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们骂骂咧咧,侍女和扈从一边追赶一边赔钱。
赵氏吓得花容失色,大声道:“快停下啊!”
可马车根本停不下来。
倏然,一抹人影逼近,拽住了马匹的缰绳,迫使马匹停了下来。
车夫惊魂未定,刚要道谢,却发现那人蓬头垢面,到嘴边的感谢变了味道,扔给对方几个铜板,当作打赏。
谁知,那人不但没收钱,还把铜板塞进了车夫嘴里。
车夫捂住嗓子使劲儿咳嗽,借着这个功夫,那人掀开帘子,把赵氏拽了出来。
赵氏踉踉跄跄地被拽进一条巷子,借着月光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赵薛岚!
赵氏瞪大眼睛,扭头就想跑,被赵薛岚按在青石路面上。
膝盖抵在赵氏的背上,赵薛岚幽幽笑道:“别来无恙,堂姐。”
赵氏惊恐道:“是你对我的马车动了手脚?”
赵薛岚没有回答,擒拿住她的双臂向后弯曲,疼得赵氏龇牙咧嘴。
“你想作甚?要钱我可以给你,别伤害我!”
赵薛岚哼笑,“我不是你能用几个臭钱就可打发掉的。”
现今,整个皇城司都在搜捕她,她竟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皇城,当真是有几分本事。赵氏不敢跟她硬碰硬,软了语气道:“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帮你。”
赵薛岚掐开她的嘴,硬喂了一颗药丸,捂住呜呜直叫的赵氏,逼她吞咽下去。
松开她的嘴,赵薛岚解释道:“我不信你,所以只能先委屈你了。”
“你给我吃的什么?”赵氏干呕,却呕不出来。
“夺命的药,”赵薛岚忍着腿上的疼痛,威胁道,“若是没有我的解药,十日后你会全身溃烂而亡,信不信由你。”
深知赵薛岚的手段和能力,赵氏哪敢拿自己的性命做赌,“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用你的人脉,帮我进宫面见官家。”
赵氏赶忙点头,磨着后牙槽道:“我来想办法,三日内送你进宫,你要信守承诺!”
“那便好。”赵薛岚松开她,“给我一个你的信物,方便我随时进出国公府,也好找你谈事情。”
赵氏苦不堪言,扔给她一枚玉佩,“你现在是朝廷钦犯,行事务必小心,不要惹不必要的麻烦!”
说罢,快步离开,生怕被对方钳制自由。
等甩开赵薛岚后,赵氏直奔医馆求诊,可一连去了几家,大夫也查不出她被喂了什么药。
无奈之下,赵氏回到府邸,闷在卧房内偷偷抽泣,从小到大都未受过这样的威胁和摧残,偏偏为了解药还不能出卖赵薛岚。
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砸了一架子的古董瓶,又鞭打了几个侍女和扈从。
深夜,慕时清带着阿笙回了自己的屋子,让仆人带着宝珊和陆喻舟住进厢房。
屋里燃着沉香,宝珊推开窗子透气,“今晚能不燃香吗?”
他知道陆喻舟喜欢调香,可她一直不喜欢这股闻道,以前做侍女不能言,如今提起要求来自然而然。
陆喻舟打开香炉,熄灭香料,“以前你就不喜欢,怎么不说?”
宝珊坐在妆台前摘头饰,语气淡淡,“我敢吗?”
陆喻舟一噎,走过去自她身后揽住她,吻了吻她的眉尾,“是我疏忽了。”
男人连语气里都含着小心翼翼,认错态度好到没话说,宝珊有点想笑,“又没怪你,干嘛一副做错事的表情?”
陆喻舟扣住妻子的肩膀,将她扳转面向自己,语气认真道:“以前让你受的委屈,我会一点点弥补,虽说不能抵消那些过错,但我会努力,努力让你忘掉过去。”
被他真诚的情感触到,宝珊捧起他的脸,浅笑着点点他的唇角,“好,我记下了,若有一天你让我难过了,我就跟你算总账。”
明明是调笑的语气,可陆喻舟还是郑重点头,“若是让你难过,你就打我、骂我,哪怕不理我,但一定不要......”
跟我分开,更不能和离。
他没有说下去,握住那截细腕,吻了一下她的掌心,“时辰不早了,安寝吧。”
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宝珊不知他是故意的还是真无辜,“还未洗漱。”
陆喻舟失笑,贴着她耳畔道:“相公忘了,只想着和你睡了。”
真的不知道,他是如何讲出这么令人面红耳赤的话。宝珊推开他,披散着长发走进湢浴。
仆人已事先备好浴汤,褰了衣裙,宝珊沁入温热的水中,闭眼靠在桶沿,感觉哪里都不如留在爹娘身边舒坦,这里没有妯娌的攀比,没有婆婆的刻薄,是最适合放松身心的地方。
忽然不想明日就回去,又不想坏了规矩,更不想让夫君难做,宝珊没入水中。
陆喻舟走进湢浴,弯腰捡起地上的衣裙和小衣,等来到浴桶旁,见水面漾起气泡,长眸含笑地探进手,精准地掐住了女人的鼻翼。
呼吸不畅,宝珊挣扎着向上,破水而出时,她张开檀口呼吸,整个人被水润泽得如同一只蛟女。
松开手,陆喻舟靠在桶前,指尖衔着女子的衣裳,“适才吓到为夫了。”
将湿发别至耳后,宝珊掐住他的手臂,略带娇嗔道:“你是故意的。”
看着出水芙蓉的小妻子,陆喻舟咽下嗓子,喉结上下滚动,“是故意的,你能怎样?出来打我?”
