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没想到连她都看出来了啊。
韩淼淼温柔一笑:“无碍。”打脸不一定要吵架撕逼,只要让她自心底认定自己不如旁人,且自己越想越气,气死自己,就算赢。刚刚那一局,她两句话都没说就让她气个半死,她赢了个满分好吧。
——
坐在虽然柔软舒适却也颠颠簸簸的马车上,韩淼淼闭着眼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在书中她只用一句“韩淼淼是死于山匪刀下。”便交代了她的死因,其他的,她便一概没写——因为不是主角都不重要。
现在她终于吃到偷懒的苦,时时刻刻惴惴不安,没有什么比知道自己会死,但不知道自己怎么死,啥时候死,更痛苦了。
“小姐不舒服吗?”如诗看见韩淼淼唇色苍白,有点担心。
韩淼淼声音恹恹的:“现在到哪里了?”
如诗:“刚上山不久,说是正当季的时候官道上马车多,所以走了小道。”
一听这话,韩淼淼登时杏眸一睁,撩起身侧小窗的纱帘,就看向窗外。
刹然将外头青翠欲滴的山景纳入眼帘,如如诗所说,这处却然是条荒无人烟的小道,很适合被杀。
她严肃了起来,对如诗道:“你现在下车,去二小姐的马车上。”
听闻小姐在赶自己,如诗顿时就急出了眼泪,“小姐,你别赶我走,我乖乖的。”
韩淼淼看着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想到她的人生尚未开始,她不能害她,便温柔的却不容拒绝道:“听话,回去我给你买糖糕吃。”
熟料如诗还未来得及下车,便闻一声骏马嘶鸣,马车被紧急停下,韩淼淼直接被甩了下来,甩的她个七荤八素。
“快跑!”韩淼淼对如诗喊道。
马车又是一震,二人摔在了一起,韩淼淼头撞了小案几的一角,磕的头昏眼花。
如诗倒还好,她爬起来,撩开轿帘去看外面,熟料她还什么都没看清,便被一只粗糙大手抓了去。
兵器相接,铮然声响,脚步杂乱叠沓,有人尖叫,有人嘶吼,有人痛苦的一声闷哼,趴在地上便再也没有起来。
韩淼淼懵懵然爬起,还未来得及揉脑袋,就闻一声——
“大小姐,快跑,是山匪!”
紧接着韩淼淼便被一护卫模样打扮的人从车内扯了出来。
因为重心不稳,她将被拽出马车就呈狗爬式摔倒在地。
变故突发于一瞬间,使韩淼淼来不得反应的一瞬间。
“小姐,是山匪,别愣着了,快跑啊。”护卫一脸焦急的看自家小姐,忽而见斜刺里插过来一满脸横肉的山匪,山匪高喝一声,持斧坎了上来,护卫举刀,一刀将人从头劈到了腰。
滚烫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溅了懵逼中韩淼淼一脸。
鼻尖嗅见了浓烈的血腥味,韩淼淼怔楞楞抬头,才见那身穿短大褂的山匪身上裂开了道血淋淋的口子,就那么直直扑倒在了她面前,染了血的铁斧重重砸在她足前二寸。
“啊——”
反应过来的韩淼淼一声尖叫。
她看见空旷的山道被鲜血浸染,她看见有人在血泊中不认命的挣扎,她看见有人死不瞑目,灰暗空洞的眼神直直的看着她。
韩淼淼被护卫扯出了这片遍地鲜血横尸之地,她素净的裙摆沾染了污血,一路跑去,一串血脚印,一道拖痕。
不对,如果是一同上的山,那韩晶晶呢?
内心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韩淼淼边跑便问:“二小姐呢?”
“二小姐的马车方才一直跟在后头,只在一个拐角处不见了,我们刻意放缓了速度,但一直都没有等来,应当是回去了。”
“谁……谁提议的走小道?”韩淼淼气喘吁吁,原主这个身体太单薄娇弱,不太能跑。
“二小姐身边行事的小厮。”
正说话间,韩淼淼便被逼至断崖前,下视一片茫茫江河,河流湍急,水声滔滔,掉下去后生还几率几乎为零。
这里是山匪的地盘,很快数量庞大的山匪就围了上来。
几名护卫将韩淼淼护在身后,强撑着与山匪们对峙。
为首的山匪一脸恶相,他手中惦着这一把大刀,狰笑着一步步将这呈防备状态的主仆几人逼得步步后退。
“跑啊,怎么不跑了?跳啊,有本事就跳下去啊。”那山匪带着邪恶的笑去看韩淼淼:“啧啧,这岭东韩家的千金还真是个可人的小娘子,不给爷几个玩玩真可惜了。”
韩淼淼被他的神情吓到了。说真的,她活了二十多年,从未见过有如此面目狰狞丑陋之人,下意识里退后了步,结果脚下土一松动。
伴随着直入云霄的尖叫,她整个人都坠下了山崖。
我操! “救命啊,我不想死啊!”虽说是剧情要她死,但是说真的,有谁会真的想死呢?
