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四点了。
中午烦心娃娃的事她没吃几口饭，这会解决完赵耀交代的事情顿感身心轻松，突然想出去大吃一顿。不想还好，一想肚子仿佛感应到了般，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没人说话的办公室内本就很安静，顾天义自然没错过这阵响声。他柔和的目光从声源处扫过，落到她尴尬的神情上，唇角不自觉扬起：“饿了？”
秦云岫不冷不热地应：“嗯。”
顾天义起身从抽屉里拿过车钥匙，他今日本来就打算早点下班去接她，结果看到视频忘了。
“走吧。”
天娱这边的酒店顾天义比她熟悉，所以他在前面带路时秦云岫没说什么，安静跟在他身后。心里却一直犹豫待会要不要顺便请他一起吃顿饭，不然总觉得欠着他什么，浑身都不舒服。可转念一想，他们两个之间的糊涂账，好像早就算不清了。
秦云岫路上一通瞎想，成功把自己绕糊涂了。在楼下碰到赵耀和徐振，她朝两人发出邀请：“我们去吃饭，你们去吗？”
徐振看了眼她旁边唇角微敛的男人，果断摇头拒绝。赵耀也很有自知之明，“你们去吧，我有些事情要跟徐特助沟通。”
秦云岫没强求。
顾天义带秦云岫去的那家酒店是他常去的地方，服务员认识他，秦云岫自然没请客成功，因为老板直接免单了。
两人安安静静吃完饭，顾天义顺路送秦云岫回家，秦云岫拒绝无效就随他去了，反正他不是第一次当免费司机。
她无奈的妥协落在顾天义眼里算得上乖巧了，他心情很好，唇角往上轻扯了个微小的弧度。如果沈昀不刺激他，他不介意温水煮青蛙，让她慢慢习惯他的陪伴。
可能她自己没察觉出来变化，但他能感受到，在各种小事的妥协和习惯下，他们相处的方式不知不觉慢慢变得像以前一样。
习惯真是个好东西。
秦云岫没注意到顾天义唇边的笑意，她在看陈闪给她发来的电子书籍，和下一部戏有关的双重人格方面的书。看到上面提到的某些症状，她会不由自主侧过头扫向身边的男人，然后在心里默默作对比。
顾天义余光捕捉到女生时不时扫来的视线，唇角弧度扬得更深，“怎么了？”
秦云岫边划动屏幕边随口回他：“这上面说有的人格分裂是一种自我保护，后继人格和主体人格可能完全不同。我刚刚想了一下，想不出来我会分裂出怎样一个我，也想不出来其他的你会是什么样。”
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猛地僵住，刚好前方指示灯跳成红灯。顾天义踩住刹车，侧过头来看她，眸色漆黑，“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秦云岫没听出他声音里的紧绷，“下部戏要演双重人格。”
原来是这样。
顾天义绷直的身体放松下来往后靠，他瞟了眼前方跳动的指示灯，松开刹车，语气认真到诚恳，“如果真要分裂，我希望能分裂出你喜欢的人格，什么样的都行。”
猝不及防地被他撩了，秦云岫心跳倏然漏掉一拍，随即略微无语地看着他。事实证明，顾天义的不正常复杂到一本书都解释不清。这么严肃的话题他都能一本正经说出这种撩人的话，简直了。“真有病就去医院看病，爱情治不了精神病。”
“可医生说心病得用心药医。”顾天义打动方向盘，眉目清冽，眼底的执拗一闪而过，“我没病，你好好待在我身边，我就不会生病。”
“......”
