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这才反应过来,她是被董家动用自家关系网,通过小选直接塞进宫的,在董府里她也不管仪敏的库房,业务不熟,一时没意识到这点。
她面红耳赤道:“这是奴婢的失误,还好有小主提醒,要不然……”
“要不然也不怎么样,最多到时候拎两匹宫缎过去,也是一样,咱们跟马佳庶妃又不熟,不过送个意思罢了。”
青梅越发羞愧,要真是这样,她是没什么事,可小主就要被人笑话了,在这宫里,争来争去,不就是争一点体面吗?
仪敏也不是怪她,而是见她入宫这么久还没调整过来,这才提醒一下,满月礼是小事,但之后还要在宫里待那么多年,总会有很重要的场合的,到时候出了差错便不是小事了。
甚至不用等很多年,要是卓沅的情报没出差错的话,最迟明年年初,就会有一场重大的实操等着她。
想到这里,又吩咐道:“这两天把库房理一遍,一些陈旧的皮料、花样过时的绸料都处理掉,免得白占地方,再把一些适合送礼的事物,单独挑出来放好……”
不出意外,再过一个多月,库房里就要进出不少东西了,送人的,别人送的。
大封后宫提前了五年,宫里形式也与康熙十六年大不相同,仪敏也不敢保证自己还能像预计的那样位列嫔位第三。
从目前来看,就算挂车尾也有可能的,到时候排她前面的那些,都是要送贺礼的,提早备好,到时也不用手忙脚乱。
第25章 、赛音察浑
乾清宫,午间。
“皇上,尝一尝这个水晶梅花糕,香甜糯软,妾觉得极好呢!”
康熙笑了两声,“你啊,吃什么不觉得好?”
虽是这般说,但还是依着仪敏的话尝了一口,赞道:“的确不错,御膳房的点心师傅手艺有所长进,”又让梁九功记得奖赏。
仪敏便在一旁天真娇憨的笑着。
这些时日,康熙轮流召见仪敏、佟庶妃、郭络罗庶妃三人,表面上不偏不倚,堪称端水大师,与太皇太后也是祖孙和乐,一派安然。
他越是这样,仪敏越觉得他在憋一个大招。
每逢他聊到太皇太后,仪敏便说意宁苑风景如何如何,他聊到佟庶妃,仪敏便说怎么捡到雪儿和招财的,小家伙怎么怎么可爱,反正绝口不做评价。
这般来了两次之后,康熙也就明白了,也不见生气,只笑她胆小。
仪敏便泫然欲泣道:“妾的确胆小,皇上明知道还总是吓妾。”
“朕可没吓你,偏你自己吓自己,这般胆小可如何是好?”话是这般说,但康熙面上却是笑吟吟。
见状,仪敏便知他并无不满,也不在乎得了个谨小慎微的戳。
在康熙眼里的胆小,不是坏事。
……
康熙十一年,元旦。
除了还在坐月子的马佳庶妃,所有人都在乾清宫宴厅里跨年。
宴会过半,又换了一批歌舞,仪敏难得没胃口的小口咬着茶干,这次上的是梅花酒,比起中秋宫宴时的杏花甜酒更为醇厚,度数也更高些。
“皇祖母!”康熙声音抬得有些高,连坐的较远的仪敏都听见了。
梁九功很有眼色的停下了歌舞,众人也停止了笑谈,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康熙和太皇太后身上。
而孝庄太后看着康熙,目光慈爱,问道:“皇上怎么了?”
康熙面上带着两分醉态,他起身坐到孝庄太后身边,眼里含着孺慕,“皇祖母,前些日子马佳庶妃生了一个阿哥,您当时还在行宫没能看到,回宫这些天也没能抱给皇祖母看看……”
“冬日寒冷,小孩子又幼嫩,理当精细些,过些日子便是满月礼,到时哀家再见重孙也不迟,皇上多子多福,哀家心里也是高兴的很,马佳庶妃诞育皇子有功,哀家早就备好了赏赐……”
不同于厅内众妃嫔对马佳庶妃各种羡慕嫉妒恨,仪敏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闪过明悟。
——难道是这个时候吗?
果不其然。
“……皇祖母一向博闻强记,孙儿也是十分敬佩,不如小阿哥的名字,就由皇祖母给取一个吧。”
这话一出来,仪敏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康熙早年死的孩子太多了,仪敏也分不清谁是谁,但对于康熙三十五个儿子里唯一以蒙古语起名的阿哥,还是有点印象的。
——赛音察浑。
当初看小说的时候,为了弄清楚这是什么意思,仪敏还特地百度查过,很是记忆深刻。
因为这名字根本没有什么特殊含义,撑死了就能衍生出两种意思,一是纪念蒙古草原,二是纪念一位故去的博尔济吉特氏将军。
和其他饱含长辈祝福的名字截然不同,这位小阿哥的名字更像是一个政治符号。
“那不如,便叫赛音察浑吧,希望他可以像土谢图赛音察浑多尔济一样,健康强壮、勇敢又富有智慧。”孝庄太后目光悠远又感怀。
仪敏偷偷扫了眼康熙的面色,看不出什么,依旧还是一脸笑意,又与隔着数个座位望来的卓沅对视上,两人皆是微微一笑,便移过了视线。
她在心里给康熙配好了音:朕的儿子,爱新觉罗家的皇子,为何要像一个蒙古将军?
