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原地的妃嫔,大部分抱着怀里的圣旨,来回翻看,或是欣喜,或是难受,人生百态,一时尽显。
“好了,下个月才行册封礼,各位且留些激动……”皇后除了最开始的惊讶外,全程并无一丝意外之色,可见康熙早就与她打过招呼。
一道圣旨的功夫,厅内的座位就大变样了,众人心照不宣又迫不及待,各自按照圣旨上的排位自觉找好新座位。
皇后对此报以理解的微笑。
抬手命随侍的宫女把各个茶几上的茶水和点心撤走,另外再换了新的来。
仪敏怀着满心的欢喜,坐到了原先的李庶妃,现今安嫔的右手边,她对面是佟妃和敬嫔,与卓沅只隔了一个位置。
隔着安嫔的座位对卓沅笑了一下,仪敏就端起新奉上的茶,遮住止不住上扬的唇角,再在屋里看一眼,周围和她同样动作的还不少。
偶尔与旁人对视上了,不管有没有恩怨,都彼此恭喜的一笑,在极大的喜悦下,一笑泯恩仇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这是因为仪敏有座位之便,她周围都是新封的妃位和嫔位,自然都是喜气洋洋,要是往后座看两眼,得到的回馈可就大不一样了。
等众人心情平复了一些,皇后又爆出一个消息:皇上准备下明旨,真正定下后宫封位等级。
原先虽然也是按皇后、皇贵妃、贵妃、妃、嫔、贵人、常在、答应、庶妃来划分的。
可那不过是一个说法,而且在满宫都是庶妃的情况下,这些都是一纸空谈罢了,而今却是明旨落实,一言九鼎,再不能变的。
“……并且,皇上的意思是,以后贵妃只能有两位,妃位只能有四位,嫔位只能有六位!”
此言一出,除了仪敏以外的众人脸色就变了,便是原本满脸欢畅的佟妃和几个嫔位也收了些喜色。
仪敏知道康熙后来自己把这话吃了回去,后期封妃封嫔跟搞批发一样,是以她并无多少在意。
但其他人不知道啊!
这规定一下来,贵妃之位就不说了,妃位还有三个空缺,嫔位封了五位,就只剩一个了,这让那些有‘上进心’的嫔妃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之前和乐的氛围上笼罩了一层阴霾。
就好比原先大家都是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彼此和和乐乐的,可突然有人告诉你们,有一个高管职位空了出来,你们谁有本事谁上。
就算你说不想要,也得有人信你才行,谁又会拿前程去赌一个同事的信誉呢?
何况后宫之争,可是比一个职位重要得多。
身在其中,仪敏第一时间感受到变化,众人看向彼此的视线里,一丝怀疑和不信任悄然而生。
抿一口茶,仪敏心里决定:还是继续宅下去的好。
能少掺和点,就少掺和点。
……
散会之后。
在贵妃的车辇上,卓沅也在和仪敏说:“她们的事,你尽量不要多管,之前怎么样,之后还怎么样就行。”
仪敏的笑就没有停下过,她笑嘻嘻的回道:“我明白的,再说我什么样你不知道啊?我最不耐烦和她们打交道了。”
见她笑容灿烂,卓沅也跟着笑,觉得自己多虑了,若是可以,这家伙能在永寿宫里待一年都不挪一下的,求她都不一定能让她出门。
别人不管想拉她做什么,也得先逮到人才行。
担心她,还不如担心别人。
……
老实说,承乾宫和永寿宫一个在东六宫一个在西六宫,并不顺路,但卓沅就是不管,每次都绕个路,先把仪敏送回永寿宫才回的承乾宫。
因此仪敏回到永寿宫的时间,比消息传播的还要快些,青梅等人还不知道坤宁宫发生的事。
仪敏和绿柳一路堆积的兴奋,在看到熟悉的人之后,全部迸发出来。
都想不起坐下喝杯热茶的,仪敏拉住青梅的手,“青梅……我封嫔了,温嫔!”
在说出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仪敏甚至有些哆嗦,她又重复了一遍:“我被封为温嫔!”
她有了自己的封号,有自己的宫殿,行册封礼的时候还能让嫂子进宫看她。
她觉得青梅一定懂她!
青梅的确懂,她先是掐了一把自己,再又看了眼绿柳,得到确定的回复之后,她眼眶就开始红了,“很快,小主就能见到大夫人了……”
“是啊,我就快要见到嫂子了,原本以为还要等好些年,不想这么快就能见到了,”仪敏眼里也开始蓄起泪水。
此时,绿柳已经跟小林子等人都描述了一遍当时的场景,回过头来笑道:“这么高兴的事,怎么还落起泪来?还有青梅姐姐,可不能叫小主了,这以后,咱们都得叫娘娘了!”
