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外室——怡米
时间:2021-06-28 10:09:01

  从她叫侍女进来,陆喻舟就已看透她的心思,欣喜连连,却还是拘着礼,没有跨过雷池,因为不确定她有几分真心。
  倘若她中途觉得糟糕,想要停下来,他不知能否控制得住自己。
  他的身体比他诚实得多。
  见他躺在地铺上不动,宝珊俏脸更红,非要她把话挑明,邀他上榻吗?
  “新婚夜,你就要冷落我吗?”
  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要是还假装糊涂,她就真的不管不顾了,反正明日一早,丢人的也不是她一个人。
  察觉到女子的不悦,陆喻舟赶忙道:“你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辩口利辞的男人这一刻竟然词穷,不知要如何讨得女子欢心。
  没有理会他的纠结,宝珊弯腰叠好被褥装进箱柜,走到男人面前,“能睡了吗?我很累。”
  “好。”陆喻舟咳了下,指了指大红喜床,“你睡里侧。”
  许多大户人家都是丈夫睡在里侧,以保证一夜有人照顾着。宝珊深谙大户人家的规矩,但也没跟他客气,毕竟他们并不迂腐。
  爬上床,宝珊扯过喜衾一角,盖在小腿上,略有些无措地抓了抓锦褥,“安寝吧...”
  这话很是心虚,洞房花烛,良辰美景,哪有一睡睡到天明的。
  给了台阶,陆喻舟自然要顺坡下。他掀开喜衾坐在外侧,吹灭了床头的连枝灯,唯留桌上的一对喜烛。
  喜房登时陷入黯淡,宝珊慢吞吞躺下,将长发捋到一侧肩头,掖好被子至胸口,阖上了眼帘。
  打开玉钩,撩下帷幔,陆喻舟侧身躺下,背对着宝珊。
  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没办法安心入眠。
  烛台发出“啪”的一声,在宁谧的夜中极为清晰。
  轻轻叹息,宝珊翻身面朝里侧。
  喜衾被撑起,宝珊觉得后背灌风,又翻回身仰躺着。
  “冷?”外侧的男人背对她问道。
  宝珊美眸一转,看向他的后脑勺,“你入眠不宽衣吗?”
  不硌得慌吗?
  陆喻舟坐起来,淡笑道:“忘记了。”
  随即,耳边传来簌簌的褰衣声。宝珊更无睡意,掖过喜衾蒙住脸。
  陆喻舟将长衫丢在绣墩上,转身掀开被子,“不透气。”
  衾下的小女人秀色可餐,陆喻舟不自觉滚动一下喉结,竭力克制早已破笼的欲念。
  见状,宝珊连脖子都红了,也不懂是为何,两人共赴巫山数次,唯这次最为紧张,像一对情窦初开的男女,不懂云雨的滋味。
  “你...想吗...”说出这句羞耻的话,宝珊差点咬到舌尖,这下哪哪儿都燥热了,感觉热气腾腾上冒。
  要不是极力想要挽回自己在她心中的印象,陆喻舟早就不想做人了,能忍到此时已是极限,却突然听见一声轻柔酥骨的邀请,当真是在热油上浇了一把火。
  “睡吧,你今儿太累了,明早还要敬茶。”再次平躺下,陆喻舟凝着大红帐顶,深深体会到言不由衷的痛苦。
  宝珊来了一点气性儿,翻身背对他,闭眼放空思绪,尽量让自己入睡,不再纠结其他。
  这时,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住半边腰身,宝珊半睁眼帘,不懂他的意思,是在暗示还是单纯想取暖?可屋里又不冷。
  倏然,背后贴上一抹温热,耳畔随之传来灼热的气息。
  “别跟我置气,我哪里做的不好,你提出来,我肯定改。”
  “你没有不好。”
  薄唇贴着女子的耳垂,陆喻舟的声线越发温柔,“真的可以吗?”
  男人的轻哄带着缱绻的柔情,扰乱女子的心房。
  宝珊呼吸不顺畅,不想回答,又觉得不说些什么会让彼此更为不自在。
  “你的手好了?”宝珊握住他那只被蛰过的手,扯到眼前仔细观察。
  修长冷白的大手已经消肿,手背上青筋分明,带着一股药香。
  “昨日拆的,已经没事了。”陆喻舟盯着她莹白的耳朵,眸光渐深,声音沙哑得很。
  宝珊激灵一下,忍着剧烈的心跳,握住他的手,与之十指相扣,“咱们是夫妻,夫妻...可以的。”
  她在试着接受他,虽然从答应给他机会到定亲,再到成亲,用时很短暂,短暂到她自己都觉得恍惚,但她已经反复说服了自己无数次,感情靠相处、靠信任,一味地排斥和提防会挫败好不容易生出的好感和感动。
  她搂住男人的脖子,缓缓闭上眼,“陆喻舟。”
  “嗯?”
