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有些担忧,“娘娘,此时挂上绿头牌是不是早了点?”
不怪青梅这般说。
这段时间康熙伤心归伤心,但是也没停下召见妃嫔,招就招了,你是皇帝你最大,再说的不好听点,死的是皇后的儿子,又不是她们的儿子,她们又不伤心!
可康熙对这些妃嫔横挑鼻子竖挑眼,见人家欣喜,就说是人家是在幸灾乐祸,见人家露出哀伤。又嫌人家败兴,极难伺候。
就连仪敏也被训斥过两次。
万幸的是,没两天她的月事便来了,仪敏几乎是欢天喜地的去敬事房挂了档,又使了大把银子,让检验的太医和嬷嬷多拖了几天。
看了青梅一眼,仪敏无奈道:“这都第七日了,再拖就不像话了,皇上心里也都是有数的。”
这段时间报月事的嫔妃可不止她一个,原本嬷嬷和太医检验都是意思意思,并不会深究,可康熙突然发难,检验就严格起来。
似仪敏这般真来月事的还好,几个作假的就惨了,不仅罚了份例,还各自禁足三个月,以儆效尤。
“而且快入五月了,坤宁宫的请安都恢复了,皇上应该也……”仪敏冲青梅露出一个‘你懂’的眼神。
……
康熙的确正常了。
在仪敏挂上绿头牌的第二日,便被敬事房告知准备接驾。
成为一宫主位娘娘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侍寝时,是由康熙来你的宫殿里,而不是自己洗干净了送上门。
也是因此,有主位嫔妃的宫殿总是更受欢迎些,那些低阶妃嫔也更希望入住这样的宫殿。
毕竟这样一来,见到皇上的几率就大了许多,遇上主位娘娘身子不适,还能被推出来侍候皇上,要是运气再好些,能怀个阿哥或者公主,这一生就有着落了。
因为早早收到通知,仪敏一到点就梳洗打扮好,亲自站在门口等着康熙大驾光临。
康熙坐着龙辇,远远便看到温嫔身着浅蓝色旗袍,头戴几朵素雅的宫花,离得近了,还能看到她娇美的脸上浮现出恬淡的笑容。
见她迎上来,康熙顺势握住她的手,见入手微凉,就对一旁的青梅等人训斥道:“怎么让你们娘娘这般站在门口,受凉了该如何?”
青梅连忙下跪,说道:“皇上容禀,原先奴婢等也劝娘娘回屋,但是我们娘娘却想早些见到皇上,这才执意在此等待……”
仪敏这才盈盈道:“皇上可别怪她们,这都是臣妾的意思,哪是她们可以做主的!”
康熙一边牵着她向屋内走去,一边又嗔怪道:“我不是让王全德告诉你,不必出来接驾吗?怎么又是这般不听话?”
“可是若是留在屋内,便不能第一眼看见皇上了,而且能在门口等皇上来,臣妾心里高兴得很,哪里还会觉得寒冷。”
见她面上一派理所应当,康熙心里也是熨帖,行为间越发温柔。
仪敏能在后宫中始终保持着一个还不错的地位,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她对康熙的态度。
不管如何,她这一辈子,之后还有几十年要和这个男人打交道,纵然不会把他当做|爱人朋友,也绝不能表现出一丝疏离慢待。
于是仪敏便想了个办法,其他时候不管,只要是和康熙独处,便把自己忘掉,事事想着他,自己觉得好吃的东西,就分享给他,自己觉得有意思的事,便说与他听,自己觉得冷了,便担心他是否冷……
就像是一个体验派演员一样,把自己当做一个深爱对方的女子。
说实话,这挺难的,最开始是入戏难,后面却是出戏难,好几次出不了戏,还差点以为喜欢上了康熙,夜里被自己的眼光吓醒。
好在,随着时间和演技的增加,久而久之,她不仅能一秒入戏,切换自如,还根据对方的反应,自我琢磨出不少小窍门。
可见,人对环境的适应能力真的无比强大!
