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淼淼略微的回忆了一下,“唔,很厉害,很多妖魔都不是他的对手,它可以变得很大,比火还要艳丽的颜色,身上会抖落金辉,脾气很坏。”
团团又抓起一块芋头,想也不想回道:“你是说王吗?”
韩淼淼震惊了,“王?季无休?”
团团点头:“对啊,整个妖魔界只有王会发光的,它会抖落金辉,比太阳还要夺目。”
韩淼淼:“……”想起那日云海上的一幕,鸟兄的光彩确实使太阳都失去了神色。
不过应该不会是季无休吧,如果是季无休的话,那他在看见她的一瞬间她就成死人了好吧?还能容她撒那一会儿野?
应当是团团这个小朋友年纪太小见识太短,只见过季无休而已。
韩淼淼:“那其他的鸟你见过吗?”
团团摇了摇头:“没有,整个妖魔界不吃鼹鼠的鸟只有王。”
韩淼淼:“……”所以是真的不具备参考性的吧,比起季无休,其他鸟它可能连看都不敢看。
一顿饭吃饱喝足,团团几乎吃光了这片地里所有的芋头。
等他们收拾完离开后,原来茂盛的树林已经秃了一块。
季无休冷漠地看着骑着大鼹鼠离去的韩淼淼,脸色更是如铁一般青黑——
她是谁都敢骑吗?
第17章
骑上大鼹鼠,速度果然快了不少,只见大鼹鼠熟练地在山林间奔跑跳跃,一路拔山倒树,很快地功夫就远离了蔑天峰。
韩淼淼回头看了一眼云层中的那座孤峰,想到了赤着双足一身红衣的季无休,想到那样的地方只有他一人,且失去了韩淼淼后也永远都将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忽然不知怎了,原本还算愉悦的心情顿时就如浇了水的木炭,熄了。
对于这样的季无休,她有些不忍起来。
季无休做错什么了吗?在这个故事里,他自始至终都是无辜的,是天帝季翔强迫了季无休的母亲,才让她诞下了季无休,又因着一小小妖魔会坏了他的名声,他便随意寻了个由头将刚刚产子尚还虚弱着的她关入了九天水境中。
而季无休无论怎样说也是季翔的血脉,是以才被留了下来,开始了他被折磨的悲惨的一生。
他很可怕,但也很可怜,他最后会变成那个样子,她完全不意外。
……
鼹鼠虽然是个巨大的鼹鼠,但是在妖魔界,比起其他巨兽而言,它还是只能算是一个小家伙。
是以远离了蔑天峰的地界之后,它的行动便愈发的小心谨慎起来,也不敢再招摇地在山林间跳跃,而是穿梭在密林之中,专行些僻远的路子。
“我们鼹鼠一族最喜欢的是钻在泥土里,但是带着你我不能钻土。”团团这样说。
韩淼淼当然表示理解,毕竟这个鼹鼠小兄弟实在是太温柔辽,她趴在它柔软的颈背上,软乎乎的感觉像是在睡席梦思,而它动作又很轻,完全不会把她摔到。
只不过随着行去的地方妖魔越来越多,团团走的路便愈发奇僻,偶尔它也会被一些天敌盯上,但它都能过有惊无险的化解,虽然只是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但它已经展现出来了超凡的生存能力。
同样一条路来的时候韩淼淼走了三个月,可是团团小兄弟居然只用了不到三个时辰。
“就在那边了,再翻过一座山就到了。”
团团小兄弟把整个人都藏在山野间腐败的树叶底下,小心翼翼地把韩淼淼捧在手心,一双漆黑溜圆的小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鼹鼠的天敌超多,蛇鸟一类的都是,它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还是有些心慌慌的。
……
躺在光秃秃的梧桐树上,季无休看见被鼹鼠团在手心里的韩淼淼,他的神情有些冰冷,这场关于生存的直播令他觉得乏味极了,他不想再看下去了。
随手从身上拔了根羽毛,火红的羽毛被峰顶的寒风吹远,它穿过了浓浓的一层云,再出现时,就变成了一只硕大的苍鹰。
苍鹰破云而去,犀利而冰冷的眼神在丛林间寻觅着,倏然它俯冲直下,好似是锁定了目标。
正在啃着烤芋头的韩淼淼觉得头顶落下了一大团的黑影,她昂头去看,透过稀疏的枝叶间,她看见一只肥硕的鹰。
“鹰,鹰,是鹰啊。”她不受控制地喊道。
再转头去看团团时,一大坨湿润松软带着腐败气息的泥土就劈头盖脸浇了她一身,她抖了抖脑袋,又抖了抖烤芋头后,默默吃了一大口。
韩淼淼:“……”我的错,一只鼹鼠反应当然比我这个凡人要灵敏,真不知道我在瞎担心着什么。
然而令韩淼淼没想到的是,虽然团团反应灵敏迅捷,但那只大老鹰的目标好似并不是它,它直接忽略了躲在泥土里瑟瑟发抖的小鼹鼠,一对锐利的尖爪直接勾起了韩淼淼。
韩淼淼:“???”我???
