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宠妃/替嫁后夫君篡位了——归去闲人
时间:2021-06-27 09:38:26

  阿嫣心中暗自哂笑。
  无论老太妃此举是出于对郑吟秋的喜爱, 还是真的盼着谢珽早些开枝散叶, 同为女人, 却故意往儿孙屋里塞人, 这样的心思在她看来都是不齿的。
  而至于郑吟秋,管她是想做孺人还是要谋王妃,于阿嫣而言, 哪怕谢珽已今非昔比,亦屡屡掀起心头波澜,这王妃之位仍是个烫手山芋。
  方才那句话里头显然埋小陷阱,大约是想让她先点头,届时再让谢珽半推半就。
  谢珽如何看待此事,阿嫣不敢保证。
  但她肯定不会胡乱表态。
  遂朝屏风后瞥了眼,勾唇点恭敬笑意,道:“郑姑娘的名声,孙媳自然早有耳闻,她又是祖母的内孙女,比旁人自然更出挑些。不过孙媳嫁来也只一年,自身常恐才德不足,有负长辈和王爷重托,与郑姑娘更是少有来往,不敢乱言她是否当得起孺人之位。”
  这般却避慎言,分明是不愿让人扯大旗。
  老太妃没得到期待的回答,笑得愈发和蔼。
  “吟秋性子端庄大方,才情斐然,她若当不起,这河东内外就没人当得起了。珽儿年逾二十,膝下犹且空荡,你身子单薄,进门这么久都没动静,合该添个人分担。我只问你,倘若我做主给珽儿添个孺人,将她留在府里,你可会推辞?”
  这话明摆着就是挖坑。
  阿嫣若说介意,那便是善妒之人,老太妃拿延绵子嗣来说事,实在攀扯不清。
  若她碍于妒妇的名声,糊里糊涂说不介意,怕又要被歪曲了。
  届时谢珽打完仗回到府里,老太妃将郑吟秋推到跟前,冷不丁来一句她这做主母的已然点头,岂不是成了冤大头?
  若老太妃再心狠些,拿她的话当由头,将郑吟秋留在身边当孺人来待,只要郑吟秋肯忍辱,凭着长辈之命、主母之言,其实也说得过去——毕竟,搁在寻常人家,主母自行做主添屋里人的也不是没有。到时候成了心照不宣的事,哪怕谢珽回来后怒而推辞,郑吟秋一哭二闹三上吊起来,也都甩不掉了。
  老太妃分明是怕谢珽断然拒绝,彻底断了郑吟秋的后路,想拉着她下水,一道给郑吟秋开门铺路呢。
  前狼后虎,自不能被人牵着鼻子选。
  阿嫣盈盈起身,朝老太妃施礼。
  “祖母垂爱,为春波苑的事操心,孙媳自是感激。不过方才婆母说得对,王爷素来性子强硬,最烦受人摆布,府邸内外的事自有主意。孙媳年岁才能都有限,刚嫁来时是何情形,座中长辈妯娌都是知道的。如今能安稳住在春波苑,全凭婆母照拂、夫君宽容。”
  “子嗣之事关乎重大,孙媳尚不敢擅自置喙。”
  “祖母若觉得郑姑娘堪当重托,自可与王爷、婆母商议,但凡王爷点头,孙媳定会应命去办。”
  “至于旁的,孙媳不敢多说半个字。”
  “若祖母怪孙媳懦弱,孙媳也甘愿受罚。”
  说罢,屈膝持礼,一动未动。
  那姿态活生生就是个如履薄冰的小媳妇,夹在夫君和长辈之间战战兢兢,不敢多走半步、多说半句。
  老太妃被她噎住了。
  原以楚氏攥住谢珽的心,又在满城女眷百姓前持了劝桑之礼,定会心生骄纵,拿着朝廷圣旨和夫君恩宠,摆起王妃的排场。谁知道这姑娘实在能进能退,不过是套句话罢了,竟会示弱到这般地步?
