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走了，云岫姐晚安。”
“晚安。”
等电梯门关上，秦云岫重新点亮屏幕，依旧没有信息。她轻叹口气，说是就这一次，可她到底没有以前那么满腔热情了，又或者是她在日日夜夜的孤独中学会了克制。
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秦云岫兀自分神，电梯门开的一瞬间，微信语音铃声骤然响起。她心脏跟着一抖，低头看清屏幕上的名字后，略微无语地撇嘴。迟早有一天，她要被顾天义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事风格给吓死。
接通语音，刚想开口教育他，顾天义却比她先开口，低哑的声音穿过屏幕，透着股说不出的眷念：“娇娇。”
这声音黏糊得不正常，秦云岫下意识放柔声音：“怎么了？”
“我好像，想你了。”
我好像想你了。
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这种淌过血液的热忱，久违了。
她原谅他不会打字了。
秦云岫眉眼不自觉地弯起，走出电梯看见隔壁公寓紧关的门，没回应他的话，而是拐弯抹角问他：“你怎么没回来？”
“还有点事要处理，”顾天义顿了下，刻意强调，“放心，明天我一定准时赴约。”
“我才不担心。”
他敢不来，她就......哼，反正他不敢。
顾天义“嗯”了一声，倒是坦诚，“我担心。”
秦云岫扬眉：“你担心什么？”
“担心天亮了梦会醒，担心哪里做不好会惹你生气。”男人向来沉稳的声音里溢出一丝患得患失的惆怅，秦云岫微微怔松，随即莞尔，“没关系，你做什么不重要，只要保持住你的美貌就好。”
“......好，听你的。”
听到他那边浅碎的笑声，秦云岫脸颊莫名发热，能把贪色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人只有她了吧？她稳了稳心神，指纹解锁拉开房门走进去，摁下开关后才缓慢出声，“我到家了。”
“那，早点休息。”
“你也是。”比起她，顾天义才是忙得生活作息不规律的人。
那边忽然安静得只剩下浅淡的呼吸声，秦云岫等了两秒，反应过来他在等她挂电话。她想了想，决定打声招呼再挂，“我睡觉了，拜拜。”
“好—”
挂断电话，秦云岫径直走进洗漱厅，对着镜子拍了拍还在发热的脸颊。她想不通，明明以前那么直接又主动，怎么现在因为他几句话就脸红？她盯着镜子里笑容明媚的女生，颇为嫌弃地瞪过去：“你好没出息。”
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发出嗡嗡震动声，她拿起来看了眼屏幕，是顾天义发来的消息：【晚安。】
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但她看着就开心，于是她回了个嘻嘻嘻的表情包。
连卸妆这么累的事情都乐呵呵的。
洗完澡真正上床睡觉时已经一点四十五分了，秦云岫不知道顾天义在处理事情还是睡了，没再打扰他。眯眼前她又去微博上瞄了眼情况，网上好似已经平静下来，热搜评论区前排只剩下两边粉丝在安利。
她安心放下手机，沉沉睡过去。
-
次日，秦云岫出门前让化妆师给她送来一款褐色的短发和一袋口罩，然后对着镜子，自己动手化了个搭配短发的清纯妆。
随后她回卧室换了套加绒衬衫和短裙，本来不想穿打底裤，想起以前顾天义婆婆妈妈的一面，她老老实实穿上。又挑了件既保暖又修身的米白色风衣外套披在身上，出门前，还将她不常用的墨镜从包里翻出来戴上。
私人约会，她不希望被打扰。
秦云岫不知道顾天义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说他在楼下。她便没有敲隔壁的门，直接乘电梯下楼。
见到顾天义时，他不再是往日里一副商业精英的装扮，而是罕见地穿了件长款卫衣，左下角寥寥几笔勾勒出品牌的名字。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的头发好似也短了点，莫名透出股少年气。
秦云岫想，她和顾天义偶尔还是有默契的，比如不约而同地装嫩。
