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不得不感慨,少夫人的气场不小。
上了马车,陆喻舟坐在宝珊身侧,抬手为她按揉肩头,“辛苦了。”
宝珊闭眼享受着他的按摩,没有抱怨一句。
自己只负责府中的一点账务,就感觉眼睛干涩、肩膀酸疼,夫君每日处理那么多公牍,定然更累,还要抽出时间陪自己和儿子,真不知他是铁打的,还是有用不完的精力。
校场上,一群小童子们穿着襦衫,头戴飘带头衣,像模像样地冲夫子行礼,然后分成两队开始比试投壶。
阿笙迈着小短腿走在爹娘中间,看着小哥哥们,心生向往,也想去读私塾了。
陆喻舟握着儿子的手,察觉出他脚步慢了,低头问道:“怎么了?”
“那边。”阿笙抽出一只手,指向投壶的小郎君,“阿笙也会。”
看出儿子想跟小郎君们玩耍,夫妻俩带着他走过去。
私塾的先生认出陆喻舟,上前作揖:“陆相。”
陆喻舟颔首,扶起对方,温声道:“我们能在一旁观赏吗?”
“自然。”夫子让人搬来三个杌子,请一家三口落座。
阿笙握紧小拳头,目不斜视地盯着比赛,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可也知道自己是外人,不能破坏人家的规则。
似乎看出阿笙的期翼,夫子笑着问道:“这位小公子可要一起比试?”
阿笙撑圆小嘴,看向娘亲,又看向爹爹,见他们都对自己点头,于是鼓足勇气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给夫子作了一个揖。
夫子带着他走向小郎君们,让他加入了一支队伍。
陆喻舟坐到阿笙的位置,握住宝珊的手,单手托着下巴静静看着比试,面庞如玉般温润,没有沾染一丝世间的浮躁。
怕被路人瞧了笑话,宝珊想要抽回手,却被男人紧紧扣着。
不仅如此,陆喻舟还有意无意用尾指刮蹭妻子的手掌心。
童子们轮番投壶,每人投三次。等轮到阿笙时,两队的比分不分上下。
在江南老宅时,阿笙时常跟齐冰练习投壶,只是那时年纪尚小,学不到精髓。
小家伙努了努嘴,眉眼蕴着认真,用力掷出手中的箭支。
箭支“嗖”的飞出,偏离了壶口落在地上。
阿笙扁嘴,下意识看向爹娘。
宝珊冲他握握粉拳,给予鼓励。陆喻舟只是淡然一笑,似乎在告诉他,输赢不重要,要正视输赢成败,而不是回避和恐惧。
重新为自己打气,阿笙掷出剩余两支,依然落在了外面。
夫子带头为小家伙抚掌,其余小郎君们也为这个小弟弟抚起掌,稚嫩的童音此起彼伏地萦绕在阿笙的耳畔。
他听见了一句:“你真棒。”
回去的路上,阿笙窝在宝珊怀里傻乐,还不好意思让爹娘瞧见。
走进寝房,宝珊将睡着的儿子放平在床上,扯扯他翘起的衣摆,温柔地凝睇着他的睡颜。
她的小阿笙比两岁的时候开朗许多,也勇敢了不少,这是她最欣慰的事情之一。
在宝珊看来,比起教会孩子如何乖巧懂事,不如多花时间帮助孩子养成向阳而生的性格来得重要。
亲了一下儿子的额头,宝珊走到陆喻舟身后,慢慢环住他的腰身。
正在更衣的男人顿住,转眸问道:“有心事?”
俏脸埋进他的墨发,宝珊认真道:“谢谢你,孩儿他爹。”
儿子能一步步走向阳光,陆喻舟功不可没。
身体后仰,倚着身后的妻子,陆喻舟微微扬头,喟叹一声,双手覆盖住妻子的手背。
母子俩是他的挚爱,是他要用一生去守护的人,谈什么谢呢。
第75章 别哭
阿笙醒来时, 发现爹娘不在身边,小脸漾出疑惑,拱着小身板爬下床, 不小心踢到了脚踏, 脚尖一疼, “唔。”
他坐在地上掰起脚,呼呼吹了两下。
宝珊从湢浴出来时,见儿子抱着腿, 快步走过去,将人提溜上床, “怎么了?娘看看。”
伸出一只元宝似的脚丫, 阿笙瓮声瓮气道:“磕到了。”
小巧的脚趾尖上红彤彤的,宝珊握住儿子的脚,温柔道:“娘给吹吹。”
“吹完啦。”阿笙笑嘻嘻道。
每次碰到磕到, 娘亲都会给他吹吹, 他早就学会啦。
看着坚强的儿子, 宝珊欣然一笑, 把他的小脚塞进被子里,“捂一会儿就不疼了。”
这时, 陆喻舟披着一件松松垮垮的外衫走过来,凹凸的腹肌吸引了阿笙的注意。
小家伙伸手碰了碰,又按按自己的肚子,发出了灵魂的疑问:“不一样?”