  “可以的。”她又重复了一遍。
  陆喻舟轻轻吻着她,心跳如鼓,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愣小子,不敢有一点儿冒失。
  耳畔是风吹窗棂发出的声响,宝珊睁开眼睛,看着面前放大俊颜,心绪不知飘到了哪里。
  但对陆喻舟来说,确实是一场曼妙的盛宴。
  暖帐变成了粼粼湖面,浮于湖面的交颈天鹅依依绸缪,呢呢软语如乐章洋洋盈耳,悱恻的似能溺毙彼此。
  眼前的景致很是模糊,宝珊觉得口干舌燥,想要抿一点温水,“渴...”
  一颗晶莹的汗水从男人额头滴落,顺着棱角分明的面庞滑入锁骨。陆喻舟单手握住床柱,磨了磨牙,疼爱着怀里的小女人。
  帷幔不再拂动,男人赤脚下地,来到桌前,倒了一杯水,自己先试了一下水温,才回到帐中,扶着宝珊喝下。
  一杯不够解渴,宝珊睁着盈盈的秋水眸子,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陆喻舟移开视线,做了几个深呼吸,又走到桌面倒水。
  掀开帷幔,宝珊裹着衾被看向披着寝衫的男人,身量修长、宽肩窄腰,如云端白鹤,淡雅稳重,哪像刚刚那样莽撞。
  正当她发愣时,男人忽然转身,问道:“在看什么?”
  宝珊捏住帷幔一角,试图掩饰被抓包的窘迫:“你不看看我的嫁妆里都有什么吗?”
  陆喻舟坐在床沿,喂她喝水,好笑地道:“礼单我已过目。”
  “还有礼单上没有的物件。”宝珊心不在焉道。
  陆喻舟认真点点头,“我那会儿随手打开一个箱子看了,最上面放了一本避火图,是谁的手笔?”
  脸蛋似火烧,宝珊躺回被窝,感觉没脸见人了,却听男人一本正经道:“我按着那上面试了下,还是生疏,咱们可以再好好研究一番。”
 
 
第69章 温柔
  梅织苑, 喜房。
  陆喻舟醒来时,宝珊还在沉睡。
  巴掌大的小脸埋在枕头上,浓密的长发披散开来, 只露出半张陀红的脸蛋。
  没着急起早, 陆喻舟替她捋好长发, 倾身想要吻她一下,却见她拧着眉翻身,似乎有些烦躁。
  不再打扰她, 男人坐起身靠在床柱上,盯着她的后脑勺, 拿不准她是不是因为昨夜的玩笑生气了。
  不知从何时起, 他很怕她生气。
  纵使昨夜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可还是觉得她若即若离。仿若一个不留意,就会失去这份好不容易强求来的幸福。
  越得到就越患得患失吗?陆喻舟曲起膝, 手肘抵在膝盖上捏了捏眉心。
  半个时辰后, 小女人终于有了动静, “几时了?”
  一开口, 声音有些哑。
  看了一眼天色,陆喻舟轻声道:“还早, 你再睡会儿。”
  隔着喜衾,宝珊揉了揉腰,感觉哪哪儿都不舒服,“还要敬媳妇茶, 不能晚。”
  “无碍。”陆喻舟按住想要起床的小女人, “你昨晚累到了,今儿多睡会儿,我让李妈妈跟父亲说一声, 父亲不会责怪。”
  缃国公不责怪,赵氏定会挑刺。比不得世子爷,宝珊羽翼未满,不想入府第一日就跟赵氏对着干。
  既然她执意,陆喻舟也不好多劝,起身走到紫檀箱柜前,从里面取出几身衣裙,摆在床边,“要穿哪身?”
  宝珊拢着喜衾坐起来,故意将长发绾到肩前,遮蔽雪肌,“让嵈儿进来吧,你不必做这些。”
  陆喻舟站着没动。说来也怪,以前从不会在意女子穿着,如今却很想陪着妻子挑衣裳,还想给出一些意见。
  拿起正红色蜀锦袄裙,淡笑道:“这件与我身上的衣服料子一样,穿搭起来也简单大方,选这件如何?”
  说起这个,宝珊凝向一袭红衫的男人。
  新婚夫妻要穿几日大红衣裳,宝珊也是难得瞧见这番打扮的陆喻舟。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陆喻舟俊颜微红,“怎么?”
  “没什么。”宝珊抱着喜衾蜷起腿,弯唇道,“感觉你今儿有些不一样。”
  刚换上这身衣衫时,他站在铜镜前反复看着自己,也感觉哪里不一样,可能是颜色喜庆,让他看起来既清俊又炙冶。
  洗漱后,换上陆喻舟为自己选好的衣裙,宝珊坐在妆台前上妆。
  一夜的滋润过后,女子眉眼间多了显而易见的媚色,她便故意画了一个偏冷感的妆容。
  陆喻舟站在斜后方,问道:“要我描眉吗?”
  想起上次描眉的场景,宝珊心有余悸,轻描淡写道:“算了吧。”
  陆喻舟走过去,看着镜中的美人,好脾气道:“那我学着点,等学会了,就每日为你描眉。”
  宝珊斜瞥一眼,不经意流露出如丝的媚眼,“你每日不早朝,就在这儿为我描眉?”
  被女人上挑的眼尾晃了一下,陆喻舟心跳失了节奏,故作淡然道:“那就每逢休沐日,为娘子描眉。”
  娘子......
