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又能护她到几时?
她必须要变得更强,强到即使没有他在她身侧,也有能力保护自己。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本不该相遇。说到底,唯一能够始终陪伴在她身畔之人,唯有她自己而已。
*
虽说明面上是两人的交锋,可乐夜显然忌惮着温萝身后垂手而立的柏己,出手下意识的狠戾之间,却又时常硬生生凝滞留手,动作十分不痛快。
然而她此番表现,对于温萝而言,却是极佳的陪练。
不过几个回合,她便感到丹田气海处一片温热,似有灵力在其中翻涌沸腾,与化神之间触手可及的微薄距离隐隐有了突破的意思。
温萝没想到,越级挑战、落得下风却反而触底反弹,绝地求生反倒突破境界这种男频情节,有朝一日竟然能发生在她的身上。
化神之境,比起先前的境界似乎多有不同。仿佛至此,她才零星窥探了天地本源,真正跨入以神御剑的门槛。
这种感受与她曾经使用【剑神附体】技能之时十分类似,却又比起技能被动附加在她身上更显出几分通透之感,她甚至能够感受到长恨的呼吸、脉动以及思绪。
而变异冰系单灵根与玄阴之体双重作用在她身上,竟让她连当初顾光霁打坐闭关的功夫都省去,识海扩张,灵力充盈,一步直接轻松跨越了元婴与化神的隔膜,周身气势瞬间暴涨。
乐夜只觉得面前的女人起初出剑略有迟疑滞涩,可越是挥剑,动作便愈发娴熟流畅,有如流水行云一般姿态飘逸,剑罡更是一剑比一剑凌厉,到后期,她甚至当真要运起浑身魔气认真应对。
白衣女子面容素净,一双凤眸微微上扬,本是极为勾人的模样,却因其乌润眸底透着的淡淡霜雪气而无端中和了几分媚意,清冷皎皎,凛然逼人。
乐夜不禁略有些晃神,下一瞬却觉身遭剑气盈然,面前的白衣仙子身形单薄,其中却蕴着无穷的力量,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雪白道袍飘飞之间,澄莹剑光倏然如天边降下的一道惊雷,裹挟着滔天气势朝着她轰杀而来。
此刻,乐夜才后知后觉地真正回过神来。不论此人身后是否有柏己坐镇,可即使只论她本人,如今的她却也已经无法匹敌。
思绪翻飞,心如电转,乐夜足尖轻点,迅速向后飞掠而去,求生的本能令她几乎淡忘了先前与柏己之间的约定,整个人化作了一道绯红色的残影,朝着连通着外界的石道激射而去。
然而下一刻,却见面前昏暗的甬道之中光华流转,剑吟冲破石窟直达云霄。
乐夜只觉胸口似是被千斤重的巨锤狠狠碾磨,登时喷出一口猩红血雾,浑身骨头仿佛散架一般,只得顺着这股强横的力道无力地倒飞而出,狠狠砸在身后尖锐的石壁之上,胸口又是一阵血气翻涌,重重跌落地面,面上苍白一片。
正犹豫着是否要当即一剑杀之,识海之中团子却猛地焦急尖叫起来:“主人,快动手杀了她!千万不要让男主出手,要是把她烧光了就完蛋了!”