极速的下坠带来了极致的失重,风往上跑,韩淼淼仰面朝天,眼中收揽的蓝天渐窄,崖边肆意生长的绿侵占了她的眼球。
也不晓得是不是错觉,在下坠的猎猎风声中,在那一瞬间,韩淼淼听见了遥远的天边传来一声清丽婉转的啼鸣。
刹然间风云变幻,湛蓝通透的蓝天被红霞浸染,紧接着她便看见东方的天际爆发出一道道耀眼的金色光辉,又闻一声啼鸣,一只巨大的,遮天蔽日的大鸟便自天际振翅而来,霞光万丈,尾羽飘翎夺目。
韩淼淼呆了一瞬,好似忘记了自己正在下落。
然而那大鸟却朝着她的方向俯冲而下,将她稳稳托起。
韩淼淼有些惊魂未定。
大鸟振翅,乘风而起,扶摇直上。
巨大的翅煽动着,那数名山匪被这气流搅动,如下饺子般一个个被搅下了山崖,跌落进了滔滔不绝的江河中。
唯有那几名趴在地上呼唤着韩淼淼的护卫得以幸免。
——
渐渐的大鸟飞行速度平缓了下来,韩淼淼在它背上翻了个身坐起,才发现这大鸟是真大,她在它背上平稳的根本感觉不到它正在飞行。
韩淼淼想起她给这个世界的设定,人类中极少一部分人受天道偏爱,身来便怀有灵根,可入道修行,而另一部分人则是肉.体凡胎,只有匆匆数十年寿命,不过那时日子其实并不难过,因为无论凡人还是修士每个人都可以召唤契约兽。但后来季无休堕魔,契约柱被断,妖魔强大起来,人类便如同蜉蝣蝼蚁般弱小,只能活在仙门修士的庇护下。
所以说,这大鸟是妖魔还是修仙者?
韩淼淼正想着呢,突然重力顿失,她整个人都被一股大力甩翻在地。
“你……”她艰难爬起,却在视线聚焦的一瞬间正正对上了一张放大的鸟脸,一噎,声音顿时憋了回去。
那鸟开口,说了一嘴标准的人话:“你是谁?你对我做了什么?”语气十分不善,带着令人胆颤的质问。
韩淼淼:“……!!!”救命,当面听着鸟说人话真的很诡异好嘛!而且,我一凡人我能对你做什么?
韩淼淼举起双手,战战兢兢的,“天地良心,我都不认识你,绝对没有对你做过任何不轨的事。”
大鸟显然不信,一步步逼近韩淼淼,它一双圆圆的鸟眼凶光毕露。
韩淼淼被它逼得节节败退,最终退无可退,靠在了一棵枯树上。
倏然韩淼淼脑中闪过了剧版杨过身边的雕兄形象,原来一人高的雕兄站在杨过面前他就是这种感觉吗?莫名觉得有些滑稽是什么鬼啊?韩淼淼扑哧一笑,那大鸟顿时恼羞,掀起翅膀欲来扇她。
韩淼淼紧张地一缩,那大鸟却整只鸟都弹飞了出去。
韩淼淼震惊了。
自己扇飞自己?这是什么操作?
远远的看见大鸟狼狈地爬起,它身上火红的羽毛沾满了尘土草屑,它好似懊恼地看了身上一眼,接着向她走来的每一步都带着怨怼憎恶。
韩淼淼急忙躲到树后,解释道:“你看见了,我啥也没干!你不能找我!”
大鸟撂下了句狠话:“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我撕碎你!”
面对这狂暴的鸟兄,韩淼淼识趣地缩起了脑袋装鹌鹑,直到一道阴影自她头顶掠过,她才想起了一件要紧事,跟着鸟兄飞走的方向追了几步,大声喊道:“不对啊鸟兄,这是什么地方?喂,你不能把我丢这儿啊!”
然而辽阔的天地间,只余下她高昂的回声,鸟兄那硕大的身形早已没入了天边云海间。
韩淼淼体力不支,一屁股跌倒在地。
现在的她满脑子都是问号。
——什么情况这是?这凶巴巴的鸟兄它是谁?那我,是死还是不死啊?
当蝴蝶煽动翅膀,活着的韩淼淼还是死了的韩淼淼吗?
……
然而满腹迷惑的人并不止韩淼淼一个,分明前一刻还在妖魔界纵容妖魔祸乱人间的季无休,却在一息之间化作了原形出现在了人界。
待他反应过来便见自己翱翔在云层之间,而他背上好似骑了个什么东西。
轻飘飘的一个,全然感受不到灵气,似乎是个蝼蚁凡人。
什么东西连他都敢骑?是没有听过他季无休的恶名,还是嫌自己活得太久?