  老太妃被堵得胸闷,嗔道:“不过是问你是否介意罢了,此等小事都不能做主,还如何以王妃之身主持后宅中馈?”
  “孙媳惶恐。”
  阿嫣半点都没打算掌中馈,自不必理会她的暗中威胁,只维持着垂首行礼的姿势。
  老太妃见她油盐不进,置身事外,一口气憋在嗓门,再没能吐出半个字。
  旁边武氏暗笑,面上却仍是端方的,劝道:“母亲就别为难她了。珽儿那臭脾气,就是换了我,磨破嘴皮子劝都未必肯听。阿嫣到底年轻,刚嫁来时碰上珽儿的铁石心肠,行事难免谨慎些。总归战事连连大捷,不出六月,珽儿就能回来。到时候与他商议即可,何必让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呢。”
  说罢,瞥向了拘着礼的阿嫣。
  老太妃愈发气闷,却也知道再问下去,恐怕就真的变成强人所难的恶祖母了,只好道:“起来吧,动不动就行礼做什么。”
  阿嫣这才起身坐回椅中。
  ……
  纳侧室的事就这样含糊了过去,老太妃半个有用的字都没套出来,见阿嫣如此警惕小心,半点不愿淌这趟浑水,难免兴致索然。
  屏风后面,郑吟秋也悄然攥住了衣袖。
  这会儿再露面,实在尴尬。
  她索性轻手轻脚地出了照月堂,去后面溜达看景,权当对此事毫不知情。
  外面暖风徐徐,树影摇动。
  跟在她旁边的是自幼贴身照顾的丫鬟碧儿,与她年纪相若。郑家素来以望族自居,待仆从宽严并济,主仆俩的感情还算亲厚。见郑吟秋缓步走在蜿蜒曲径上,两只手仍攥着手帕,应是在思索对策,不由低声道:“这个京城来的,瞧着不好对付呢。”
  “孤身远嫁,明哲保身罢了。”郑吟秋淡声。
  碧儿却仍担忧,“她是春波苑的主母,如今撒手不管,连句话都不肯多说,老太妃想把姑娘留在府里就有些一厢情愿了。若是到时候王爷不肯,岂不是白耽误了姑娘的青春。”
  郑吟秋觑她一眼,忽而嗤笑了声。
  “耽误青春算什么,那么多人年轻貌美的嫁出去,后来不还是熬得人老珠黄,一无所成。就算我此刻寻了人家风光嫁出去,也得熬许多年才能有个诰命,就河东这一亩三分地,寻常官妇拿个四品诰命就顶天了,连母亲也不例外。”
  “河东之外固然有好去处,没了娘家就近照应,终归是虚妄。”
  “而这王府,只要嫁进来就能有孺人的诰命。”
  “别说耽误一年半载,就是再拖个两三年,只要赌对了,还怕没前程?”
  极低的声音,在风里转瞬即逝。
  碧儿听出利害轻重,一时间没多言语。默默走了片刻,又道:“可若王爷就是不肯呢?京城来的那位,刚嫁进来时多遭嫌弃呀,如今不但婆母护着,连劝桑礼都去了,听说王爷临出征时还当众跟她亲热,没准就是个靠美色惑主的狐狸精。万一王爷执意不肯,姑娘赌输了,总得先想好退路……”
  话音未落,便被郑吟秋打断——
  “不会输。”
  极笃定的语气,仿佛十拿九稳。
  碧儿诧然抬眼看她,郑吟秋却没再多说,唯有一丝冷冽的狠意掠过眼底。
  男女私情这种事确实没人说得准,也颇难操纵,但无论如何,王府里总是要添子嗣的。尤其谢珽这种时常亲自上阵,率兵杀伐的,别说老太妃,就连武氏恐怕都暗里盼着早点抱孙子。柔情蜜意过去后,子嗣就是头等大事,哪怕是谢珽也不能一意孤行。
  她铁了心要在王府谋前程,哪能把宝都押在老太妃一人身上?