陆喻舟揽住宝珊的腰, 大手绕到她的小腹上拍了下, 一本正经回答儿子的问题:“你娘跟咱们也不一样。”
宝珊拍开男人的手,瞪了一眼,这人在儿子面前没正形。
手背一痛, 陆喻舟随手还了一掌,打在了阿笙的视线盲区。
宝珊俏脸通红,狠狠踩了他一脚,扭着腰去取儿子换洗的衣裳。
阿笙盘腿坐在褥子上,仰头盯着爹爹的侧脸,还在纠结刚刚的问题。娘亲的肚子是平平的,自己的肚子是鼓鼓的,爹爹的肚子是硬硬的,为何不一样呢?
带着这个疑惑,在次日一早,阿笙去碰了霆儿的肚子...是扁扁的。
为何大家的肚子都不一样?
小家伙愈发疑惑,捧着碗干饭时还在想着这个问题。
前半晌,缃国公带着几个小孙儿在院子里玩耍,阿笙盯着他的肚子,挠了挠侧额,“爷爷,我想摸摸你的肚子。”
缃国公掐了一下阿笙的脸蛋子,打趣道:“摸爷爷的可以,但不可以去摸小姑娘的肚子。”
“为何?”
缃国公教导道:“男女授受不亲。”
脸蛋被掐变形,阿笙愣愣看着爷爷的肚子,心里更为疑惑。
回到房里,瞧见捧书卷坐在床沿的爹爹,阿笙小跑过去,问道:“爹爹,男女授受不亲?”
对于儿子忽然猛增的求知欲,陆喻舟并不诧异,放下书卷,温和道:“七岁之前,阿笙不必刻意去讲究这些,等到了七岁,就要注意这方面了。”
阿笙执着地问道:“可爹爹和娘亲为何可以手拉手?”
小家伙忽然害羞,好似也明白亲昵的意思,捂脸趴在陆喻舟的腿上。
被儿子冷不丁一说,陆喻舟有点反应不过来,失笑道:“爹爹和娘亲是夫妻,夫妻是可以同床共枕、牵手拥抱的。等阿笙长大,爹和娘就给你说门亲事,到时候,阿笙和妻子就可以像我和你娘一样了。”
阿笙踢了踢小腿,嗦手指道:“阿笙不想长大。”
常听说,小孩子希望自己快点长大,长大后又想回到小时候。他家儿子竟然不想长大,陆喻舟抱起儿子,在半空中颠了颠,“吾儿不急着长大,爹娘还想多陪陪你。”
同样想回到小时候的人还有九皇子赵澈。
星光璀璨的夜幕下,赵澈还忙碌在皇城司衙门,听完下属的禀告,少年扔出一枚腰牌,“查清楚是何人替赵薛岚与官家牵线,务必将赵薛岚带到我面前。”
母妃的账,他要一点点跟她算清楚,然后把母妃所承受的痛苦十倍、百倍还给她。
拳头握得咯咯响,少年的眼底流淌过毫不掩饰的狠戾。如今,皇城司已经尽数归于自己手中,赵薛岚如往日一颗沙粒落入尘埃,再掀不起风浪,即便官家同意她回宫,也不能同自己争夺皇城司的指挥权。想到此,少年勾起唇,想要尽早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
从皇城司出来,赵澈遇见出宫游玩的秦凌旋。
小宗姬身后跟着东宫侍卫,排面盛大。见到赵澈,秦凌旋小跑过去,满脸带笑,“皇表兄。”
对于这个小表妹,赵澈并不厌烦,相反,还能在孩童的眼睛里看到单纯和静好。弯腰揉揉小姑娘的头,笑着问道:“大晚上的要去哪里?”
“去缃国公府。”秦凌旋性子开朗,不喜被束缚,在宫里稍微呆久一点儿就浑身不舒坦,总想着出去玩。
提起缃国公府,赵澈面上露出复杂神色。
秦凌旋拽住他衣袖,“皇表兄要不要同我一起去?咱们去找霆哥儿和笙哥儿。”
别看小姑娘不谙世事,但能感受到赵澈身上的阴郁,才会故意邀请。
赵澈刮刮她的鼻头,“为兄都多大了,还能同你们几个小豆丁玩到一起去?”
秦凌笑嘻嘻地点点头,“皇表兄都老了,头发掉光,牙齿松动,走路颤悠,再也不能肆意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开,比任何一个小姑娘都淘气。
赵澈笑着摇摇头,忽然感慨起来,接手皇城司,就意味着自己在孤僻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年迈时,或许连一个朋友都不会有。
挺没劲的。
红衣少年对月喟叹,负手走向宫门。
国公府。
因为秦凌旋的到来,阿笙又玩疯了,跟着小姐姐、小哥哥满花园的跑,还意图爬树,泛着光泽的脸颊溢满欣喜,等回到卧房时直接呼呼大睡了。
宝珊替儿子擦了手脚,捏捏他的小圆脸,努下鼻子,“小淘气。”
一旁替妻子整理口供的男人笑笑,“淘气点挺好。”
宝珊走过去,看了一眼桌上的证据和口供,不免担忧:“赵夫人是皇族,咱们公然打她的脸面,会不会引起官家的不悦?”