要被他的骚气话气哭,宝珊捂住脸让自己冷静,“你快出去。”
“我抱你去床上,”陆喻舟勾起她的绣鞋,“要不你过不去。”
这人把蓄谋用在了她身上,宝珊冲他扬了一把水,转身趴在浴桶上,懒得再搭理他。
如玉的美背呈现眼前,陆喻舟心里鼓臊,放下衣裳和绣鞋,挽袖拿起水舀,往她背上浇。
宝珊闭上眼,享受着他的伺候,可没过多久,浴桶里就多了一个人......
回门这日,嵈儿也跟了回来,当丫鬟们听见屋里传来的动静,互视几眼,露出惊讶的表情。
姑爷也太敢了吧。
只有嵈儿颇为有见识,哼道:“姑爷和小姐每晚都恩恩爱爱,我都习惯了。”
刚好这时,慕夭走来想跟宝珊聊心事,无意中听见了嵈儿的话,以及屋里的动静,瞬间涨红了脸。
见到慕夭过来,嵈儿很是为难:“小姐?”
慕夭摆摆手,“我路过,路过。”
陆子均竟然这么孟浪!赵祎还说自己和陆子均很像,那在这方面......
慕夭不敢想象,转身之际,耳尖都红了。
第73章 害羞
晨曦初露, 秋高气爽,一家人围坐在八仙桌前,安静用膳。
膳食间, 慕夭时不时看向陆喻舟, 眼睛里充满探究。
被盯久了, 陆喻舟抬起眼帘,“有事?”
鼻端一哼,慕夭没提昨晚去宝珊院子里听见的动静, “没事。”
陆喻舟懒得搭理她,拿起公筷给阿笙夹菜。
阿笙吃了几口青菜, 指着面前的红烧肉, “想吃。”
小家伙心里泛起嘀咕,怎么都不给他夹肉肉吃?
陆喻舟又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他的碟子里,温声道:“乖孩子就要多吃蔬菜。”
儿子太胖了, 他和宝珊商量, 以后每顿给儿子减少荤腥, 增添蔬菜。
小脸一皱, 小家伙扯了扯他的衣袖,“阿笙想吃肉。”
“好, 爹给你夹。”陆喻舟夹起一块肥瘦适中的肉块,去掉肥膘,将瘦肉放进他的碟子里。
阿笙哼哧哼哧吃起来,特别好被糊弄。
宝珊翘了一下唇角, 忽觉得唇角火辣辣的疼。
昨晚浓情时, 唇角被啄狠了,早上一看,留了血痂。因为这事儿, 她已经半个时辰没理会男人了。幸好丫鬟们有眼力见,没有说穿,只当她是上火了。
可总有那么一两个没有眼力见的。
坐在身侧的邵婉拿手指戳了戳那里,“你嘴破了。”
声音虽说不大,但还是吸引了一桌人的视线。
阿笙吓得捂住嘴,不停晃着小短腿,娘亲受伤了......
邵婉当了真,单腿跪在绣墩上,非要替宝珊检查嘴角的伤。
闭闭眼,宝珊握住邵婉的手,拢在掌心,“女儿没事,昨儿不小心咬破的。”
说出这句解释时,娇俏嫩白的脸蛋红的能滴血。
除了未成亲的少爷小姐们,其余人敛起关切,不满地瞥了一眼始作俑者。
陆喻舟淡然地为邵婉夹了一筷子蟹黄玉米,温和道:“娘尝尝这个。”
邵婉痴傻,但也知道陆喻舟是自己的女婿,点点头道:“谢谢女婿。”
其余人:......
慕时清拍拍妻子的手背,“婉儿唤咱们女婿名字就好,子均。”
邵婉学舌道:“子均。”
陆喻舟淡雅一笑,微微颔首。
两人一来二去,转移了嫡女们落在宝珊脸上的视线,宝珊舒口气,抬起秀气的小脚踢了身侧男人一脚,面上维持着得体的浅笑。
陆喻舟侧眸,小声问道:“脚尖疼吗?”