嫔位以上都能以娘娘称呼,也可自称本宫了。
一席话,使得青梅破涕为笑,终于高兴起来,“对啊,以后就得叫娘娘了,温嫔娘娘!”
小林子几个也凑上来称娘娘。直把仪敏叫的不好意思了。
她佯做不悦,“这册封礼还没办呢,不急着改口,你们几个就知道骗我的红包!”话说到一半,她自己先笑开了。
又笑闹几句,突然想起,还没和苏庶妃说她的事,便吩咐道:“小林子,你去告知阿容一声,她也被封位答应了。”
小林子立马领命,“谨遵温嫔娘娘的令,”说完就一溜烟跑走了。
众人又是笑作一团,好半响,仪敏才止住笑,轻咳一声道:“今天高兴,你们各人去领一个上等封,一起沾沾喜气,再找膳房整治一桌子好菜,咱们私底下庆祝庆祝,不叫外人知道。”
一个上等封便是五两银子的荷包,已经是很大的封赏了,答应一年的例银也才二十两而已。
于是包括青梅绿柳在内,众人齐声谢道:“谢温嫔娘娘赏!”
“青梅!你怎么也跟着她们作怪,还有绿柳,原先你不是挺正经的一个姑娘吗?怎么也学了她们这样……”
“按娘娘的话,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第27章 、收礼
一口气加封了一妃五嫔,内务府上下都忙碌起来,带着整个皇宫都是一股躁动。
就连仪敏几人,这些时日也在着急忙慌的跟嬷嬷狂补各种礼节,没办法,原先以为还有五年多时间慢慢学习,可惊喜来得太突然了。
大典的礼节和流程都要加紧巩固,到时候可是有宗室和命妇来围观的,一点岔子都不能出的。
与此同时,还要忙着搬家事宜。
因着内务府有人的关系,这次移居正殿的妃嫔中,仪敏是最有效率的一批,家具和各种烛台镜台之类,也都规制内最好的。
收到圣旨的第二天,内务府的管事便带着二三十个太监宫女,把永寿宫正殿原先陈旧的摆设撤走,重新换了新的,和之前不同,这次小到一花一木,都是仔细询问过仪敏的喜好,才开始布置的。
从封嫔到正式搬进永寿宫正殿,一共就花了十三天的时间,仅比佟妃和安嫔慢一天。
鸟枪换炮,从之前主仆六人一起住三间半的屋子,到仪敏一个人独占四室一厅,也就是一道圣旨和十三天的功夫罢了。
“阿容,我原先的着几间屋子就留给你,一些家具陈设我也不带走,你要喜欢就留下,不喜欢就换了……”
后殿的屋子,是仪敏花大力气收拾的,纵然不是最好,但一定是最舒适的,就这么舍弃掉,实在不忍,索性便留给苏庶妃,怎么也比她之前的屋子要好些。
反正她现在是永寿宫主位,永寿宫内的妃嫔都归她管束,给苏庶妃换个好的屋子,小意思啦。
苏庶妃自然求之不得,“姐姐留下的都是极好的,妹妹都是喜欢的。”
见她满面红光,仪敏也很高兴,“回头内务府送人来,你也挑两个,你那边就一个小秋忙不过来的。”
内务府早就让人来问过,永寿宫正殿这么大,是必须要增些人手打扫的,仪敏的意思却是加些粗使宫女和小太监就行了,给原来的老人都升了一等。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便是如此了,青梅绿柳还好,主要是小桃和杏儿两个,从原先的粗使宫女一跃成了二等宫女,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便是小林子,如今也是手底下管着好几个小太监的总管了。
就连狸花猫招财,都从兽房调了个小太监专门照顾,生活质量提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
康熙十一年,二月十一日,微风习习。
永寿宫内。
命定的大臣手持礼节,又宣读了一份正式的旨意。
仪敏身着朝服,着品级大妆,面容肃穆,端然领旨。
接下来就是去拜宗庙,然后从皇后手中接过嫔位金册……一系列背的滚瓜烂熟的流程。
只有卓沅身为贵妃,这次又被加封为双字封号,是要在承乾宫接受命妇和宗妇拜见的,妃位和嫔位都没有这个待遇。
于是仪式一结束,仪敏就坐着车辇回到永寿宫,嫔位的车辇已经赶制出来了,不比贵妃车辇宽大舒适,但仪敏已经很满足了。
“青梅,你去承乾宫门口等着嫂子,路上不要被人冲撞了,绿柳,点心茶水都备好了没有?还有嫂子爱吃的糯米甜糕和蜜桔……”
仪敏眉梢飞扬,连身上的朝服都没来得及换下,就在屋里绕着转起圈,反复说着这几句话。
还是绿柳上前把她簇拥着推回内屋,“我的娘娘啊,承乾宫那边少说都要有一刻钟,您急也没用啊,娘娘先去换身衣服,用些茶水点心,等这些都做好,董大夫人也就快到了。”
一边被绿柳带进屋里,一边她还握住绿柳的手,“绿柳我就要见到嫂子了,我真的好高兴,绿柳……”
给这一声声叫的,绿柳是又无奈又心软,她顺着仪敏的话道:“奴婢知道娘娘高兴,奴婢也高兴……”
换好衣服,仪敏坐在厅室内,只略吃了两瓣蜜桔,便见青梅领着西林觉罗氏远远过来。
她‘腾’的一下站起来,快走两步迎上去,强忍激动看对方行过礼,就一把拉着西林觉罗氏去内屋说话。
自从进屋,西林觉罗氏的目光就没有从仪敏身上移开,她上下打量了好几圈,见仪敏面色红润,身上衣饰料子都是极好的,这才放心下来。
“月前,家里知道娘娘封嫔的消息,全家上下都激动不已,臣妇也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仪敏状似不悦的打断了,“嫂子和我生分了,怎的也以娘娘相称了?”