温萝回身望向一旁抱臂斜倚在石壁上的玄色身影。果然如团子所言,他眉峰微敛,修长冷白的指尖隐约在虚空之中轻点,却并未立刻动作,似乎是在等她的反应。
一剑穿心总好过被烈焰焚尽的痛楚。温萝抿唇抬臂,剑芒大作几乎点燃一片昏暗的石窟。
乐夜一张格外明丽动人的面上并无多少憎恶怨愤,反而在绝望灰败之中隐隐显出几分感激的神色,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只求她能给个痛快。当下温萝便不再犹豫,稳稳地一剑刺出。
只听利器入肉的“噗嗤”声,温热血渍喷溅至她面上,血珠揉进她精致的眼尾中,万般高洁神圣都被这一点猩红衬出了几分妖魅风情,可她面上的神情却依旧是平静的,仿佛悲天悯人,不识尘烟的仙子一般,雪白道袍即使沾染了血迹,也依旧飘逸翩跹,清泠泠的不像话。团子:“快将她的元丹掏出来收好。”
温萝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手腕翻转剑尖一挑,一片模糊血肉之中那颗泛着盈盈光泽的元丹便被她轻松捏至掌心。
能够让团子按捺不住出声提醒她的事,定然是在五洲大陆历史上极为重要的关键节点。
温萝垂眸沉吟。
乐夜的“傀儡”并非以乌木制成,反倒是以人族、魔族修士的残骸辅以她用途独到的魔气炼制而成,行动迟缓不说,杀伤力也远远不如后世藏月门名震天下的乌木傀儡强横。可这二者之间,若说半点联系也无,她却是不信的。
毕竟,乐夜作乱在如今的云州也算是大事一桩,若是月星洲恰巧游历至此,以他的性子,多半也不会坐视不理。
联系到团子所说“让柏己一把火烧光了就麻烦了”,想必她手中这枚属于乐夜的元丹,正是这一连串剧情发展的核心所在。
“叮——恭喜维序者温萝,完成主线剧情【美救英雄】,获得剧情值20%,当前剧情值60%。”
将元丹在储物袋中收好,温萝抬手甩了甩长恨剑上沾染的血珠,挽了个剑花抬手收剑,目光落在一旁仍昏迷不醒的奚景舟身上。
她实在是不敢想象,柏己大发慈悲将奚景舟一路扶起随她四处走动的画面。可奚景舟如今身量颇高,若是她主动担起将他带走的责任,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正迟疑间,石道之内似有隐隐地传来了动静,一阵规律缓慢的脚步声,断断续续地顺着石道之中阴冷的风轻飘飘刮来。
随着一声铿然金鸣,长恨再次出鞘,温萝戒备地退了两步回到柏己身侧,沉眉凝视着石道的尽头。
柏己慢条斯理地掀了掀眼皮,不甚在意地轻捏着掌心冷硬的扇骨,并未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那阵脚步声愈发清晰入耳,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显出一只灰扑扑的长靴来。随即,随着来人的动作,灰得发白的一席略显凌乱的外袍逐渐出现在视野之中,视线再向上移,是一张英挺俊逸的脸庞。
来人衣着朴素,甚至称得上寒酸,可通身神秘而强大的气息与俊美面容却丝毫令人不敢小觑。此刻,他正垂首望着一旁乐夜的尸身,口中喃喃:“竟然被抢先了一步……”
话毕,他才仿佛刚意识到洞窟之中仍有旁人,抬眸打量温萝与柏己一眼,十分自然地笑道:“是你们动的手?”
只看他俊秀的五官便知道,即使他一身乞丐一般的外衫,也一定不是寻常路人甲,再加上他明知阴四镇有邪祟作乱,却依旧胆敢只身前往,更是在无“傀儡”引诱的前提下寻到了乐夜的老巢,实力不可谓不强横。
望着他几乎左脸写着“散”,有脸写着“修”的着装打扮,来者身份究竟是何人,几乎已呼之欲出。
果然,见两人皆淡淡地望着他不说话,来人也并未动怒,反倒十分好脾气地拱手行了个礼,大方道:“在下月星洲,不知二位道友如何称呼?”
第118章 第四只男主(二十一)
月星洲生平一大爱好, 便是欣赏美人。
在他心目之中,美人皆是上苍见凡尘枯燥乏味,恩赐入凡尘绚丽供人品鉴的繁花, 当受万人拥戴悉心照料,若是遇上美人却目不斜视丝毫不流露赞叹之意,反倒是万分不敬之事。
但凡他碰见这种情境, 定将路见不平, 打抱不平,亲自替那不知怜香惜玉之人好生将美人照拂得妥帖,虽说常人眼中此举算是生性风流,可在他看来不过是举手之劳, 博爱有风度罢了。
时间长了,月星洲对于美人有着近乎本能的直觉, 百里之内但凡有国色天香之人现身, 他定然能循着那缕女人香寻到她身处之地。
他本就是常年活跃在云州的散修, 半月前便听闻阴四镇出了古怪, 不过他向来不爱与旁人抢食, 见对此地感兴趣之人不胜枚举,便歇了插手的心思。
却没成想,半个月过去, 不仅祸乱阴四镇的邪祟没能被祛除, 反倒是一批又一批来此查探的修士无一例外地消失了踪迹,一来二去, 人人皆知阴四镇是个吃人的村镇, 愿意插手此事的修士便越发少了。
然而这却正中月星洲下怀, 心中更是被激起了几分兴味与胜负欲来,当即便决意赶往此处一探究竟。
他却没预料到, 甫一踏足阴四镇的地界,邪祟之气他还没来及感受几分,便感应到了方圆百里之内定有美人现身。
而且这美人还不是寻常美人,若是平日里所见那些姿容秀美之人称得上一句天香国色,那此人便当得起皎皎辉月,直教他连人影都没见着,心头便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当即他便将邪祟之时暂且抛到脑后,循着美人的气息来到了一座阴森昏晦的洞窟之中。这洞窟之中,更是蕴着浓烈到扑鼻的魔族邪祟气息。
月星洲当下心中险些笑开了花。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观此情形,他还能有什么不明白?——这美人看来多半也是仙门中人,与他倒甚是相配,若是能因此促成一段佳话岂不美哉?