努力不是没有回报的,起码大老板康熙看起来就很满意,不出意外每月都会召见仪敏四五次,还常常让她去乾清宫用膳。
内务府和其他后宫部门也是看碟下菜,见温嫔圣宠优渥,又是主位娘娘,送到永寿宫的东西也都是无一不精的,温嫔娘娘的需要也都第一时间满足。
“皇上,今日花房送来了两盆月季,开的极好……”安静的看着对方,仪敏柔柔的叙述着。
拍了拍温嫔白皙的小手,康熙语气也温和起来,说出的话却是不一样,“朕听说花房新搭了个暖房,培育出不少罕见的兰花、菊花类的,怎的在你宫里没见到,是不是花房怠慢。”
满宫都知道,温嫔性情和软、深居简出,除了昭嘉贵妃,不与任何人交际,也不掺和宫里那些事,是个众所周知的老好人,不是一般的让人省心。
也正是因为仪敏大多数时候太过无害,总让人觉得她会被欺负,就连卓沅有时都会产生担心,康熙有这想法也不足为奇。
观察着对方的脸色,仪敏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轻笑道:“花房一早就送来过,是臣妾自己没要的,臣妾总觉得花草树木还是顺应时节、顺其自然来的最好。”
“而且……”为对方理着衣服,仪敏笑容平和的说道:“臣妾对此道实在不通,怕是打理不来这些精贵的花木,便索性不去糟蹋好东西了。”
“爱妃此举倒是颇有些道家的清静无为之意。”康熙笑吟吟的称赞道。
仪敏歪头一笑,“皇上学富五车,臣妾可比不来,也不懂什么道家意境,臣妾自幼便不爱读书……”
没办法,原谅她一个半路出家的大家闺秀,能把琴棋书画学个皮毛已经很不容易了,真让她去精研什么,也得看她有没有那个时间精力啊!
不会就是不会,在康熙面前,不懂可以,不懂装懂就是在卖蠢了。
果然……
康熙轻拥着她,半调笑的说道:“朕见爱妃这般蕙质兰心,还以为是个才女,不想是个半桶水晃荡的,可惜、可惜啊……”
“皇上就会取笑臣妾……”
……
第二日一早。
仪敏照旧早早起床,没来及给自己换身衣服,就为康熙打理起衣饰,又亲自送他到永寿宫门口。
目送龙辇消失不见之后,一个人回到屋里,仪敏伸了个懒腰,步伐轻快的回到床上睡回笼觉。
下班了下班了!
……
“娘娘,内务府送来了两匹软罗纱,都是娘娘素来喜爱的素雅颜色。”董家送进宫的二等宫女玉兰进屋禀报道,身后跟着一位捧着托盘的小宫女。
今日不用去坤宁宫请安,仪敏仅戴了一只南珠钗子,手捧茶杯靠窗坐在炕上看着外面的景色,面上也是一派悠然。
听闻此言,她瞧了一眼托盘上的布料,来了兴致,让拿近些看看,见是一匹雨过天青色,一匹秋香色,入手轻薄,质地紧密。
便笑道:“倒是来得巧,还有两个月便要入夏了,我昨儿还在想夏衣的样式,今天料子就送来了,这内务府倒是知时节的很。”
若不是有外人在场,仪敏极少在永寿宫内自称本宫,多数以‘我’来相称。
能被董家选中,千方百计塞进宫,玉兰自然是个聪明的,她说道:“那奴婢便送去绣房,让绣娘们早些为娘娘赶制夏衣,不知娘娘喜欢什么样式的?”
仪敏把料子展开,看了眼花色。
“夏日热燥,花纹太多反而看着眼晕,且绣些云纹滚两道边就是了,就用那匹秋香色的,另外一匹雨过天青色的用来做帐子,比其他纱料更透气些,也不会显得憋闷。”
见玉兰出去,仪敏继续看向窗外,赏花饮茶。
自从封嫔之后,她便常收到这样的孝敬,一开始还稀奇,后来就见怪不怪了。
妃嫔的份例虽然是定死的,但内务府的库存却不是,每每外面献进来稀罕玩意,或事多余的东西,就会被献给地位最高最得宠的几位宫妃。
名头都不用找的,就像嫔份例里的纱一匹、里纱两匹,只说是纱,又没规定是什么纱,普通宫纱也是纱,烟罗纱也是纱,具体分到什么,就因人而异了。
在康熙后宫里打工,虽然这样那样的各种麻烦,但有一点还是比较好的:康熙他大方啊!无论逢年过节还是平时赏赐,送东西从不吝啬。
仪敏苦中作乐的想:虽然老板难伺候了点,可福利待遇还是一流的。
气叹到一半便被打断了。
“娘娘,张贵人前来拜访。”青梅进来禀报。
“张贵人?她可说来做什么的?”仪敏微微皱眉,除了大格格之事,她与张贵人向来没什么交情,那事过后,她们也没来往过。
此刻张贵人突然上门,总不能是来串门的吧!
——只怕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在卓沅身边待久了,仪敏也学会了走一看三,要知道一个人为何这么做,就先去看她是想要些什么!
张贵人……应该是想要一个孩子?
仪敏心里充满了疑问:想要孩子去找康熙啊,为什么来找她,她又不能让对方怀孕!
