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开了口,众人只有附和的份儿。
听着一句接一句的恭维,陆喻舟把阿笙抱坐在腿上,郑重道:“在此跟诸位家人声明一点,阿笙是我的亲生子,这一点毋庸置疑。若是哪天让我听见什么乱七八糟的闲言,我不会息事宁人。”
最后四个字,他一字一顿,字字敲打在碎嘴者的心坎上。
陆喻舟握住宝珊搭在腿上的手,看向赵氏,眸光带笑,“宝珊是长媳,该为母亲分担一部分府中事务,也让母亲轻松一些。”
赵氏脸上堆笑,“是啊,等你歇完十日的假,我就把你娘子捆在身边,天天教她如何掌家。”
陆喻舟执起杯盏,示意道:“日后,宝珊若有做得不妥之处,还望母亲多多包涵。”
像是被对方锁住喉咙,赵氏感觉喘气不畅,吃了几口后就寻到借口离席了。
用膳后,缃国公把阿笙往怀里一抱,“今儿笙哥儿还跟我住,你们忙去吧。”
陆喻舟掐掐阿笙的腮帮,“跟爷爷住行吗?”
阿笙点点头,搂住缃国公的脖子。
看得出,小家伙很喜欢爷爷。陆喻舟放心了,带着宝珊刚要离开,就被宫里来的小公公拦下了。
“公爷,世子爷,庄仪帝姬归朝,太子在宫中设宴,邀请两位携家眷前往。”
由太子出面为皇姑姑接风洗尘,说明官家还是不愿意露面,不过这样也好,免去了官家和宝珊见面的尴尬。陆喻舟心思百转,应了太子的邀请。
与父亲对视一眼,陆喻舟决定带着宝珊和阿笙一起去,也好让阿笙认识新伙伴。
缃国公不想带赵氏出席,于是抱起阿笙,“走,跟爷爷进宫。”
二房媳妇忿忿地瞪了自家没出息的男人一眼。
二公子心里苦哈哈,笑着打趣:“父亲也带上霆哥儿吧。”
缃国公看向闷头的霆儿,“跟爷爷进宫?”
霆儿看了阿笙一眼,又看向自己母亲,怕母亲责怪他与阿笙走得太近。
二房媳妇巴不得儿子去长长见识,笑着将他推到缃国公身边,“霆哥儿早就念叨想进宫了。”
缃国公放下阿笙,“那好,笙哥儿和霆哥儿手牵手一起进宫。”
前半晌闹得不愉快,两个小家伙都有点排斥对方,最终还是阿笙伸出了胖胖的小手,“哥哥牵手。”
霆儿又看向母亲,见母亲没有使眼色,于是握住了阿笙的手,还扭捏地晃了晃。
缃国公笑了几声,这多好啊。
华灯初上,金碧辉煌的大殿内群臣云集,宝珊与陆喻舟坐在一张长几上,时不时看向缃国公那桌。
阿笙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珠光宝气的贵妇嫡女,睁着大眼睛来回看。
缃国公剜了一口杏仁膏递到他嘴边,他吸溜一口,捂嘴笑了。
“好吃?”缃国公笑眯眯问道。
“嗯!”
“回头,爷爷去问问御厨这是怎么做的,咱们就能时常吃到了。”
阿笙捧起杏仁膏吸溜起来,开心的摇头晃脑。
这时,一身大红宫装的庄仪帝姬带着女儿秦凌旋走进来,百官携着家眷起身作揖。
庄仪帝姬微微颔首,走到太子面前。
赵祎弯腰,揉揉秦凌旋的头,“还习惯吗?”
谁知四岁的小姑娘开口脆:“皇兄好官腔。”
这话引得众人朗笑。
赵祎破天荒地笑了笑,如冰雪初霁后的第一道景致。之后,他为庄仪帝姬介绍着坐于前排的几家人。
当介绍到缃国公和两个孙儿时,赵祎牵着秦凌旋的手走过去,“在皇城这段时日,旋儿若是觉得宫里闷,可以去国公府找小弟弟玩耍。”
缃国公赶紧把两个小孙儿推上前,笑着介绍,“老臣左手边这个是陆霆,右手边这个是陆笙。”
秦凌旋看看两人,没有吱声。
毕竟在大户人家出生,霆儿小大人似的退后半步,躬身作了一个揖,赢得旁人赞许。
阿笙感觉自己又要被嫌弃了,低头抚住肚子,撅起了嘴,娘亲和外公都教过他如何作揖,可当着这么多人,他脸皮薄。
倏然,脸蛋被一只小手掐住,耳边传来小姑娘甜脆的声音:“他好胖呀,像婴儿。”
阿笙愣住,头一次有同辈愿意跟他讲话。
见他不讲话,秦凌旋又捏了捏他的脸蛋,“你叫陆笙吗?”