这时韩淼淼才发现,这老鹰也并没有妖魔界寻常老鹰那般硕大,它那一对小爪爪,抓她好似刚刚好。
鹰飞至半空,原本那对死死钳住她的爪爪倏然一松。顿时腰部一空,韩淼淼整个人都径直的朝下坠去。
所以说是不喜欢吃活的是吗?
“救命啊。”韩淼淼一声尖叫。
季无休冷漠地看着她,他知道她不会死,她的名字已经被他从凡人的生死簿上划掉,死不了,但那样的高空跌坠下来,粉身碎骨都是轻的。
束发的布带被挣脱,女孩满头的乌发往天上跑去,她一张惨白的小脸满是惊恐的神色,双手双脚不断地扑腾挣扎。
“哼。”季无休面无表情,鼻孔里出了一口气。
然而视野下拉,他又看到那只不知死活的肥硕鼹鼠伸着两只爪爪要去接韩淼淼。
倏然,一股难以言喻的烦闷燥意冲上这个大魔头的天灵盖,他的表情变幻莫测,但就在肥硕鼹鼠将将要接到韩淼淼的那一个刹那,光秃秃的树上没了那抹慵懒的艳红,而另一边,韩淼淼整个人都撞入了一个冰凉的怀抱中。
意识到自己不再下落也没有死,韩淼淼如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抱住了季无休劲瘦的腰,是个像个树袋熊一样的姿势。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当然是鼹鼠团团,只见它还维持着方才等着接韩淼淼的姿势,一双乌溜溜水灵灵的小眼挤吧了挤好几下,待看清了头顶之人却然是他们的王后,他犹豫不再犹豫,当即钻入了新鲜的土坑里,一路遁走了。
虽然只是个孩子,但他还算是个聪明的孩子,韩淼淼既然能从王的手下逃生,这说明了她的不一般,但它不一样,若是得罪了王,它丝毫不怀疑王会把它烤成鼠干。
啧啧,看着王抱着韩淼淼时那珍重的姿势,它就知道,王沦陷了。肯定是沦陷了。
因为重力的影响,韩淼淼虽然感觉自己没有再继续下落了,但还是缓慢地往下坠着,感觉托着她腰部的东西根本就没使劲。
韩淼淼这人一向不爱依靠别人,她自力更生,当即就更紧地抱住了季无休的腰,往上顿了顿。这期间她一直紧闭着双目,张都没敢张开眼。
季无休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看着她抱着他的腰往上顿,丝毫没有畏惧的意思,然而却还是紧闭着双目,又好似在恐惧着什么,他平静了许久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没忍住问出了声,“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好奇心使这个大魔头不再高冷,他真的是很想很想了解这个无耻凡人是个什么来头。
第18章
听到这阴冷而咬牙切齿的声音, 韩淼淼原本就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更是在那一刹那绷断了。因为怎么说也有好几个月没有听见过人声了,她对人声可谓是非常的敏感,就譬如现在响在她头顶的声音, 就很像是季无休的,无论是音色还是语调, 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无差别。
如果是季无休的话,那她岂不是完犊子了?
韩淼淼木愣愣抬头,正正对上一双狭长凌厉的眸。
那双眸漆黑深邃, 当它盯着人看时犹如两个旋涡, 会使人晕眩。
韩淼淼此刻就很晕眩,她捂住眼睛, 做出一副很难受的表情。
却被季无休无情地揭穿, “别装了, 否则把你丢下去。”
韩淼淼偷偷瞄了眼下面, 起码也有个十层楼的高度, 她嘿嘿一笑, 讪讪道:“季兄,这不巧了吗?又见面了, 呵呵。”
鸡兄?大魔头的脸色顿时又黑上三分, 在人界时他还尚算鸟兄,这冷不丁一到了妖魔界,他倒是变成鸡兄了,这个瞧起来不怎么样的弱小凡人果然胆大。
看着季无休冷眼看着自己, 韩淼淼的寒毛炸了一背。要死了要死了, 这是什么眼神?要死了要死了,这是要她死的眼神。
韩淼淼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挣扎一下, 她抬眼对上季无休的眸,强忍下内心的颤抖与抗拒,扯出一个还算温和柔软的笑容,声音软甜:“我是来爱你的呀。”
季无休听到这话该是个什么反应呢?韩淼淼没想那么多,她只想先对付过这事儿再说,毕竟她真的有点恐高,而且胳膊好累啊,都发抖了,再撑一会儿她可能要掉下去。
听到这样的话确实很意外,季无休意外地扬了扬眉,探究的漆黑眼眸便再次落到了韩淼淼清丽的脸上。
女孩清澈明丽的一双眸看着他时很纯粹,然而当她对上他的视线时眼神还是闪了一闪,微不可查地避了避。察觉到这一点,季无休眼底的冷意更深,他冰凉的右手缓缓贴上了韩淼淼的后颈,是个随时要掐的动作。