又来了是吧。
秦云岫不想说话了，她发现顾天义不正常起来，她压根没法和他进行正常人之间的沟通，甚至一不小心还会被他给撩拨到。
明明不喜欢了。
啊啊啊，暴躁！
手机屏幕还亮着，秦云岫白皙的手指在上面划来划去，也不知道自己看进去了些什么，只觉得这个病真的太复杂了。
看得心乱。
专业的理论知识一下子看不太懂，秦云岫干脆摁黑屏幕，想着还是找时间去医院近距离观察下病人好了，实践出真知。
在她心烦意乱期间，奔驰稳稳开进无街小区。秦云岫敛了敛心神，等顾天义找到车位停下来，开门下车走回公寓。
顾天义送秦云岫回来只是想和她一起回家，没有别的想法。他将她送到家门口没再得寸进尺跟着进去。
秦云岫莫名松了口气。
她关上门，独自面对一室的寂静，心底的混乱反而变得更加明显，像打了死结的麻绳捆绑着她的思绪。她分不清，是心软了没法挣脱，还是她原本就是困兽？
明明都放下了。
放下了...么？
秦云岫心底划过一丝迟疑，她曾经以为她放下了，以为她能在他面前应对自如。其实她只是不强求，不强求他从一而终，不强求两人一生一世，甚至不强求结果。
可，真的什么都不求吗？
她不确定了。
她忽然有些迷茫，如果她有另一面，会不会告诉她答案，她真正想要的——
是不强求的从一而终。
是绝对忠诚。
心底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秦云岫忽地低头失笑。一辈子那么长，如果不让她心甘情愿，谁乐意陪着他瞎闹。
路还长着呢。
——
《将军》的路演取消了，秦云岫第二天没有工作安排，舒舒服服睡了个懒觉。
下午两点，她回秦家拿贺礼。
秦云岫想到白水杉晚上可能会忙得顾不上她，而她抱着盆栽参加宴会也不方便。傍晚一从老爷子那里拿到水杉盆栽就提前送去隔壁别墅。
进了院子才发现，这边院内不知何时起又种了一排水杉。临近寒冬，金黄的衫叶被冷风吹落，零零散散飘在地上。
她抱着鲜绿色的盆栽在原地驻留。
白水杉听到佣人说秦云岫过来了，几乎是立刻从客厅走出来。温润的眸光落到比景色还耀眼的女生身上，眉眼带笑：“来得这么早？”
秦云岫听到声音回神，朝他举了举手上的盆栽，客气道：“我先把礼物送过来，祝你生日快乐。”
“有心了。”白水杉双手接过修剪得像副艺术画的盆栽，温声称赞，“简叔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秦云岫微微怔愣：“你怎么知道是简叔的作品？”
白水杉轻笑道：“他的风格很明显。”
“是吗？”秦云岫看不出来，她只有很直观的感受，“挺好看的。”
白水杉跟着应声：“是挺好看的。”
礼物送到了，秦云岫没打算耽误白水杉的时间。她刚准备开口告辞，就听见白水杉轻声问她：“云丫头，你以后会和MS解约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把她问蒙了，秦云岫不解地反问：“为什么解约？”
因为有人那么说了。
白水杉再次问她：“会吗？”
虽然觉得他的问题有点奇怪，但秦云岫没多问，而是十分肯定地回答他：“当然不会。”
白水杉笑了：“嗯，好好加油。”
秦云岫点头，跟他告辞，“老板你先忙吧，不打扰了。”
其实不忙。
白水杉垂眸看了眼盆栽，明明是很健谈的人，偏偏此时除了工作找不到其他话题和她聊。“过两天你可能要跟我一起出趟国，Schiaparelli那边的代言签约拍摄需要你到场。”
秦云岫应下：“好的。”
短暂的静默过后，白水杉目送秦云岫离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捧着盆栽回书房。
而另一边秦云岫送完礼物，晚上再过来时又带了份老爷子的心意。宴会上来的客人都是长期和白家打交道的人，有不少宾客带了自家未婚的女儿过来参加宴会，目的不言而喻。
生日宴变成了相亲宴。
秦云岫其实能理解荷姨的想法，她大哥的娃都上幼儿园了，她老板身边却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为人父母当然着急。
或许是看到白父白母对她态度亲热，好几个女生前后过来明里暗里试探她和白水杉的关系。秦云岫大大方方夸自己老板，顺便观察她们各自的特点，然后再把观察结果客观告诉白水杉的母亲。