宝珊横他一眼,眼角眉梢带着娇怒。
暗自观察一会儿,慕夭撇撇嘴,感觉这两人成亲后,性子都有了变化,尤其是陆喻舟,像一只卖弄风骚的臭狐狸,那个禁.欲薄情的汴京公子是伪装出来的吧。
傍晚送一家三口离开,慕夭拿起太子腰牌和一个包袱,蹦蹦跳跳跨坐上马匹,准备去往城中靠近人工湖的饭庄。今儿是赵祎二十五岁的生辰,自己答应要陪他一起度过了。
离得很远,见女儿像小蝴蝶一样飞来飞去,慕老宰相拄着拐走过去,“要去哪里啊?”
慕夭背上包袱,脚步匆匆,“有个场子,今晚不再府中用膳了。”
“问你要去哪,”慕老宰相做了几十年的文臣之首,对女儿的小动作洞察入微。
慕夭摸摸鼻子,“去给太子殿下庆生。”
慕老宰相当然记得今日是太子的生辰,按照皇族的规矩,太子的生辰是要大办的。可赵祎不愿大办一个生辰宴,加上与官家如今的关系太过尴尬,也就顺势推掉了礼部的筹划。
天色渐暗,慕夭来到和赵祎约定的雅间,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花香。
雅间内的男子没有端坐东宫时的威严,显得散漫随意,
慕夭背手站在门口,目光飘忽不定,也不知自己怎么了,越相处越紧张,不但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还不敢离得太近。
早在半个时辰赵祎就到了,此时晃着手中酒盅,像个等待鱼儿上钩的垂钓者。
“坐。”
慕夭从来不是服输的性子,感觉自己弱了气场,挺起腰杆坐在男人对面,故作镇定道:“屋里怎么这么香?”
赵祎指了指镂空屏折,“我让人买了几盆建兰。”
慕府的人都知道,慕夭喜欢兰花,最爱建兰开出的花,含苞时清新淡雅,绽放时芬芳馥郁,很像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的少女。
只是,赵祎怎会知道她喜欢建兰?
慕夭为自己添了果茶,意有所指道:“你向我的家人打听过我的喜好?”
“无需打听。”赵祎浅抿一口酒水,定眸看着她,“我会用眼睛观察。”
人心难辨,想要了解一个人的喜好,并不是听他嘴上说的,而是通过生活中的细节得知。慕夭嘴上从来都说不喜欢花花草草,可实际上并非如此。
可以说,赵祎了解慕夭的一切喜好和禁忌,知她不喜欢被束缚,于是给了她抉择的机会。他想要看她一步步走入他的生活,而非被迫。
很多个孤枕难眠的夜晚,他都在想,若自己不是深宫太子,慕夭会向自己勇敢地迈出那一步吗?
答案是肯定的。他相信,他们两情相悦。
说起来,今日是赵祎的生辰,结果反倒是自己收到了花,慕夭很是过意不去,没有故弄玄虚,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件叠好的衣袍,“我...自己缝的,送给你。”
料想到她会送自己礼物,但没想到会是一件亲自缝制的袍子,赵祎心里似被灌入蜜汁,有暖意流淌至四肢百骸。
“我试试。”他站起身,扶着桌面走过去。
慕夭赶忙抖开衣袍,红着脸道:“不合适我再拿回去改,你要是觉得难看,可以不穿。”
不过这样,她多少有些不爽利。
汴京小辣椒就是这样,大事上面坦坦荡荡,一牵扯到小女儿家的心事就口是心非。
赵祎系好腰带,展开双臂,在慕夭面前转了一圈,“如何?”
慕夭搓搓下巴,没好意思说袖子一长一短、一宽一窄,“我拿回去改良一下,兴许还能穿。”
被她的话逗笑,赵祎脱了袍子,仔仔细细瞧了一遍,这样的女红的确对不起名贵考究的面料,但赵祎还是很喜欢,毕竟是慕夭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好,你慢慢改良,我不着急穿。”
把袍子揉成团,慕夭红着脸坐下,“不喜欢可以说出来,那我就省功夫了,也不会再扎手指了。”
话音刚落,男人抓住她的手,检查了每个指腹,未见到茧子或伤口,但赵祎知道,以慕夭的裁剪缝纫能力,定是吃了不少苦。
动作先于思考,他张开唇含住了女子的左手食指。
指尖似被熨烫,慕夭缩了一下手指,却被男人紧紧攥住手腕,不容她退缩。
温热的触感带来一阵阵酥麻,慕夭咽下嗓子,怂了一瞬,可一想到昨晚所闻的场景,眼前就飘忽出许多光怪陆离的场景。
她咬住舌尖,逼自己正视心尖的悸颤。
是心动啊。
只有对一个人心动,才会不排斥这种亲昵举动,甚至有些欢喜。
见她一动不动,赵祎松开她,垂下手臂,“我......”
“你别讲话,”慕夭打断他,掐着腰在屋里走来走去,消化着那份悸动,可在心底蔓延开的悸动势如破竹般侵吞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