康熙仿佛喝醉了,站起来晃悠了两下,慢悠悠的开口,“皇祖母此名取的极好,小阿哥便叫做赛音察浑了。”
高坐上的交谈声停止,底下歌舞又起,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夸赞太皇太后博学多才、慈爱心肠,夸赞皇上的孝顺之情。
低头饮了一杯梅花酒,也跟着周围人随口附和几句,仪敏是彻底认识到孝庄太后的科尔沁情节之深。
终究事不关己,仪敏感慨几声也就过去了。真正让她在意的是:康熙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把封位定下!
不仅是仪敏,后宫中消息灵通的几位都在翘首以盼,像王佳庶妃、李庶妃这种,在宫里熬了多年还是个庶妃,闻此喜讯,更是日思夜想,恨不得今天就收到圣旨。
可让人失望的是,一直到年都快过完了,康熙都一动不动的没半点动静。
仿佛开始时露出风声的不是他一样。
……
康熙十一年,元月初六,大雪。
雪花窸窸窣窣的落在树枝上,屋内点了两个炭盆,又摆了一盆新折的腊梅,寒香阵阵,格外怡人。
仪敏靠在窗边,看着昨夜堆起的雪人,雪人堆得矮,身上披着一件仪敏穿旧了的外衣,恰好是喜庆的银红色,远远望去就像雪中站着一位红衣娃娃,与节日的气氛很是般配。
“招财!不要往外跑,”青梅眼尖手快的把小猫咪蠢蠢欲动的爪子按住。
招财就像是猫族熊孩子,活泼好动又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对外面白茫茫的积雪向往不已,逮到机会就冲出去。
可它年纪太小,正是脆弱的幼崽期,仪敏怕冻到生病,并不许青梅等人把它放出去,这小家伙又机灵,常常青梅绿柳几个满屋子的按住它。
每当这时,仪敏便捧着手炉乐呵呵的看着。
“青梅,把它带到屋里,把昨天做好的布偶给它咬着玩,有了玩具,它就不会老往外窜了。”笑归笑,仪敏还是给出了解决方案。
因着雪天路滑,皇后便免了这两次的请安,仪敏挺长一段时间不用出门,在屋里都是穿的家常半旧衣服,头上戴着一朵藏蓝色的缠花,耳上坠着一对南珠耳环。
颇有些温润清爽的美感。
“这两天都没太阳,给招财做的小衣服都洗了没干,不然给它套上衣服,就不怕它出去受寒了。”
倒了一杯茶,仪敏端着杯子站在窗前,给寒气一吹,原本还有些烫手的杯子,慢慢凉了下来,又懒得放回去,便一扬手,把杯里的水都倒在了窗户外面。
原本平整的雪地给水浇的塌陷了一块,仪敏觉得有些可乐,坐在窗边的小榻上笑了起来。
在炭盆边添炭块的绿柳听见了,回头一瞧,无奈道:“小主,您还说招财,您自己不也是不顾惜身体吗?这窗边多冷啊!”
仪敏犹带笑意,“我又不日日如此,一年就这么一个月会下雪,错过了多可惜啊,能多看几眼就多看几眼嘛。”
她不仅不离远点,她还伸出手臂去接雪花,喜爱之意溢于言表。
“绿柳你知道吗,我有一年冬天特别想出来踩雪,可那时我病的很重,连走下床都不行,自那以后我就打定主意,一定要保重身体,年年都能出来看雪。”
这还是仪敏第一次主动对绿柳提起过去的事,绿柳不由放下手上的动作认真听了起来。
她很认真的说道:“小主的身体现在就很好。”比一般女子都要好的多。
仪敏捧着五六片雪花回头看她,“可是我已经快三年没出来玩过雪了。”
她微微鼓起腮帮子,面上挂起失落,看的绿柳霎时就心软了,她柔声道:“要不小主换上厚衣服,奴婢陪你出去看雪?”
闻言,仪敏露出惊喜,原先暗淡的眸子重新升起星星,她重重点头,“好!”
