有不少侍妾,我既要伺候婆母,还要每天站规矩,这风湿的老毛病也是那时候攒下的,媳妇伺候婆母是应当,我且得再磋磨她阵子,你莫管。”
  “母亲,你……你若再如此,我只好自请辞官,给双喜一纸休书,往后咱们娘俩就和你给我纳的那些个不入流的妾室过一辈子吧!”说罢文裴倾一甩袖子,泪眼汪汪的出了门。
  文老夫人是给他气的不行,咒骂道:“少夫人在宫里伺候那么多年,同太监来往勤了,生出这样不知羞耻的事儿来,去给我把夫人叫来站规矩,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叫她吃饭!”
  丫头说是,忙去了,未几,一个人回来禀话儿,“老夫人,大娘子不在府上,方才少爷带大娘子出府去了。”
  老夫人一愣,捶胸顿足,“这个杀千刀的,我独独他这一个儿子,心思都扑在他身上,他竟如此不孝,我还活着做什么的?不如死了算了!”
  丫头觑一眼,退门外站着去了。
  马车咣咣当当,文裴倾搓搓手,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去勾双喜的手指头。
  “夫人,我想了许久,不然咱们还是从文府搬出来单住吧。”
  双喜看他,“这在府上不是住的好好的?若搬出去住,婆母腿脚不便,咱们都不在身边,能成么?”
  文裴倾垂头,“不管她了,反正有丫头伺候的。”
  “裴倾,你今儿怎么得空陪我?咱们都成亲这许久了,我还没见过你面,今儿见着了,心里头还是很高兴的。”双喜给他打两下扇子,“咱们这是要去哪?”
  文裴倾哦一声,“咱们去掌印府,若不是今儿掌印大人一席话,我这被猪油蒙了心的怕还开不了窍,得去谢过掌印大人才是。”
  双喜眼光流转,心里忽然明白了,掌印大人给她出头,多半是因着允淑说了这件事。同文裴倾笑笑,“掌印大人同你说了什么?”
  “大娘子才是我的仕途,大娘子所出的嫡子才是文府上承爵位的。”他摇摇头,“也不止是因为这个,双喜,我喜欢你的,这辈子只想同你在一起,家里逼我纳妾,我没有办法,觉得已经没脸再见你,这些日子委屈你了,我这样不贞不洁的男人,你嫌弃我么?可还愿意同我好好的过日子?”
  双喜笑,“瞧你,还跟以前一样傻,咱们年少的情谊,只要你往后还是跟以前一样,有好吃的给我吃,好玩儿的给我玩儿,什么都想着我,咱们还跟以前一个样儿的。”
  文裴倾猛地点头,“这事儿你放一万个心,我一辈子都这样对你。回头我去同母亲据理力争,妥善安置后院的侍妾和庶子,往后谁也不能欺负到你头上来,我指天发誓。”
  双喜心里顺意了,进了掌印府,同文裴倾说木槿轩住着位女贵客,她去说说话,留文裴倾一个人在大厅等着冯玄畅。
  冯玄畅回来,瞧见厅里头等着个人,进来喝盏子茶,歇一歇,问文裴倾,“你是谁呀?”
  文裴倾:……心道早晨您不才跟我说过话儿的?
  “下官盐务司小吏文裴倾。”
  着实不是他贵人多忘事儿,他早晨同文裴倾说话是应付允淑给他的差事,话儿传到就行,人长的啥样他没在意。
 
 
第74章 天爷啊,他是个太监
  “哦。”冯玄畅闭眼捏捏天应穴, “有事儿?”
  裴文倾谒谒身,“今儿晨听掌印大人一席话,茅塞顿开, 是特地来府上道谢的。下官与双喜少年的情分,未娶妻先纳妾本就是文府做的不对,我思虑欠周,只是因家有老母亲卧病在床,事事阻挠,这才怠慢了大娘子。”
  他也没时间跟个不起眼的小官在这儿讨论后宅子里头的事儿,淡淡“哦,成,官家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你们这些有家眷内室的朝官儿都正正身气的好,后宅平安才能安心给朝廷办事儿。”
  裴文倾连连称是。
  他再看一眼杵在那儿未动的裴文倾, “还有事儿?没事儿退了吧。”
  裴文倾面色为难, 他倒是没事儿了,可是双喜还在木槿轩没回呢,他也不能走不是?只好厚颜继续叨扰。
  “是是, 掌印大人,咱们盐务司吧,闲职人员有点多,其实可以裁撤些清闲官吏, 或是安排些到地方上做些实事。”
  为了等双喜回来, 他没话找话,竟忘了自己原本也是个闲职。
  冯玄畅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看的他心里有些发毛。
  双喜甫一进院子,就喜笑颜开的打着扇子喊允淑, 奈奈晾晒药草,听见声儿过来迎人,领着双喜往凉亭这边来。
  允淑躺在亭子里乘凉,小榻上摞着两本书,正看的是《本草纲目》。
  双喜在她跟前坐下来,拿她的书,笑“昨儿你可是跟掌印大人说我受委屈的事儿了?”