青梅摇头:“张贵人只说有事想找娘娘相商,别的一概没说。”
人家都找上门了,仪敏也不好不见,便只能道:“你带张贵人到东侧厅稍等片刻,我去换身见客的衣服。”
现在身上这件太过素净,家常还能穿穿,见客就太不体面了,还要梳洗上妆、佩戴些符合身份的首饰。
不是仪敏矫情,也不是要给张贵人一个下马威,而是什么样的身份就要做什么样的事,皇宫是个规矩最多的地方,太多事都能扯到皇室体统上,小心些总是好的。
且后宫等级森严,高位妃嫔对下总是要端着些的,仪敏也不想太过异类。
仪敏换衣上妆的速度在女孩中已经是急速了,但全都收拾好,也是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
东侧厅内。
张贵人一动不动的坐在座位上,既不喝茶水,也不吃点心,她的宫女琴雨也是这一副德行,站在那儿跟个木桩一样,搞得侍立在一侧的杏儿尴尬不已。
脚一踏进东侧厅,仪敏察觉到这凝滞的气氛。
落座在上首,她略带抱歉的笑道:“换衣梳洗费了些功夫,叫张贵人久等了。”
能平安生下皇长女还养到了三岁,张贵人当然不是个蠢货,一见到温嫔,她就从那副死寂的模样中抽离出来,露出浅淡的笑意,“是妾突然拜访,打扰了温嫔娘娘清净,何况妾也并没有等多久。”
微微一笑,懒得去猜她的心思,扫了眼小桌上的茶点,仪敏又问:“怎么不用些茶点,可是不合胃口?”
张贵人就道:“娘娘宫里的自然极好,只是妾不是很有胃口……”
仪敏又说起发饰衣料,关心了下对方的身体,张贵人便捧两句,或是道谢云云。
两人你来我往的打了好一会儿太极,仪敏倒是没什么,她巴不得说不到正题,最好聊两句就把人送走。
可张贵人不一样,她是有事求上门,见温嫔半天不问,便知对方真如宫中传言一般不掺杂事,心里越发坚定了想法,摆出正经求人的姿态,低声恭敬道。
“娘娘有所不知,妾此番过来永寿宫是有事相求。”
“哦?”饮了一口茶,仪敏面色不变,把弄着身上压衣襟的蜜蜡珠串,问道:“是何事?”
张贵人站起身,面对面向温嫔行了个礼,她保持着半蹲的姿势,认真直接的说道:“妾想搬来永寿宫住!”
眨巴眼睛,仪敏愣了一会,连忙示意青梅把张贵人扶起来。
张贵人此番是来求人的,自不会做出逼迫之姿,便顺着青梅的搀扶回到座位上,忐忑的看着面露沉思的温嫔。
对于张贵人的请求,仪敏倒不感到惊讶,前些日子来抛橄榄枝的常在、答应、庶妃都不少,只是被她以性\\爱清净,不喜太多人,给全部推拒了。
宫里‘温嫔娘娘性情孤僻’的传闻还没散尽呢!
——只是,这张贵人……
仪敏思考片刻,到底没有立马答应,却也没有一口拒绝,“这样,此事本宫考虑一下,过些时候再告知张贵人。”说完便端起茶杯,并不喝,只摩擦这杯身的花纹。
这便是端茶送客的意思了。
虽然对没得到确切答复有些失望,但张贵人很识时务,并不过多纠缠,自觉离开了永寿宫。
……
走在小路上,宫女琴雨低声问道:“小主,温嫔娘娘会同意此事吗?”
若是旁人,张贵人会很肯定的说‘会’,但温嫔此人却是和后宫绝大多数不同,且轻易不出永寿宫,是后宫中一股神秘的清流。
纠结片刻,还是拿不准主意,张贵人干脆破罐子破摔道:“若是温嫔娘娘同意自然最好,若是不同意……也要和永寿宫打好关系,多讨好温嫔娘娘,时间长了,说不见就同意了……”
言语间,竟是定死了要缠上温嫔!
……
永寿宫内。
这厢,仪敏还不知晓张贵人对入住永寿宫有多大的决心。
她只是在和青梅绿柳分析着:“张贵人是贵人位份,又曾为皇上诞育公主,论资历在后宫是少有人能及的,若是来了我们宫里,东西两个偏殿,总是要占一个的!”
青梅点头:“这倒是,毕竟咱们宫里主子少。”
绿柳却是试探问道:“娘娘是想允了?”不然何不直接拒绝,而是在这儿说这些呢?
仪敏点头。
她靠在青梅身上,不耐烦的摘去耳朵上累赘的耳环,短短一会儿,耳垂便发红了。
“皇上正值壮年,日后妃嫔会越来越多,与其哪天进来一位不知根系又难打发的,倒不如先让张贵人来占个位置,好歹张贵人还算好相处。”
最关键的是,马上就要到康熙十二年的三藩之乱了,在此期间,选秀停了十多年,后宫里出现了大批包衣出身的嫔妃。
像是最后的胜利者,生下四大爷的德妃乌雅氏、传说辛者库出身的良妃、生下十二阿哥胤裪的定嫔万流哈氏、十三阿哥胤祥的生母敏妃章佳氏……这一系列的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