顾天义倒是很意外秦云岫新换了发型，带笑的眸光在她脸蛋上定格几秒，回过神来问：“怎么换短发了？”
秦云岫理所当然：“短发好看啊！”
他附和道： “确实好看。”
“走吧。”
从无街小区出来，顾天义想带秦云岫去包场的影院，他想和女生独处。但秦云岫不这么想，她特意选了家没有粉丝包场的小影院，在顾天义启动车子前把地址发给他，说：“去这家影院吧。”
顾天义扬了扬眉，没有异议。
然而就算是小影院，由于元旦假期的缘故，依然有不少人。元旦档的电影并不止有《将军》，但论宣传力度，其他电影都比不上《将军》，所以在影院看到《将军》的排片率比其他电影高时，秦云岫也不意外。
他们来的时间刚刚好，同其他观众一起排队进放映厅后，秦云岫环顾周围一圈，上座率大概三分之二，还算可以。
如果今天观众反响不错的话，《将军》之后的票房和同期对比不会差到哪去。
再说，还有傻子兜底。
至于那个傻子，秦云岫目光瞟向身旁的男人，顾天义余光注意到她的眼神，侧过头来看她，轻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总不能说她在看傻子。
两人并肩走向电影票上指定的座位，随着放映厅内灯光熄灭，秦云岫坐直身体。虽然她知道整个故事走向，路演时也看过原片，但她心里依然兴致勃勃，尤其是看到楚青烟出场时，再次被自己惊艳了一把。
而周边，也一阵躁动声。
“天？女主这么漂亮的吗？”
“我记得她当时的定妆照很出圈。”
“真的好美啊！”
楚青烟的美貌在大婚当天体现得最明显，一身红衣将原本温婉的姑娘衬得娇媚动人。秦云岫正欣赏着，眼前忽然一黑，一只大手掌挡住了她的视线，紧着而来的是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不许看。”
不看她也知道接下来的内容是什么，差点忘了，这电影还有吻戏来着。她颇为心虚地眨了眨眼，乖乖坐着没动。
许是她这副乖巧的模样让他消了气，没隔多久他就放下手掌，不再遮着她的眼睛，而是牵起她的手，收拢手心，渐渐握紧。
秦云岫低头盯着手指相握处看了几秒，又扭头看向顾天义，恰好对上他直直望过来的哀怨视线，她立即转头面向屏幕，假装专心看电影。
看着看着又被带入。
电影前期温馨偶尔还有点搞笑，随着战争的来临，基调渐渐变得暗沉。到楚青烟设计被俘虏那一段时，秦云岫只看屏幕都替楚青烟感觉到疼。
她揪着心，手心处忽地传来一股坚定的力量，转头，入目便是顾天义满是心疼的眼神。她怔了下，唇形微动，“我都忘了。”
可是他没忘。
几乎是一刹那的事情，心疼取代了他心底所有的不甘，一想到是因为他当初的自负导致她承受这样的痛苦，他就想让时光倒流回去踹死那个不懂事的自己。
秦云岫看出来他藏在眼底的自责，凑过来轻声安抚他：“能让人心疼，说明我演得好，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
顾天义笑不出来。
秦云岫没办法，抬起食指在他的手背上轻敲，无声安抚他的情绪。顾天义其实不需要安慰，但她这个小动作确实让他控制不住地唇角上扬，心定了不少。
他开始接纳这部电影。
随着时间的流逝，电影到了最让人震撼的一幕。当将军握着箭尾的手指松开，利箭划破空气，直直刺向那个温柔又坚韧的女人时，秦云岫整颗心脏仿佛都停止了跳动，有那么一瞬间，她像回到当初拍电影的场景，那种无声的放弃，让她眼泪情不自禁掉出眼眶。
很疼。
楚青烟没有哭，她哭了。
顾天义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秦云岫的情绪变化，温热的大手探到她被泪浸湿的脸颊边缘，他耐心细致地替她拭去眼角悬挂的泪珠，动作极其轻柔。
他一瞬不瞬盯着她红了的眼眶，尤记得探班那天他看到这一幕时的心惊，也是那时，他确定了他想要的是什么。他抚摸着她眼尾的红润，认真对她承诺： “娇娇，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走。”
秦云岫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心里莫名委屈，她抽噎几下，断断续续地说：“不一样，他没有选择。”