思及此,他脚步便更轻快了些,却也不愿与美人初见之时教她留下孟浪冒失的不良印象,便硬生生调整了起伏的心绪,控制着步速不急不缓地向内赶去。
石道冗长,亦或是他心下急躁,只觉得这又窄又暗的路如何都走不完,月星洲正欲提速向前赶一赶,便察觉不远处似乎躺了个人影。
哪怕石道之内光线暗得仿佛无尽的永夜,他却依旧瞬息间便辨认出——必定是个美人。
凑近一看,他才了然,美则美矣,只可惜是个魔族人,况且如今已香消玉殒,多半便是在阴四镇中作乱的魔族人。
下一瞬,他便灵光一闪,明晰动手杀她之人多半便是他先前感受到的那名美人,心下不禁又是一动。
皮相美丽终究多少肤浅了些,可若是美人不仅清丽绝人,实力也如其美貌一般上等,那岂非世间最为惹人怜惜追捧的绝世佳人?
虽然仍未见到这美人的真面目,可就在此刻,月星洲便已单方面决定,对这神秘却强大的美人一见钟情,共浴爱河,甚至在接下来的几步之中,连两人日后去何处隐居,屋舍坐标朝向,生几个孩子都想了个遍。
要知道,先前他虽然广识各色丽人,守礼限度之内的怜惜之间,却从未如此刻一般生出如此悸动与向往。双目适应了黑暗,甫一遇见光亮竟让他下意识眯了眯眼。下一秒,他便望见了石台旁执剑而立的白衣女子。
简陋阴森的石窟分毫未能折损她珠玉般的容颜,反倒更将她衬托出了几分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之色。一头柔亮青丝曳地,被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垂顺地披散在脑后,身姿纤细却不单薄,樱唇点点,面庞轮廓精致流畅,在下颌处恰到好处的收尖,合着一双远黛般的细眉,显出几分古典雅致之美。
可她最美之处却并非于此,反倒是那双蕴着清寒淡漠的晶亮凤眸,目光所及之处,摄人心魄,万物也难与其争辉。
月星洲心下狂跳,他的直觉果然一如既往地精准。
如此佳人,说是美人都算是暴殄天物,哪怕形容为世间绝色也不为过。
可下一刻,他心下似有所感,目光不由自主地自那仙姿玉貌之上挪开,略带几分试探地扫向她身侧那道玄色的身影。
分明在他进入洞窟之际,丝毫也并未察觉此人的气息。那便仅剩下一条解释,便是此人的实力远在他之上。
玄衣男人脸廓线条极为凌厉深邃,入鬓的剑眉之下,是一双慵懒半阖着的眸子,眸中细碎微光折射之间,显出亦墨亦朱的色泽,可其中那阵若有似无的凛然寒芒却教人无暇细辨一二,高挺的鼻梁之下,是颜色极淡的薄唇。
换做旁人,这当是极为薄情之相,可放在他面上,却被他一身浑然天成的桀骜狂恣压抑地仅剩一片凛冽的张扬与傲气,反倒更教人移不开视线。
只一眼,月星洲便明白,与这个男人为敌并非明智之举。
饶是月星洲也不得不承认,这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一个清高出尘,一个睥睨众生,合该是无法相容的气息,可交织在一处却反常得和谐,自有一阵难以言明的气场坚定地萦绕在二人身周,将两人牢牢拢入其中纠缠不休。
唇畔笑意微滞,满腔热情仿佛被当头淋了一桶冰水般,冒着滋滋青烟熄了大半,然而正中那抹火心却挣扎跃动着不愿就此逸散。月星洲心如电转,当场便换了个开场白,十分纯良爽朗地向二人问好,紧接着便大言不惭地诉说了一番邂逅的缘分情谊,诚邀两位与他结伴游历。
不知那白衣美人想到了什么,先前冷漠警惕的神色一收,显出几分清冷之下的友善来,抬手收剑间倒是并未着急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指着一旁倒地的白衣男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