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着脸,张牙舞爪的模样,像极了才满月的老虎幼崽子,颐养的滋润,奶凶奶凶的。
他捏她下巴,狠狠在她脸颊上亲一口,“官家把你指给我做夫人,可欢喜?”
允淑觉得心惊,前头他同庭降可不是这样说的,不是说不耽误她的么?不是说,跟着他要独守空房,他于心不忍的么?
这人真是奇怪,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她都不知道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了。
她背过身,嗡哝,“不真欢喜,大监大人,奴累了,想歇会子,您躺会儿就回了罢,这么……这么样叫人瞧见不好。”
他扳她肩膀,把她掰过来对着自己,吻她的眼睛,捧住了她的脸,他心里揪的难受,想到她傻子一样从来不会护自己,决定跟她约法三章。
“允淑,以后不要再拿自己去给别人挡刀子,赶明儿我来教你防身的拳脚功夫,叫你去战场上拼杀是不能够,平日里对付小毛贼那三脚猫的招式,是很管用的。”
她哦一声,“成罢,不过您平日里忙的紧,这事儿是我不周全,合该让覃时早早教教我几招防身的。”
他叹气,看得出来她在置气,却不知道为的什么。
“这次回来,晓得你又受伤了,我心里头跟嵌了根钉子一样,本来官家说今年事儿太多,想等明年再让我成家室,我琢磨着你这样横生变故的,叫我吃不消,索性就求了下月初八的吉庆,到时候咱们成亲,一定吹吹打打热热闹闹的办上一回。往后你在我身边了,我能光明正大护着你,心里也踏实。”
她捏捏耳朵,闭了眼,也没搭话,心里头是高兴的。
冯玄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哄也哄不成,脸上也没个笑模样,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可是还不舒坦?
奈奈打外头回来,硬着头皮给他揖礼,她实在不愿做个没眼色的,可是那头儿鹿和公主闹腾的厉害,她也无法,只得知会一声,禀道:“掌印大人,主子,鹿和公主得了好玩意儿,正新鲜的不行,这会子吵着要主子过去瞧瞧呢。”
他把允淑揽在怀里,护犊子似的,“有什么可瞧的?你给她说一声,你主子这会儿困得慌,回头睡醒了再过去同她玩耍,叫她自己先玩儿着。”
奈奈为难,“鹿和公主说了,就这会子要主子瞧,主子若是不过去,她就亲过来,横竖奴婢是拦不住的。”
话音儿才落,鹿和公主已经风一样跑来了允淑的院里,手里拿着个叮当作响的物件儿,瞧着眼前这幅场景,给她看傻了,愣愣的站在一步之外,指着允淑捂了嘴。
允淑人还被冯玄畅捂在怀里,这会儿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才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就这样不避嫌的躺在一处,这是什么伤风败俗的举动。
她捂脸,装睡罢。
鹿和公主惊讶过后,压根没把这事儿放心上,西戎民风彪悍,大姑娘小伙子的都是在马背上就成家立业了,她们游牧族根本就没长安城里头这样,姑娘和哥儿都是囚在笼子里的燕雀,彼此思慕还要顾及礼法,多累得慌的。
她去摇允淑,“姐姐,你起来看呢,这玩意儿真是好玩儿,也不知道叫什么,你识得么?”
等了半天,允淑也没答话,她有些急了,推搡冯玄畅,“她不是才受了伤,也没好的,你这样窝着她不得劲,快些松了,往后有亲热的时候,不差这会子。”
他不松手,指指鹿和公主手里头的玩意儿,解说道:“这个叫九连环,允淑不会玩儿这个,这个玩的好的,是言煦,赶明儿我叫言煦来陪你一起玩儿。”
瞧他把允淑护的严实,生怕给人抢了去,鹿和公主撇撇嘴,“小气吧啦的人。”
允淑心里赞同的猛点头,就是个小气吧啦的人来着。
鹿和公主等半天无趣了,提着九连环心不甘情不愿的回了。
允淑睡醒一觉,太阳已经落山了。她揉揉眼,问奈奈,:“他什么时候走的?”
奈奈忙道:“没走,在厨房呢,方才丁爷过来了,两个人说了会话儿。”她扶允淑起来,小声道,“主子,奴婢觉着,丁爷这会儿得怪为难的,您晓得吧,丁爷喜欢您,听说您被官家指婚了,特地过来找您说话,哪里知道好巧不巧的,正撞上掌印在呢,您睡的深,没瞧见掌印大人脸都绿了,把人给叫厨房里头去,这会子也不知道人还好不好。”
允淑扶额,这人又犯哪根儿神经呢,
她捂着心口从躺椅上下来,担忧道:“走罢,咱去瞧瞧宝儿哥,他那样朴实的人,哪里是大监大人的对手,指不定给他怎么欺负了。”
奈奈收拾起来躺椅,哎一声,跟着她往小厨房来。
厨房里粗使婆子搁外头忙着洗菜择菜,瞧她们往这边来,忙迎一迎,蹲身,“大人,饭菜还没好呢,掌印大人在里头做着的。”
允淑嗯声,扎进厨房里来,入眼是两个大男人,一个在添柴,一个在炒菜。
冯玄畅挽着袖子,手里头的锅铲子还冒着热气儿。她心里叹,长得又好看,又会做菜的人,真是怎么看怎么熨帖怎么养眼。
丁颐海傻呵呵的起来给允淑作揖,“三妹妹妆安。”
真稀奇,他唤了称呼,还这样彬彬有礼的。往前见了可不这样的,也没这么生疏。
“宝儿哥怎么来了?”