自己带大的姑娘,又怎么会不了解,西林觉罗氏习惯性的哄着:“这是在宫里,礼不可废!娘娘还是要慎重一些的。”
仪敏便让青梅绿柳几个都在外屋等着,这才坐到西林觉罗氏的身边,“这下屋里就只有我和嫂子了,外面也有人看着,不会有人看见的,嫂子可能唤我声敏儿了?”
屋里没有外人,西林觉罗氏明显放松了不少,她半嗔道:“敏儿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消息传到府上的时候,阿玛十分高兴,开怀了好几日,这次我入宫,他老人家还专门要我给你送些钱财。”
说完,还对仪敏眨了眨眼,低声笑道:“都是从阿玛私库里出的,没动家里的库房。”
接过那一叠银票,仪敏觉得不少,西林觉罗氏在一旁补充道:“两万两是阿玛的,但也不知道下次能进宫见你是什么时候,我又补了五千两,一共两万五千两。”
沉默了一会儿,仪敏笑道:“我备了些上好的补品,嫂子走的时候带上,也给父亲托一句话:请他老人家好生保重身体!”
她也不知该如何评价董父,说他是慈父,可前世他全然把病重的女儿抛在脑后,一年都不会多去见几面,可说他冷酷,他又时不时做出些事,推翻这一点。
便略过不提,转而问起家里的事,问几个哥哥,问几个侄儿。
董家是典型的阳盛阴衰,仪敏这一辈好歹还有两个女孩,下一辈连个影儿都没有。
就拿董大哥举例,他一共生了九个儿子,四嫡五庶,董二哥和董三哥虽然没有生这么多,但也全是男孩。最离谱的是,目前董家三代以内,除了仪敏已经没有女孩了。
就很邪性!
“家里还是老样子,你二哥二嫂外任地方,但月月都有书信回来,几个孩子也都好,老三夫妇前些日子去盛京亲家那里小住,这两个月才回来……”
西林觉罗氏明白仪敏想要听什么,全挑一些有趣逗乐的来说,难得见上一面,今天又是敏儿的好日子,莫要让不关紧要的事坏了敏儿的心情。
“我一向不爱出门,只在这永寿宫里过自己的小日子,倒也没什么值得大说特说的……”
“这样才好,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仪敏当然知道嫂子是在报喜不报忧,因为她也一样,她也没和嫂子说太皇太后的事,相见的时间太宝贵,一分一秒也不值得浪费。
就算是远嫁蒙古的女孩,每年还能与娘家传上几封信,运气好的,过个一年半载也能回家看看,可入了宫就不一样了。
从此就是皇家的女人,一举一动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连见一眼亲人都得是皇上的赏赐、恩典!
……
等青梅去送西林觉罗氏回来,仪敏都还坐在椅子上发呆。
见到对方,仪敏缓了一会儿神,才问道:“回来啦,今天承乾宫那里是提前结束了吗?”不然怎么嫂子那么快就来了。
青梅站到她身后,手指沾了点薄荷油,替她轻轻揉着太阳穴,“几位嫔位娘娘的亲属,贵妃娘娘都提前召见了,说是为了让几位娘娘都早些见到亲人。”
被薄荷油刺|激的闭上眼睛,唇角微勾,笑道:“阿沅这般体贴,安嫔几个定会送上些谢礼,咱们也不能落下,前些日子皇后送来的赏赐里面有一只点翠的钗子,我瞧着很好看,你送过去吧。”
“是。”
托康熙排名的福,仪敏还是排在嫔位第三,只需给贵妃、佟妃、安嫔、荣嫔四个送些礼就万事大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