  更何况,河东军中对京城向来不满。
  当初武氏答应赐婚,无非是审时度势罢了,并非私心使然。如今谢珽兵指陇右,野心渐露,焉知往后不会跟京城闹翻?楚家是先帝太师,自然是跟皇家一个鼻孔出气的,届时两家反目,时移世易,谁能保证这位王妃不会被扫地出门?
  就连如今的婆媳和睦、夫妻恩爱,恐怕都不能全信,没准是在迷惑京城。
  毕竟以谢珽那种冷傲无情的性子,很难相信他会耽于女色,还是跟仇家相交甚密的女子。
  郑吟秋默默盘算着,眸色渐寒。
  ……
  这些心思阿嫣自然无从知晓。
  不过武氏说谢珽不出六月就能回来,这话倒不是哄人的。
  郑獬原就不是什么狠角色,被谢珽摸清底细后,这一路打过去势如破竹。高平之战后,陇右军中原就对谢珽心存敬惧,如今自家屡屡战败,孤立无援,又有河东的暗线散步消息动摇人心,军心迅速涣散后,还有人献城投降。郑獬的威信迅速崩塌,颓然之势已然无可挽回。
  到五月底,就只剩老巢负隅顽抗。
  那里头或是对郑獬忠心耿耿誓死卫护的,或是跟谢珽结了梁子,知道即便投降也捞不着好处的,算是陇右最后的残兵。
  而在周围,萧烈、裴缇、谢珽的三路兵马渐成合围之势。
  军情报到魏州,武氏暗自松了口气。
  夏末暑热,城中如同蒸笼。
  因着谢瑁的事,这数月间王府里除了嫁女之喜,几乎没什么宴饮,更不曾好生出城散心过。如今满城酷热,暑气蒸人,就连小谢奕都打着蔫儿没什么精神,武氏斟酌过后,便禀了老太妃同意,带人到郊外别苑小住一阵。
  府里留给谢巍守着,女眷皆去别苑。
  就连一向窝在照月堂里不怎么动弹的老太妃都有了点兴致,换上轻薄的夏日绸衣,让人去请外孙女秦念月同来消暑。二房的高氏带了儿媳和谢淑,武氏则拎着阿嫣和小谢奕——越氏出身不高,却是跟谢瑁的生母拐着弯沾了亲的。谢瑁固然性情阴冷,待她倒还不错,如今守寡在家,仍不肯出门。
  这种事无从勉强,武氏任由她去了。
  几辆马车辘辘出了城门,亲事府点选侍卫护送,由陈越和另两位典军前后守着,浩浩荡荡出了城。
  别家女眷听闻,难免前来拜访。
  好在别苑修得宽敞,绕着城外的日月湖而建,连绵的屋宇从山脚湖畔延伸到半山腰,凉爽又开阔,各自选了住处后,也能互不相扰。阿嫣既是王妃之身,又以劝桑礼出了回风头,被众人视为王府新的女主人,难免常被登门拜望。
  这是分内之事,应付起来绰绰有余。
  她在王府闷了几乎一年,虽也出来过几回,出了西禺山赏梅那次,其实很少有闲兴游玩。这回难得出来,便挑着空闲跟谢淑骑了马四处游荡,在山里四处溜达,或古寺或道观,或潭边纳凉或登高眺望,倒颇驰目骋怀。
  这日,徐秉均亦来探望。
  比起谢琤的弓马娴熟,他入伍未久,虽勤学苦练颇有长进,比起老兵却还是逊色些。且谢珽这回调兵,多是选了靠近陇右的,避免长途奔袭行军劳累,魏州周遭的兵马,除了挑选精锐骑兵外,半个人都没调动,徐秉均自然也留在营中老实训练。
  今日难得休沐,便来瞧瞧阿嫣。
  彼时阿嫣与谢淑正骑了马在山间游荡。
  远处湖上水波粼粼,女眷们三五成群的泛舟散心,入目只觉天光云影共徘徊,逍遥闲逸。近处则有繁盛林木遮出婆娑树影,篱笆墙隔出一段树林山坡,里头都是些寻常野物,门口也有管事守着,小屋里弓箭俱全,可供射猎。
  谢淑有点手痒,怂恿阿嫣,“先前不是练过弓.弩了么,一道去射猎试试?”