她左右瞧瞧,寻个马扎坐着,问丁颐海。
丁颐海坐下来继续添把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来瞧瞧你,廷牧公公说你给官家挡了刀子,危在旦夕,塞给我封信让我去钱塘找掌印,我位份低微进不得宫里去瞧你,今儿听说你回了府,就来了,没想到掌印也在,嘿嘿,来的唐突了。哦,”他拍拍脑袋,“我还带上好的金疮药,治刀伤可管用了。”
丁颐海从怀里摸出个药瓶递给允淑,想了想,道:“还有……”打眼瞥到了冯玄畅的脸,他忙摇头,“没有了,没有了,我记错了。”
冯玄畅的脸黑的不能看,锅里的菜糊了一大片,他把锅铲子一扔,抱着膀子阴恻恻道:“我瞧着你今年也二十有余了,是该成家立业,求远不如求近,奈奈就不错。”
奈奈脸都吓绿了,噗通一声跪下来,抱着允淑的大腿就哭,“好主子,奈奈只想伺候您一辈子,可不愿嫁人的,您得护我。”
心里头埋怨,这太监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头晌没拦住鹿和公主,帐晚上就来清算了,什么人啊。
允淑握握拳,拉奈奈站起来,龇牙咧嘴的瞪着冯玄畅,“我的人,你……你做什么主?乱点鸳鸯谱的。”
当事人丁颐海傻了一阵儿,片刻后拎了桶水泼在灶火上,好家伙,菜都焦了,地锅都烧出个大窟窿,这晚饭做的,真刺激。
厨房里头浓烟滚滚,四个人咳嗽着从厨房钻出来,都是一脸的锅灰。
覃时领着人来灭火,瞧四个人都和锅底一个色shai了,着急忙慌的过来问安。
冯玄畅哪里从手下人跟前这样丢过脸?得,这顿饭也甭吃了,他擦擦脸,吩咐覃时,“备干净的热水给咱家洗洗。”
覃时看奈奈一眼,她倒是还好,脸上抹了几道灰,但是眼泪汪汪的,估摸是方才吓着了。
矮矮身,他去备热水去了。
冯玄畅拉着允淑往屋里头走,回了屋一把把她按在床上,他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大黑脸,瞧着真好笑,她给他的模样笑的花枝乱颤,“哎哟我的爷,你这也太没脸看了,我心口疼,哎哟我的天爷,不行了,笑死人了。”
他压着她,不满意了,“这样
第94章 廷牧开心了
就好笑了?哄了一天不见笑模样的, 瞧我黑脸就觉得好笑。”
她勾他脖子,讨好道:“不笑了不笑了。”一边絮叨,“前阵子我伤了, 把二姐姐的婚事也耽搁了,下月一并办了罢,她是外室抬妻,我想了,她是没什么靠山的,进了沈府各样都得打点,就是分府别住,她那个婆婆奶奶怕也不那么好说话,指定还是要为难她的。这夫妻过日子,最忌讳的就是长辈在里头掺和,前头双喜的婆婆给文家哥儿张罗的一堆侍妾, 你也是知道的, 双喜为此还受了好大委屈,好在那文家哥是个拎得清的,把后院里头那些, 打发的打发了,有儿女的,也分出去给了庄子补偿,正头夫妻才算是和和美美有了好日子。可是沈医官同文家哥儿不一样的, ”她搡搡冯玄畅, 示意他挪挪,起身去拿帕子过来给他擦脸,“沈医官同你走的近,你比我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 医术是了得的,也有济世之心,平日里为人严肃,同李大人的玩世不恭不一样,他顶谨慎,样样都好,独独家里的事儿一团浆糊,耳根子软又敬沈老太太,那沈老太太若是个温和的人,也罢了,偏偏是个什么事儿都要掺和一脚的,当家做主惯了。”
她给他把脸上的灰擦干净,捧着端详一阵,满意的点点头,“成了,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好看的紧。”
她给他把脸上的灰擦干净,捧着端详一阵,满意的点点头,“成了,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好看的紧。”
她夸的他心里得意,捉她手放在唇上蹭,“可喜欢?”