阿笙仰起头,看着比自己高半头的小姑娘,握拳给自己打气:“嗯!你可以叫我阿笙。”
秦凌旋笑笑,笑靥很友善,“那你叫我姐姐吧。”
阿笙激动地想跺脚,“姐姐。”
秦凌旋握住赵祎的手,仰头道:“他真可爱。”
听慕夭提起过阿笙没有玩伴,赵祎勾唇道:“那你带着弟弟去御花园玩会儿。”
秦凌旋伸出手,大大方方道:“咱们走。”
看着香培玉琢的小姐姐,阿笙摸摸肚子,偏头偷瞄坐在下首的娘亲,见娘亲冲他点点头,阿笙蹭蹭掌心,握住了秦凌旋的手。
一见他们搭伙,一旁的霆儿急了,扯了扯缃国公的衣袂,“孙儿也想去。”
缃国公笑着看向秦凌旋,“宗姬能带上霆哥儿吗?”
秦凌旋点点头,让霆儿去牵阿笙的手。
就这样,由宫人陪着,三个小家伙跑去御花园,小小的身影如灯笼下的蝴蝶。
宫宴结束时,宝珊抱着阿笙坐进马车,略带薄醉地问道:“跟娘说说,今儿晚上,你跟宗姬还有霆哥儿玩了什么?”
“爬树!”
“......”
阿笙比划一下树的高度,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当时的场景,“旋姐姐可厉害啦,一下就爬上去啦。”
没想到小宗姬这么活泼,宝珊眨着半醉的眼睛笑道:“等有空,娘找人教你爬树。”
坐在对面的陆喻舟碰了一下她的唇角,“你醉了?”
宫宴时,庄仪帝姬让人端上了她从封地带来的药酒,说是有养颜功效,特意让女眷们尝尝。宝珊觉得味道清甜,便贪了两杯,然而她连一杯的酒量都没有......
看她愈发陀红的娇靥,陆喻舟觉得好笑,让人把阿笙送去了父亲的马车,带着她提前一步回府。
推开房门时,小妻子已经脚步虚浮了,陆喻舟让人抬来浴汤,扶着宝珊走进湢浴。
水汽交织缭绕,陆喻舟遣退了想要上前服侍的嵈儿,亲自为宝珊解开脖颈的盘扣。
靠在浴桶上,看着自己的衣衫落在脚边,宝珊哼唧一声:“不要沐浴。”
陆喻舟揽住她柔软的腰肢,将她扶正站好,温声道:“不沐浴会不舒服。”
纤纤素臂搭上男人肩头,宝珊含糊道:“你又想骗我。”
还是不信任他啊。
陆喻舟掐着她的腰,微仰起头,几不可察地叹口气。
宝珊忽然揪住他衣襟,迫使他弯下腰,笑意盈盈道:“但我愿意给你机会。”
清润的眼眸对上醺醉的剪眸,陆喻舟较了真儿,“从我动了想娶你的心思,就没糊弄过你,我对你是认真的。”
宝珊脑子晕乎乎的,辨别不清他在说什么,“唔,认真?”
“嗯。”
男人板着脸,扶住她东倒西歪的身子,褰开了后背上的诃子系带。
浸入温热的浴汤中,宝珊像一只摆脱束缚的游鱼,舒服地喟叹一声。
浅浅的记忆中,还以为自己身处在温泉池中,掬起水泼向桶外的男人。
冷不丁被泼了一泓水,陆喻舟无奈地笑笑,靠在桶边,拿起水舀往她头发上浇水,“别闹。”
宝珊摸摸湿了的长发,瞪他一眼,揪住他衣襟,“大表哥说,你要是敢欺负我,兄长们定饶不过你。”
懒得理会邵修,陆喻舟又往她头上浇了一舀子水,哑着嗓音道:“就欺负你。”
说罢,掐住她的下巴,重重吻了上去。
身子下沉,宝珊呼吸不顺,推了推他的肩头。
反被撩到,长指扯开衣领,陆喻舟跨进了浴桶。
恪守的君子之礼,在这一刻冰消瓦解。
嵈儿守在门外,等着给屋里送水,可迟迟等不到吩咐,她悄悄推开门,捻手捻脚地走到湢浴前,刚想要询问,却听见一阵旖旎。
还未招惹过风月的小丫头涨红了脸,捂住耳朵跑了出去。完全想象不到,如姑爷这般芝兰玉树的男子也有如此孟浪的一面。
待屋里叫水时,嵈儿提着两个水桶走进湢浴,见浴桶外漾开一圈圈的水痕,心知刚刚姑爷和小姐闹得多欢愉。
放下水,嵈儿小跑出去,本以为今晚结束了,可半个时辰后,屋里又叫了一遍水......
小夫妻闹到三更时分,宝珊窝在男人怀里沉沉睡去,露在喜衾外的肩头上斑斑驳驳。
陆喻舟靠在床头,半敞衣衫,闲适又慵懒,偶尔拍一拍趴在腿上的妻子。
也唯有在妻子醉酒时,陆喻舟才能感受到她的热情。
平日里的妻子刻意保留两分清冷、三分理智,只舍得施舍给他五分的真实情绪,让他有种身处在棉花团中,心里不踏实的感觉。
“该拿你怎么办?”