陆喻舟揽住她腰肢,将人抱坐在腿上,下巴抵在她肩头,“会。”
“那......”宝珊搂住他脖子,附耳道,“要不要再等等,等一个尚好的时机再一举歼灭?”
这个时机也许要等到太子完全掌权的时候。
隔着白色丝绸寝裤,陆喻舟来回摩挲,惹得怀中人儿身体轻颤。
“赵夫人用国公府的钱两去填补娘家的空缺,其中猫腻甚重,即便官家不悦,也定然想要知道其中缘由,堂堂亲王府,怎会让嫁出去的女儿捞钱。到时候,最要提心吊胆的不是咱们,而是屹安王府。”
宝珊扣住他作乱的大手,嗔道:“谈事情就谈事情,你总不正经作甚?”
男人轻笑,掐了一下她的月退,“良辰美景,花好月圆,不是该你侬我侬么,娘子不必害羞。”
谈正事呢,谁要跟他侬侬眷眷的,看他俯身要吻自己,宝珊捂住他的嘴,“不许。”
舌尖舔了一下她的掌心,陆喻舟问到:“为何不许?”
说着话,大手锢住她的腰,不让人儿逃离。
感觉腰肢痒痒的,宝珊扭了两下,看向床铺,“儿子还在。”
陆喻舟扯开她的手,对着门口吩咐道:“来人,把小少爷抱到公爷那里。”
嵈儿低头进来,抱起睡熟的阿笙离开,全程目不斜视,但脸蛋是烫的,感觉姑爷白日和夜晚是两副面孔,真怕小姐吃不消。
没了旁人打扰,陆喻舟扯过宝珊脚踝,撇了绣鞋,让她跨过来坐,大手托着她的后背,“这回呢?”
俊朗的面庞温煦无害,性子却狡猾多变,这便是自己的夫君。
宝珊掐了一下他的腰,不解气还拧了一把,可男人腰身劲瘦,根本没有赘肉,拧过劲儿了,自己手指还痛。
那点不显露的娇气被陆喻舟精准地捕捉到,如日落时映亮山谷的霞光,美好醉人。
陆喻舟捏住她手腕,对着她的指尖吹了一下,“阿笙教我的,只要吹一吹就不疼了。”
被说的脸红,宝珊抽回手,“是我教阿笙的。”
“嗯,亦母亦友。”陆喻舟挑开她颈间的盘扣,长眸含笑,“一会儿要是疼了,我也帮你吹吹。”
“......”
宝珊掐住他两侧面颊,肃着小脸道:“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哪句?”陆喻舟扯了一下自己的衣领,靠在椅背上,懒散地凝着她。
“年轻时要节制,别等到四十岁了天天喝补药。”
在慕夭和太子失踪的两年里,为了养活阿笙,宝珊的生计就是行医,那会儿附近的几家妇人前来替自家男人问药,就是针对这方面,宝珊还从妇人们的嘴里得知了很多羞人且损耗的事。
只是,她性子腼腆,没有直白地讲给陆喻舟听,但也多次提醒他要节制。他倒好,一点儿不听劝,成婚几日,夜夜笙歌,害的自己晨早出门不敢直视丫鬟婆子们的眼睛,生怕被她们揶揄。
陆喻舟侧肘抵在椅背上,用另一只手拍拍她的脸蛋,“别绷着脸,相公记下了。”
“不知羞。”宝珊收腿,想要去安寝,可陆喻舟拽住她的裙裾,不让她离开。
佳人回眸娇怒,“你刚说记下了,又逗我。”
长指一扯,那拢着冷香的裙裳在灯火中显出缎面上的暗花,是宝珊最喜欢的玉兰花。陆喻舟将人儿扯回怀里,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新婚放纵些没什么,相公想你想的紧,你就成全相公的不情之请吧。”
宝珊替他整理好衣领,“不许。”
陆喻舟紧紧抱住她,侧头闻着她脖颈的幽香。
宝珊低头时,弯下的脖子如曲颈的天鹅,美到让陆喻舟窒息。而佳人清丽柔美,在他心里如同天鹅,需要被呵护和善待。
午夜梦回时,他都觉得以前那个欺负宝珊的自己很混蛋,不可饶恕。
怀着这种愧疚,无论宝珊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竭力去满足,可唯有芙蓉帐暖这件事上没有依着她。
妻子秀色可餐,刚成亲的他哪会委屈自己。
打横抱起佳人,认真道:“这事今晚不想依你,但地点可以你来选,卧房还是屏折后面?”
被他的厚脸皮磨平了棱角,宝珊垂下手臂,嘟囔道:“哪儿也不想,真怕你早衰。”
“屋里腻了是不是?”陆喻舟掉转脚步走向书房,可还未踏进去就觉得这里不够新鲜,以前两人不是没尝试过。
眼尾微微一斜,陆喻舟忍住笑意问道:“去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