末了，她认真补充道：“荷姨，其实我觉得还是让老板自己选比较好。”
“我是想让他自己选，那也要他给别人机会。”许荷轻叹口气，温和地请求：“你多劝劝他吧。”
呃，这种事怎么劝。
顺其自然比较好吧。
秦云岫没应声，安静待在某个位置看大家互相交谈。白水杉两次过来找她，都没聊上几句话就被人喊走。
她不禁感叹老板真忙。
宴会不知不觉进入尾声，秦云岫瞥见其他人散场离开，端起果汁和白水杉告辞。
白水杉面露歉意，他也没想到母亲会请那么多女孩子过来。他自身的修养让他没法冷漠对待客人，虽疲于应付，但作为寿星必须感谢别人的祝福。
这会总算自由了些。
他温声道：“我送你回去。”
秦云岫笑着婉拒：“不用了，没多远。”
“走吧，我正好出去透透气。”
大厅到院门的距离并不远，两人很快就走到门口。白水杉本来想送秦云岫回家，只是瞥到门外那个不请自来的男人时，脚步不得不停住。
秦云岫没想到顾天义会在这里等她，心里有点意外。她瞅了瞅他隐在昏暗灯光下的表情，看不出来他有没有生气，只好扭过头跟白水杉说：“老板，我们走了。”
我们。
顾天义原本压抑在心底的不爽被这两个字驱散开来。是了，接她回家的人是他，他有什么好难过的。
他朝白水杉微微颔首，走过来牵起秦云岫的手，声音柔和到极尽宠溺：“娇娇，我来接你回家了。”
秦云岫倪他一眼，不作声。
白水杉目送两人离开，转身回院子。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明明是在黑夜里，他却清晰地看见男人俯身吻住女生的唇瓣。
随后隐隐约约传来对话声。
“没有喝酒，真乖。”
“你不会用鼻子闻吗，非得用嘴？”
“闻不出来。”
“......”
院外黑夜暗淡，院内灯火通明，白水杉置身于院门口，嘴角慢慢往下扯。何必自欺欺人，她不需要他。
如果他不回头，就不会痛了。
第48章
白水杉生日过后第二天, 带着秦云岫和团队一起出国。之前赵耀给秦云岫安排的杂志拍摄采访和代言商谈都在这边，团队想在圣诞放假前把所有事情敲定，于是秦云岫下飞机后顾不上倒时差就开始忙起来。
合作过程很顺利, 只是一连忙碌五天秦云岫没睡几个好觉。等忙完所有工作空闲下来，刚好是圣诞前夕。
晚上八点, 白水杉邀请整个团队出去逛附近夜景。秦云岫太困了，只想呆在酒店补觉，拒绝了他的好意。
“早点休息。”白水杉没再多说什么，他望了眼落地窗外闪烁的霓虹灯, 眉眼间浮现出一丝恍惚, 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明天……我就不同你们一起回去了。”
“嗯。”秦云岫点头, 想起他在这边呆的时间长, 跟他说了声节日祝福的话, 又对他身后的几人说, “今晚玩得开心点。”
等人走后, 她轻轻关上门, 返身走回落地窗前。楼下街道人来人往，白茫茫的雪花都盖不住节假日的喜庆。
也不知道B市下雪了没。
入冬后的天气越来越冷, 秦云岫感觉自己随时都要冬眠了似的, 困得不行。她抬手打了个哈欠，转身上床睡觉。
次日上午八点，秦云岫同经纪人赵耀一起回国，而陈闪还有事要在这边多呆几天。历经十多个小时的飞机长途, 天黑前一行人终于抵达B市机场。
徐振早就收到赵耀给他发的信息, 提前在机场VIP通道出口处候着。看见秦云岫走出来，他立即上前：“太太, 顾总在车上等你。”
顾天义来了？
秦云岫脚步微顿，自出国后好些天没和顾天义联系，她有点意外他会来机场接人。她撇头看了眼赵耀，赵耀却一点也不意外，小声嘱咐道，“既然顾总来接你了，那我们就不一起走了。你小心点，别被记者拍到。”
机场附近有不少记者蹲点，即使秦云岫这次出国的行程并未公开，但不代表没人盯着她。虽然被拍到不一定曝得出来，可小心点总归少些麻烦。
“我知道的。”秦云岫点头应了声，然后和赵耀分开，跟着徐振去停车场。走到半路她忽然察觉出点不对劲，她怎么就乖乖跟过来了？
…
算了，来都来了。
胡思乱想间已经到了车旁，徐振从外面帮秦云岫拉开车门。秦云岫一眼瞥见后座男人从容自若的身影，微楞了楞，随即反应过来弯身上车带关车门，将暗处不明的视线隔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