  “你这眼神儿瞧得见啊?”阿嫣打趣。
  “我又不是真的瞎!”谢淑笑嗔,比了个弯弓搭箭的姿势,“在府里瞧不见小黑,不过是它长成黑炭,藏在暗处难辨认罢了。如今追个活物,总还是不难的。又不是真要你射到手里,不过借机练练手罢了,免得忘了。”
  说着话,径直翻身下马去小屋里取弓箭和小弩来。
  这地方是女眷闲游射猎所用,和男人们的射猎常不同,里头活物不多,无需担心被野物伤了。箭也都是无锋的,铁头磨得钝重,分量与寻常的羽箭并无差别,却不至于破皮穿肉伤了性命。
  阿嫣转了半晌有点累,不太想动弹。
  不过难得谢淑手痒了张牙舞爪,不好太扫兴致。
  正迟疑着,远处马蹄哒哒,少年郎锦衣玉冠,在烈日树影下疾驰了过来。到得跟前,徐秉均收缰勒马,笑意朗然,“太妃说楚姐姐朝猎场来了,果真不假。这是要去试试身手?”说着话,又朝谢淑抱拳招呼,“谢姑娘。”
  “徐公子。”
  谢淑含笑招呼罢,趁人不备时,却悄然扣起外衫的小扣,遮住束腰锦带上绣的游鱼图——那也是照着徐秉均的画绣成,平常用着无人知晓,但若让正主儿瞧见,难免让人心虚难为情。
  自谢琤随军出征后,她就没了去校场的借口,已有数月没见过徐秉均了。
  此刻重逢,实为意外之喜。
  谢淑把玩着手里的弓箭,唇角悄然浮起笑意。
  这点小心思,被阿嫣尽数瞧在眼里。
  她瞥向同样含笑的徐秉均,“来得正好。她想进猎场试试,我却学艺不精,不太会这些。你既来了,不如陪她进去射一圈。”
  “那就去试试?”
  徐秉均瞧向了谢淑,似在征询她的意见,见谢淑没反对,便道:“行吧,军营里闷得慌,也很久没射猎玩了。楚姐姐你等着,我射些好看的羽毛拿来,给你编羽扇玩。”
  谢淑闻言挑眉,“好大的口气。”
  “不如赌一把?”徐秉均立时接了话茬,又去挑了把趁手的弓。
  “想赌什么。”谢淑翻身上马,已往篱笆门里走去。
  徐秉均拨马赶上,声音迅速远去。
  剩下阿嫣在原地失笑,瞧着旁边有长椅,坐上去小憩。
  玉露就近拿了茶水给她斟上,低声笑道:“徐公子这么急吼吼的跑来,奴婢还以为是有要事找王妃呢。”
  “他能有什么大事。”阿嫣低笑。
  刚来魏州时,因客栈的误会,徐秉均确实爱在王府晃悠,怕旁人欺负了阿嫣。后来结识了谢琤,瞧着阿嫣过生辰时有婆母夫君爱护,分明是渐渐站稳了脚跟,就不怎么露面了。好些时候,阿嫣还是借谢琤和谢淑的嘴,才能听到他的动静,连有些小物件都是托谢淑兄妹俩转交的。
  这回巴巴的跑来,谁知打的什么主意。
  阿嫣抿了口茶,靠着长椅望天。
  流云浮动,碧空湛然,这世间因缘聚散的事其实是很奇妙的。她当初遇人不淑,被捧高踩低的乔怀远退了婚,又匆匆替嫁到谢家,孤身在异乡举步维艰,前途叵测时,那些少女春怀的心思也都竭力收敛,不敢贪图半分。
  有时候,其实挺羡慕谢淑的。
  阿嫣望着峰峦长空,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谢珽,想起那日老太妃要将郑吟秋娶为孺人的事。
  不知道他会是何种态度呢?
  ……
  谢珽此刻却已将郑獬擒入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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