季无休冷嗤一声,无情地将人自空中甩下,本想着跟上去将人掐死,却悚然发觉自己化不了人形,而且那凡人在他眼中只是一团花白的雾影,还自有一层护体结界,他动不得她分毫。
看不见,动不了。
一股燥怒之感陡然笼上这个魔头的心头,他似一只被绳链束缚的家犬,面对挑衅他的自由的小猫,除却呲牙狂吠却毫无办法。
自从堕入妖魔界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般无力而羞愤的心情了。
丢下蝼蚁凡人后,季无休随手炸毁了座山头,然郁结怒气却丝毫不消,他又接连炸了几座,这才有了点缓和之意。
看着钟灵毓秀的山川变成浓烟滚滚的焦土荒原,听着浓烟中传来的撕心裂肺的悲吼,这个大魔头满意地展翅,回到了妖魔界。
第2章
大鸟走后,韩淼淼才发现这是一座不见人烟的荒山,不过,好在这山也并非荒到毫无人迹,她沿着一条蜿蜒曲折的山道往山下行去。
每走一步韩淼淼都要骂一声娘,这原身身子委实娇贵,那一双玉足更是又嫰又软,丝毫经不起锤炼。
她就了块还算光滑的岩石坐下,褪下鞋底已经磨穿了的绣花鞋,掰起脚,看着嫩白却沾满血渍的脚底起了十来个大小不一的水泡,虽然不是自己的身体,但确确实实是疼在她身,她心疼地吹了吹。
那一瞬间她嗅到了一股浓烈的锈腥味,脑中蓦然想起那遍地的横尸,她浑然一抖,顿时将鞋抛出老远。
如诗就趴在马车旁一步远的地方,身上蔚蓝色的衣裙被鲜血染成了黑红的颜色,一双如同浸泡在水中的黑眸中满是恐惧绝望,明明前一刻还是那般鲜活灵动之人,下一瞬却成为了具破烂不堪的尸体。
韩淼淼活了一辈子没见过死人,可是却在穿来后见识到了如此血腥残酷的画面。
心中余惊未消,眨眼眼前便是一片猩红,残肢与绝望在血泊中蔓延开来。
韩淼淼无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她木木走到绣花鞋旁,见上面镶了两颗豆大的夜明珠,思忖了下,还是薅下连同头上的红玉步摇揣进随身携带的荷包里。
死她可以随时死,可是活着她就活着的责任,如诗的命还有那些为了她而倒在血泊中爬不起来的护卫,她要一一为他们讨回来。
这山间道路坎坷难行,脚底的血泡磨破又重新长出再次磨破,她咬着牙一一忍下。
走着走着她听见耳边传来了泠泠溪流声,应当就在不远处,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狼狈的模样,决定过去清洗一下,不然到时下了山再吓坏人就不好了。
这个位置山势很缓,水流的速度也很缓慢,不过到底是山上清泉流下来的泉水,很是清澈,清澈到韩淼淼方至岸边,便被倒影里那个犹如恶鬼的人影吓到。
她一身浅色衣衫沾满了污血,就连脸上头发上都是干涸的血渍,再搭配上披头散发的形容,以及要死不死的眼神,简直恶鬼本鬼。
她以手为舀,捧起一抔水浇脸,清凉水感顿时让她清醒了不少,一张白皙空灵的小脸,也渐渐露出了本来的模样。
韩淼淼垂首看了眼倒影,再次被那溪水中美丽的少女颜惊艳到。
明明身着破烂染血的衣衫,却也掩盖不住那份优雅脆弱的气质,乌发如云,脖颈纤长,再由破烂衣衫一衬,更显纤弱柔美,弱柳扶风,很让人有保护欲。
不过这原主的气质看起来也忒柔和纤弱了些,仿佛生来就是做金丝雀的,莫名的一看见她就想给她建最华美的金屋,吃最精致的吃食,穿最华丽的衣裙,精心侍养,藏起来欣赏。
韩淼淼啧啧两叹,可惜了这幅身子给她用,她就一糙汉,这不白白糟蹋了吗?
她褪下被磨穿了的罗袜,对那双血肉模糊的脚有点不忍直视。
果然如她所想,这幅身子却然娇贵,清水方一触及脚底伤口,她就眼前一花,疼昏了过去。
——
韩淼淼在一间简陋却整洁的木屋中醒来。
她睁着一双潋滟的眸打量这个陌生的房间,整体老旧,陈设简单,却不乏烟火气息。正在她茫然时,一个穿着质朴的小姑娘推门而入,看见她,对她露齿一笑:“你醒啦?”
韩淼淼欲下床,才发觉自己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痛,尤其是双腿,动都动不了。
“我在哪儿?你是谁?”韩淼淼警惕的问。
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见她有些不安害怕,于是置下手中的木盆,走过来安慰她:“你别害怕,我叫穆禾,我不是坏人。只是我跟我哥哥上山打柴时在溪边发现了你,哥哥见你可怜,我们就把你捡了回来。”
穆禾小姑娘长得水灵稚嫩,笑起来的时候也很灵动,看她模样却是不似撒谎,只是韩淼淼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她半撑起身子,透过半敞而开的窗子去看窗外风景,但见窗外阳光灿烂,青竹围了个简单的栅栏,栅栏外绿树茵茵,虫鸣阵阵,而院内吊着根晾衣绳,绳上正晾晒着她那件染血的青裙,洗过,洁净如新。
韩淼淼泄力躺回去,她觉得或许是自己神经紧张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