陆喻舟卷起女人的一缕长发,缠绕在指尖,对着夜色呢喃。
深夜,宝珊忽然醒来,想要喝口水,却发现自己被一条手臂紧紧锢着,勒得她呼吸不畅。
为了不打扰男人休息,宝珊不再动弹,可口干舌燥的,实在难以入眠,不得已,她拨开男人的手,试着从他身上爬过去。
可刚迈过去一条腿,男人忽然翻身扣住了她的胯骨。
就这样,宝珊跨坐在了男人的月要上。
第71章 蜜意
晨曦入窗, 宝珊扶着腰坐起身,瞥了一眼身侧还在熟睡的男人,恨不得将他踢下床。
昨夜她就是想下床喝杯水, 却被他掐着腰按回去, 一夜不得歇息。
趁着他熟睡, 宝珊捻手捻脚爬到床边,趿拉上绣鞋,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
出乎意料, 水是热的。
耳畔传来男人沙哑的声音:“我让人沏的红枣茶,里面添了醒酒的中药。”
心里有些感动, 但昨儿夜里他缠得紧, 那股气儿还未消散。宝珊吹拂茶面,慢慢饮啜,“我还要感谢你了?”
身后袭来一抹温热, 将她整个圈在怀里。
薄唇贴在她的侧额, 陆喻舟摸了一下她的肚子, “难受吗?”
感觉脖颈冒出热气, 宝珊挣了挣,没好气道:“闭嘴。”
陆喻舟执起她握杯的手, 饮下剩余的茶,“收拾收拾,今儿带你和阿笙去个地方,别穿得太艳丽。”
“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
撇眸看向他上挑的眼尾, 宝珊似乎猜到了什么, 着装时故意穿了一件白色长裙。
而陆喻舟也换了一件雪白宽袍,牵着阿笙的手等在马车前。
一家三口同样白衣胜雪,似要归隐田园。
马车上, 阿笙趴在窗前问道:“咱们要去哪里呀?”
陆喻舟捋好他头衣上的飘带,柔声道:“去看阿笙的祖母。”
阿笙愣住,小脑袋不会转了。他有祖母呀,是个恶婆婆......
猜出他心中所想,陆喻舟解释道:“你的祖母是位温柔贤惠的女子,是寻劲侯府的嫡出小姐,爹爹的亲生母亲。”
阿笙歪着脑袋,皱起小眉头,“可祖母在哪里呀?”
望着车窗外的天际,陆喻舟叹道:“在墨空中的星子里,在沧海的贝壳里,在山涧的雾气里,只要是阿笙能够想象的地方,祖母都可能存在于那里陪着我们。”
说到最后,男人的声音略微哽咽。
以前在国公府做婢女时,宝珊就知道陆喻舟年少时的不易,这会儿听他声音变了,心头很是涩然,慢慢扣住他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
陆喻舟低眸淡笑,拍拍她的手背,示意自己无事。
途经街市时,陆喻舟看见买花的摊位,于是喊停马车,买了一些生母喜欢的鲜花。
抵达生母坟前,陆喻舟拿出带来的扫帚打扫起周遭,带着宝珊和阿笙为生母上香。
“娘,儿子来看你了。”陆喻舟看着墓碑,眼底流淌一抹流光,“还带来了你的儿媳和孙儿。”
宝珊跪在坟前,看着墓碑上由缃国公亲手镌刻的字迹,心底说不出什么感受,感觉闷闷的。
阿笙扯着陆喻舟的衣衫,懵懂问道:“祖母睡着了?”
陆喻舟点点头,“是啊,睡着了。”
学着爹娘的动作,阿笙跪在后面,磕头道:“祖母,阿笙来看你啦,你醒来好不好?”
闻言,陆喻舟闭上了眼帘,阻止了泉涌的泪水,可还是流出了两行泪。
——母亲,儿子有伴儿了
回去的路上,阿笙察觉到爹爹的沉闷,上前搂住他的脖子,和他脸贴脸,“阿笙陪着爹爹。”
单手扶住儿子的后背,陆喻舟闭眼靠在他的肩头,郑重道:“爹爹一定会陪着阿笙长大,看着阿笙成家。”
阿笙不懂成家的意思,笑呵呵地点着头。
宝珊也靠坐过来,握住他的另一只手,歪头靠在他手臂上,无声地陪伴着。
回到府中正值午膳,得知他们去祭拜陆喻舟的生母,赵氏心里冒出酸气儿,面上不显。
膳间,赵氏给霆儿夹了一筷子最嫩的肉丁,温柔笑道:“咱们霆哥儿该上私塾了,要多吃点。”
然而,出乎意料,霆儿舀起半勺,放到阿笙的碟子里,“弟弟吃。”
阿笙也给霆儿舀了一勺自己碗里的菜,“哥哥也吃。”
经过昨晚的御花园之游,两人成了亲密无间的小伙伴。
看着长孙的举动,赵氏闭闭眼,瞪了二房媳妇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