允淑嗯道:“喜欢的。”
他笑了笑,心里头却沉下来。他是做什么的?这府上都是他的人,李允善说过什么话儿,做过什么事儿,都从他耳朵里头过了个遍,只碍着允淑的面子,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事儿发生,只要搅不出大事儿来,也就罢了。
庭降的事儿,他还没找李允善的麻烦,已经很大人大量了,再看看允淑这么一心操持李允善的事儿,他皱皱眉,沈念固然有不是的地方,李允善也半斤八两,这事儿不能拉偏架,各打五十大板最公正。
他由她捧着脸瞧,斟酌,“你操持她的事儿,是应当的,打断骨头连着筋,再怎么那都是你亲姐姐,只是也别光顾着别人了,下月咱们的婚事,你也搁心里头,别不当回事。”
他嘴上不忘叮嘱她,又想到同她也要成亲了,心里自然是高兴的,握握她的手,温声道:“凤冠霞帔我叫廷牧去赶制,金银项圈也都找玉匠去打磨,还有顶重要的一桩,掌印府是大行皇帝赏的宅子,平日里处理公务,事儿也多,不清闲,我想另外置办个婚宅,头前瞧中了朱雀街临水照花的府邸,明儿你同我去瞧瞧,哪里不合适的,叫覃时找泥瓦匠去修缮改建。”
她摇摇头,“明儿我没时间的,约了御清斋的老板谈铺面的事儿。”
“你要开铺子?”他狐疑着问。
“不是,”她搓搓脸,“二姐姐在家中时,曾帮阿耶做过一段时日的管家,府上的账面她都入手过,账头是好的,我琢磨着她在沈府过日子,还是自己有进项更稳妥些,便给她收了两间铺子,做些首饰胭脂水粉的买卖。二姐姐命途多舜,日子总也过得不踏实,有钱财傍身的话,就有底气。”
成吧,这丫头满心满眼里头都是她的二姐姐。近来他是越发心眼小,见不得她心里头旁人倒比他还重要。
覃时打水来,搁外头敲门,“掌印,属下送温水来了。”
他说送进来罢。
覃时端着铜盆进来,拧了帕子递给他,禀道:“主子,廷牧公公说话就到,先遣了小黄门来通话,说是官家找您。”
他接过帕子擦擦手,嗯一声。
官家这时候叫他进宫,指定是因着早朝时候大殿上那些谏臣的话。
允淑接过他净手的帕子放水里去,折回来问他,“官家这时候叫你进宫做什么的?这天都黑了,再过个把时辰宫里就要落宵禁。”
“是早朝的时候,官家宣了道旨意,叫底下的那堆老古板坐不住了,才退朝,就倚老卖老在乾和殿长跪不起,叫官家收回成命。”他冷笑一声,“稀罕呢,身为谏臣,平日里就没说过一句称意的话,混天撩日在谏院当值,一堆人全都是摆设,官家是圣明君主,要他们多嘴多舌什么?个个眼盲心瞎的固守陈规,是该敲打敲打才是。”
“到底是老臣子了,你过去也不要太下他们脸子,说两句罢了,犯不上去把谏院也得罪了。”
允淑担心他去往谏院一站,再打起来,谏院那帮老头子听说个个固执己见不懂开化,守着开国刑典容不得官家丁点激越。
也不知道官家这是又挑衅了那个律法典籍,叫谏院的老臣子都跪乾和殿了。
他说成,“我晓得分寸,你放宽心就是。”
见他答应了,允淑总算松口气。
冤家宜解不宜结,朝廷里头恨他的官儿多了去,别回头再和谏院结了梁子,那都是口若悬河的言官,随便给他使绊子穿小鞋,就如洪水猛兽,还是能避之则避之最好。
入了夜天就凉,她四下看看,问覃时,“府上可有厚些挡风的衣裳?去取一件来,给大监大人带上,我瞧着下凉了。”
覃时说有,转而就出去拿衣裳去了。
她送冯玄畅出了府门,同廷牧打个照面,廷牧巴巴跑过来给她呵腰,小声道:“大姑,往后你可得把自己个儿护结实了,这样挡刀的事儿,一回就成了,身家性命可不是系于您自己身上,廷牧也记挂着呢。”
她猛点头,“廷牧你忧心了,回头我给你做双鞋罢。”
廷牧给她吓一跳,“别别别了,奴才不缺鞋。”连连躬身跟着冯玄畅上了马车。
他擦擦冷汗,想起来小七把允淑做的那双麻履,哆哆嗦嗦捧掌印跟前的场景,又流了一滴汗下来。
冯玄畅摸他额头,沉思片刻,开口道:“廷牧,你很热啊?”
廷牧摇头摇的脸直抽,“奴才不热,一点都不热。”话说回来,他就是个个低贱命,日子过舒坦了就浑身不自在,哪天主子不调侃他两句,他就觉得少点什么,得了话儿,他踏实了,谄笑的往冯玄畅跟前挨巴,“主子,您回来了,是不是让奴才撤下来?奴才想着,官家跟前也不缺人伺候,奴才还是想跟着您打打下手的。”
他掖手,“且先继续伺候着,下月再回来罢,府上也是得有人张罗事情,旁人我用着不顺手,没你周到。”
廷牧开心了。
他日夜盼着能早些回来冯玄畅跟前当差,他主子同官家不一样,平日里虽总是打趣他,可心里是真正拿他做心腹。在官家跟前伺候,他就得十二万分的小心谨慎,官家夸他一句他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还不如他主子骂他来的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