  宝珊上妆的动作一顿,心里有所触动,是啊,以后他们便是夫妻,夫妻要往一股绳上拧才对。
  看她怔愣,陆喻舟来到她身侧,弯腰看着铜镜里的女子,又唤了一声:“娘子。”
  宝珊低眸翘起唇角,人比花娇。
  *
  一大早,缃国公养的百灵鸟和画眉鸟就开始唧唧喳喳叫个不停。阿笙从床上爬起来,揉揉眼皮,习惯性的喊了一声“娘”。
  “阿笙啊。”见孙儿醒了,缃国公笑眯眯地搓搓手,“来,爷爷带你去嘘嘘。”
  阿笙才想起来,昨晚自己跟爷爷住在了书房。
  胖藕臂一抬,小家伙挂在缃国公身上,迷迷糊糊去往湢浴。
  洗漱后,爷孙俩站在檐下逗鸟。阿笙笑靥烂漫,指着鸟笼道:“摸摸。”
  缃国公娇宠孙儿,让人打开鸟笼,把一只百灵鸟递到了阿笙面前。
  阿笙竖起一根食指,小心翼翼摸着鸟儿的头,然后伸出双手握住百灵鸟,嘻嘻笑着。
  看着孙儿开心,缃国公也跟着开心,转身去取杌子,想一边陪孙儿,一边等着儿子儿媳来敬茶。
  可当他拎着杌子回来时,阿笙双手一松,任那只百灵鸟飞跑了。
  见状,仆人们开始四处抓鸟。
  百灵鸟飞上枝头,顿了一会儿,展翅飞离深宅大院。
  阿笙原地笑着拍手,完全不知此举会惹怒家主。
  换作别人放走他的鸟,缃国公准会吹胡子瞪眼,可对方是阿笙,缃国公只有赔乐的份儿。
  阿笙蹲在另一只鸟笼前,“放,放。”
  仆人们面面相觑,缃国公含泪放了自己精心侍弄的鸟儿们。
  这事儿很快在各院传开,二房媳妇跟自己男人嘀咕道:“上个月,霆儿不小心放走父亲一对黄鹂鸟,被父亲训斥了好一会儿。今儿倒好,那个小野菜放走了那么多只,也没听父亲吼一句。”
  二公子靠在摇椅上,把玩着沉木香球,“少说两句,以后照面的机会多,多忍让一二。”
  二房媳妇哼道:“以后日子没法好好过了,我们几个少奶奶都要被一个婢女出身的世子夫人压一头,以后在筵席上哪还能抬起头来?”
  蹲在门口吹风车的霆儿听见母亲的抱怨,嘟嘴跑去二进院。小孩子不比大人,心事全都写在脸上,见爷爷正陪着新来的弟弟玩耍,心里不是很舒服,跺跺脚哇一声哭了出来。
  听见哭声,缃国公扭头看去,皱起浓眉,牵着阿笙走过去,左右看看,“谁欺负霆哥儿了?”
  霆儿抱住缃国公大腿,哭得可伤心了。
  阿笙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霆儿,等他不哭了,上前拍拍他的肩,瓮声瓮气道:“小哥哥。”
  缃国公哈哈大笑,对阿笙介绍道:“这是你的堂哥,你可以叫他霆哥哥。”
  自小没有玩伴,阿笙别提多高兴了,蹭了蹭自己的小手,慢慢伸向霆儿,想牵住他的手。
  以为阿笙要抢自己的风车,霆儿退开一步,僵着小脸瞪他。
  被小哥哥凶了,阿笙低下头,感觉自己又被嫌弃了。
  缃国公性子大大咧咧,没察觉阿笙的敏感心思,一手抱起一个,在院子里毫不费力地跑起圈。
  年近五旬,老当益壮。
  没一会儿,二房的次子和三房的长子也凑了过来,拉着霆儿玩起陀螺。受母亲们影响,三个孩子都没有要带阿笙一起玩的意思。
  阿笙眼巴巴看着小兄弟们欢闹,像个被排挤在外的孤鸟。
  等瞧见并肩走来的爹娘时,阿笙又恢复了满满活力,举着小胖手飞扑过去,“娘!”
  宝珊弯腰抱住儿子,一夜未见想念的紧。在记忆里,自从儿子生下来,夜里就没有离开自己的时候,除了那次落崖。
  看着爹娘身着红衣,阿笙“哇”一声,捂住偷笑。
  陆喻舟把儿子挂在臂弯,亲了一下他的小脸,“笑什么?”
  阿笙指指自己的红夹袄,又指指他们的,弯着眼睛道:“一样。”
  陆喻舟笑笑,用另一只手握住宝珊的小手,一同走进正房客堂。
  早就有人来通传儿子儿媳要过来,缃国公带着赵氏端坐在主位,乐呵呵看着门口。
  其他姨娘本也打算过来跟世子夫人照个面,被赵氏一记厉眼看过去,全都不敢过来凑热闹了。
  宝珊跪在蒲团上,接过李妈妈递来的茶,呈到缃国公面前,温声唤道:“父亲请用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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