被裹上厚厚的衣裳,披了一件挡雪的披风,又有杏儿和小桃撑着伞,这才被绿柳轻拥着,往屋外草地走去。
走下石阶的时候,仪敏轻轻伸出脚点了点雪地,竟觉出一股陌生的绵软,不由紧张的握住了绿柳的手,小心的踏出第一步。
一步一步,直到走出十来步之后,她回头看着一串脚步,露出极浅的笑容,于是不再回头看,径直走到红衣的雪人身边,把自己头上的缠花钗子摘下,别在雪人头上。
靠在绿柳身上大笑几声,“好了,我们回去吧。”
她就像偷偷做了坏事的孩子一样,兴奋又轻巧的远离案发现场。
回屋面见青梅不赞同的目光,她就装作没看见,绕过青梅,飞快的脱下披风和厚衣,去内屋逗弄招财去了。
身后是青梅着急的声音:“小主您鞋袜还湿着呢……”
……
雪停之后没多久,内务府开始打造妃位和嫔位朝服、朝冠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整个后宫都洋溢着一种兴奋与焦急的气氛,坤宁宫茶话会上明里暗里都在议论此事,皇后也肉眼可见的忙碌起来。
永寿宫倒是气氛还好,原先的急迫与忐忑都给被康熙吊着的那几天消磨掉了,仪敏甚至还有心情给招财画小衣服的花样子。
面对旁人,包括青梅等人的询问时,她都始终端着一副八风不动的态度,任何试探都用一句:‘全凭皇上安排’,给挡了回去。
和她一样作为的还有卓沅和佟庶妃等人。
绝大多数还有脑子的妃嫔,这些时日都老实了起来。
剩下的都是一些蹦跶不出花样来的,自也不必多在意。
第26章 、封嫔
这次康熙没有拖拉,就在招财穿上新衣服的第二天,乾清宫的圣旨就下来了。
不知道是恶趣味还是怎样,当梁九功带着大学士图海等来宣旨的时候,众后妃正在坤宁宫笑谈。
看见梁九功几人捧着圣旨进来的时候,包括皇后都愣住了。
还好,在场的都不是没见过世面的,略一怔愣,便麻溜跪下接旨,紧张不安的听着旨意上的内容。
就连仪敏也忍不住掐了一把手心。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奉圣祖母太皇太后慈谕,承乾宫贵妃钮枯禄氏,淑德含章、端庄敏慧,特此加封为昭嘉贵妃,钦此。”
“庶妃佟氏,静容柔婉、克令克柔,着册封为妃,居储秀宫正殿,钦此。”
“庶妃李氏为安嫔,居长春宫正殿,庶妃马佳氏为荣嫔,居钟粹宫正殿,庶妃董氏为温嫔,居永寿宫正殿……”
“……庶妃王佳氏为敬嫔,居咸福宫正殿,庶妃纳喇氏为惠嫔,居延禧宫正殿……”
心脏剧烈跳动间,仪敏只来得及捕捉到两句话:‘加封为昭嘉贵妃’、‘庶妃董氏为温嫔’。
卓沅会成为双字贵妃,是仪敏之前没想到的,原本以为康熙最多只会加一个封号。
清朝的妃和贵妃封号都是由一字、二字、三字,递增的,封号越长,越显尊贵,就算之后康熙再册封一位贵妃,也不会越过卓沅的地位。
至于她自己,在听到是‘温嫔’而不是之前以为的‘端嫔’时,仪敏确实懵了一下,但她很快想起:去汤泉前,在承乾宫书房里,卓沅曾问她喜欢哪个字。
当时她选了‘温’字。
低头忍不住的笑,这应该才是卓沅所说的惊喜了吧。
——也不知道她怎么操作的?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坤宁宫厅堂内,众人的心态就全部大变,获封自然是喜不自胜,没能获封的面无人色,而封位不符合预期的,则是充满了不可置信。
就比如郭络罗蓝瑾,她被封为了宜贵人,虽然是所有贵人里唯一有封号的,可她丝毫不觉得开心。
原本她以为自己起码能捞到一个嫔位的,结果竟然只是一个贵人!
为什么?明明同期入宫就排在她后面,宠爱性情都不如她的董仪敏都是嫔位第三!为什么偏偏她只有一个贵人的位份!
要知道,郭络罗蓝瑾入宫时和仪敏一样都是享嫔位份例,这贵人的位份对她而言,不仅不是恩典,甚至是不升反降!
在场最惨的是博尔济吉特庶妃,康熙直接无视了她,妃位没有她,嫔位没有她,贵人、常在、答应都没有她。
就连苏庶妃都在最末尾得了个答应的位份,可这位太皇太后的侄孙女却毛都没捞到一根。
可和郭络罗蓝瑾的心态炸裂相比,博尔济吉特庶妃只是愣了一下,便面色如常的站到一边,还有心情跟周围关系好的嫔妃道个喜。
她一向豁达且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讨皇上喜欢,并不强求,反正她享着妃位的份例,又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罩着,就算皇后都不敢看轻她。
皇上的看法对她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
……
梁九功和几位大学生宣过圣旨便离开了,毕竟外男不能久留宫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