  她撑头,老实道:“嗯,他本说这是房围之事叫我不要管的,那怎么能成呢?你同我的关系,我是不能看着你委屈的。”
  双喜抿唇,“允淑,你真好,不枉咱们认识一场。你放心吧,今儿你帮了我,回头要是有用我的地方,什么都不在话下的。”
  她笑,“那我可记着的,咱们说过,苟富贵勿相忘,你往后发达了,可得记着我的好处。”
  两个人这边没说上什么话呢,廷牧急匆匆来,到跟前给允淑打个千儿,又给双喜揖礼,道:“哎哟双喜大姑,您怎么还不回呢?文大人跟咱们掌印在一处就是个生吞蜈蚣,百爪挠心的。奴才瞅着这会子话都说不好了,再说下去,得丢官罢职。”
  双喜一惊,“这怎么话儿说的?他不是来府上道谢的么?平日里人是有些傻,可也不至于道谢说得罪人的话儿的呀。”她起身,急匆匆地就走,回头道:“允淑,我且先过去瞧瞧,你先躺着罢。”
  双喜火烧火燎的走了,允淑问廷牧,“这是怎么了?文裴倾说了不称他意的话儿了?”
  廷牧摇头,“那倒是没有,可文大人在盐务司是个闲官,他八成忘了这茬,跟主子商量裁撤清闲官吏呢。”
  允淑默一阵儿,“这人是有些傻哈?”
  廷牧撮着手点头,“是。”突然想起来儿他还得赶紧回去伺候着,忙打个千儿,急急跑了。
  奈奈把药草晾完回来,往地上一坐,喝两大口清茶,琢磨道,“主子,奴婢瞧着这嫁了人,日子都过的不怎么爽快,您往后嫁人么?若是嫁人,得嫁谁呀?掌印大人叫您住在这儿,也不说给您个名分的,这样不清不楚也不是个事儿罢?”
  她着实叫奈奈给问着了,默了一阵儿,嗑着瓜子回,“你瞧,双喜的夫君委实是个好夫君哩,大监大人一说,立时就心回意转,对双喜好的不得了。就算不出嫁,日子过得也有不顺心的时候,我想过了,他对我顶好的,我自然也愿意同他好,不过这人不管怎么过日子,都得有底气才是,我同二姐姐就没有这份底气,若不是待罪之身,二姐姐又怎么只能跟着沈大人做个外室?没有母家撑腰,即便沈大人对她再好,也是会患得患失啊。”她笑笑,“我得为了以后过得顺心,现在就谋划着,光有财是没用的,我爹爹也有很多财产,后来被抄家,就什么也没有了,且容我慢慢琢磨琢磨罢。”
  奈奈赞同的点头,“若不然,主子你女扮男装,考个功名呢?你看人戏文里唱的女驸马也是女儿身不照样考个状元郎。”
  她拾起医书来,奇道:“你怎的突然变聪明起来了?这真是个好办法。新官家即位,立时就开了恩科,我考不得个状元郎,博个探花郎也成的。”她说罢,立时有个奔头,叫奈奈去备乡试会试殿试所用的一干典籍。
  奈奈听话,办事儿也利落,没一炷香的功夫,带着小厮搬来一大箱子典籍。
  她说好奈奈,这真是帮了我大忙。
  看起书来她就有些忘乎所以,旁人唤她也是充耳不闻,直等身边站着的人把她整个儿搬到怀里,才恍然抬眼,揉揉有些发酸的眼睛,道:“你何时来的?”
  冯玄畅被她冷落了许久,心里不畅快,低着头缠弄她芊芊十指,“来了好大一会子,同你说话你也不搭理我,榆木疙瘩一样杵在这里,什么书这样好看?比我还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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