脖上贴了冰凉的一物,韩淼淼生理性的浑身一抖,她抬头怯生生的一眼就对上了季无休的,那阴冷幽深的眼神,这老小子明显想掐死她。
“为什么?”季无休似笑非笑的问。
韩淼淼知道这是送命题,酝酿了一下,想了个自认为绝不会出错的答案。她脸上的笑容荡漾开来,美好的不似凡间之物,“因为你好啊,你天下第一好,我当然要爱你。”
骗子。
季无休眼神一冷,手上的力道就重了重。
韩淼淼眼睛一闭,脖子一缩,做好了准备迎接死亡,然而她等了许久,他却是没有动手。
脖子缩累了,韩淼淼的神经开始放松,意识到自己没死,她胆大地掀起一只眼去看季无休,却见他漆黑阴冷的眸中好像掺杂了些茫然的情绪,他的手停在她颈后没有动作,眼神却有些游离涣散。
莫名的,韩淼淼感觉这时候的他苍白的像一片纸,脆弱又凌厉。
片刻,季无休茫然的眼神开始聚焦,手上的力道又重新贴回韩淼淼颈后。他此刻是在笑,不过笑得比哭还吓人,眼神冰冷冰冷,嘴角却咧上了天,瞧起来十分诡异,“好?那你倒说说,我哪里好。”语气还往下压,好像带了些威胁意味,总感觉一个没说对就得死。
得,又是一个送命题。
韩淼淼在恭维别人的时候最害怕别人问这个了。都是恭维话,大家随便听听就好,哪里有往心里去的?还让她详细举例,这不是难为人吗?她哪里知道他哪儿好?总不可能是睚眦必报、心狠手毒吧?让一个将死之人夸赞他,季无休其人,当真卑劣至极啊。
但她还是得试试,“嗯……你长得贼帅,身材也不错,我刚刚摸了摸,还有腹肌呢,嘿嘿。”
季无休露出了一副“就这?”的表情。
韩淼淼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不然呢?我又不了解你,还要我怎么说?”
不过帅是真的帅,韩淼淼脑中浮现出了在蔑天峰看见季无休的第一眼,毫不夸张的说,是惊艳到震撼的第一眼。
漆黑空旷的殿中,清凉山风浮动他艳红的衣摆,他就慵懒地斜斜倚在一张矮几前,修长而又指骨分明的手捻起一块宝石,随意而又闲适地将宝石抛入碧潭中。
宝石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少年的衣袖滑至臂间,露出的那一节手臂柔韧有劲。
像是一幅画,独孤而又高雅。
初初韩淼淼看得呆了,直到那画中人投了一个凌厉的眼神过来,她的心脏顿然一跳,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来。
季无休是好看的,这事自韩淼淼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深信不疑。
因为他帅就翻越千山万岭过来找他?因为他帅就放弃了人界富足优越的生活过来吃老鼠食?她所经历的一切苦楚都是因为他帅?那他得多帅?季无休当然不信。
但怎么说呢,被别人夸奖,哪怕知道别人是违心的,还是会有些开心。就像现在的季无休,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正经,但唇角还是忍不住地往上扬了扬,“说实话,到底来干嘛的。”
韩淼淼:“……”大哥,你这个表情就很不对劲了。
“做你的光。”韩淼淼正了正神色,端了端姿势,认真道:“做你的小仙女。”说完她好似忍不住般哈哈大笑起来,声音甜脆悦耳,眼神清朗澄澈,却又透着一股儿勇往无前的韧劲,真诚而又坦荡。
季无休就怔住了,直到很多年以后,他也无法忘记这样的一个少女,在他面前这样大言不惭而又肆无忌惮。
这下子眼神躲闪的人轮到他了,他看都不看她,轻蔑笑道:“呵,就你?”
“就是我呀,你要记住我一辈子。”韩淼淼主动把脸送到他的视线里,无论他头转向哪边,她有些脏兮兮却又昳丽非常的一张脸永远都在他眼下,笑容如花般灿烂。
横竖都是一死,躺着等死就不是她韩淼淼的风格,她这个人,尤爱作死。
——
值得庆贺的是,尤爱作死的韩淼淼在季无休这里并没有真的把自己作死,她说她爱季无休,她说她要做季无休的光,季无休就宽宏大量,真的把她带回了蔑天峰。
韩淼淼脏兮兮的一双脚局促地站在殿外的台阶上,伸头看了看里面光可鉴人的地板,有些不太好意思踏足。她昨日就发现了季无休老是盯着她的脚看,一开始她还认为是季无休这人有什么特殊癖好,到后来她才想明白,对她那一双满是泥泞还破破烂烂的鞋能有什么癖好,他就是有洁癖,嫌弃她脏,走到哪里都是一个脚印子。
走在前头的季无休丝毫没有注意到韩淼淼的异样,他当然也不会轻易放过她,只不过她说她爱他,那就好办了,他自顾自道:“知道吗?爱我没有那么简单,我喜欢干净,日后这个地板你要早中晚各拖三遍……”听着身后没了动静,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空空荡荡,再一看殿门,脏兮兮的一个小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