“确实不一样，”顾天义抬手轻揉她的脑袋，声音宠溺又极具占有欲，“你是我夫人。”
秦云岫微微怔楞，心底的难过逐渐化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盯着他看了半饷，最后小声嘟囔了句：“幼稚。”
顾天义唇角轻勾，幼稚就幼稚吧，关于名分，他是一定要计较清楚的。
大屏幕上的电影还在继续放映，后面的重点是讲将军的成长。只到一切尘埃落定时，楚青烟才在将军的幻象里出现，一如当初她送他离开时那般体贴，她笑意盈盈地站在府外等他回来，好像从未离开。
电影结束。
放映厅内灯光亮起，观众却没有立刻起身，仿佛还在缓解情绪。坐在秦云岫前面的几个女生哭得比她还惨。
“好心疼将军啊，出去时意气风发，回来时满目疮痍。”
“别说了，眼泪刚干。”
“能理解将军的选择，可还是心疼我的夫人，那么美好的女子就这样没了，难受。”
“将军才是最痛苦的啊！”
“妈的，是谁跟我说是甜美爱情来着？”
“前面的互动是很甜啊，戏外也很甜，我总觉得他们在一起了，要不然怎么演得那么真情实感。”
“嘘，姐妹，你小点声，小心唯粉揍你。”
“怕什么，那么长的拍戏时间，谁敢肯定有没有那么一刻，他们真的动过心？”
听到这里，秦云岫心想完了。
还是躲不开啊，没想到这么小的影院居然有粉丝，而且好像还是她和沈韵的CP粉。
余光瞥见顾天义望过来的视线，她立即摇头否认，黑白分明的眼里清清楚楚写着：我不是，我没有。
说实话，被认可演技对秦云岫来说是很开心的事情，但她们所期盼的美好，真就是演员处理出来的结果。
这话残忍，可真相就是这样。
比如她大部分时候的处理是偏向于楚青烟本身的情绪，而在表达喜欢将军时，她想的是纸片人，偶尔会想到某人。
她喜欢将军，不代表她喜欢沈韵。
她是真的分得很开。
但这话不好和顾天义解释。
秦云岫突然觉得她是在自找苦吃，换部电影看不好吗？想知道观众的反馈去网上搜评论不行吗？非得出来看线下观众的反馈，《将军》差她这两张免费的票房吗？！
怎么解释啊？
女生精致的脸蛋上表情丰富，看得顾天义忍不住出声问她：“在想什么？”
“呃，你不生气吗？”秦云岫以为顾天义会吃飞醋生闷气，毕竟她体会过他的占有欲，结果看他神情好像并没有异常？
“我一开始也以为我会嫉妒，”顾天义眉心紧皱，“现在看来，光是心疼就占满了我所有情绪。”比起她受的苦，他那点难以启齿的心酸根本不足为道。
“啊？”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秦云岫憨笑两下， “真不疼，我都忘了是什么感觉了。”
顾天义定定看着她，随后，他依从心底的欲望，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我疼。”
大庭广众之下被他措不及防抱住，秦云岫耳朵不受控制地红了。好在男人兜里的手机铃声及时响起，缓解了她的窘迫，她小声提醒：“顾天义，接电话......”
顾天义本来不想动，想到什么，他松开女生，拿出手机瞟了眼屏幕，眸中暗光闪过。他身体稍稍往后倾斜，不动声色地拉开两人的距离，而后才接通电话，声音冷淡：“有情况？”
“顾总，顾夫人醒了！”
当头一棒不过如此。
顾天义神情僵硬得一动不动，心脏陡然破开一个黑洞，犹如深渊要将他吞噬。他猛地抬头看向对面的秦云岫，像找到了光，那些混乱的恐慌骤然退散。
他冷静回复，“我知道了。”
秦云岫看他的情绪明显不对，主动开口说：“你有事先去忙，我可以自己回去。”
顾天义没说话，抬手揉她的脑袋。她略微嫌弃地嘀咕：“这是假发，别碰乱了。”
他依然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
不知为何，秦云岫总觉得他的笑里藏着抹似有若无的难过。刚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兜里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嫂嫂来电话了，嫂嫂来电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