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渔很快后悔自己提议用眉笔在对方身上画画的建议了。
因为真的太蠢了。
她可是真是天生的衰人,竟然连输三次,而比输更讨厌的是,是在脸上画画这件事。
“吼,又输了小蠢蛋!来来,把脸给爷交出来!爷要在你脸上写个很大的‘蠢’。”江枫异常亢奋,挥舞着画笔,一脸小人得志样。
他强壮的身体靠近,呼吸也更近了,他凑得很近,近到鼻子跟她咫尺距离,也因为他靠得太近,他俊朗的五官在她眼前放大,夏渔不敢用力呼吸了,她怕再用力一些,就会碰到他的皮肤。
他们平视,在对方眼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夏渔惊慌,也许还有些紧张,而江枫,他的嘴角弧度微扬,双眼灼亮。
原本吵闹的气氛陡然变了,房间万籁俱静,被江枫以“他们在赌博不能让人看到”的名义拉上的窗帘隔绝了窗外的一切喧嚣,显得夜色,寂静的有些不太正常。
灼热的呼吸在缠绕,虽然看不见,却可以感知到。
夏渔已经成了一座雕像。
“你这脸也太小了,都容不下你的蠢了。”江枫低声呢喃,一双晶亮幽深的眼睛在她脸上的每个部分一一流连,却始终不肯落笔。
“烦死了,你快点写啊。”那种小动物被野兽逼到墙角的感觉又来了,夏渔快要窒息。
江枫嘴角的笑很坏,“脸上写不下了,那就写在脖子上吧。”
这次他落笔的速度异乎寻常地快,夏渔的呼吸开始变乱,她很快发现这是个要命的地方,当他埋头在她颈间,故意将字写在耳朵下方的脖颈时,他温柔的呼吸扑撒,随着他每一笔印在肌肤上的缓慢动作,犹如一场异常煎熬的酷刑,她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奇异的轻-痒,如一道电-流漫过全身,直到脚-趾不自然地蜷-起。
她在心里骂人。
该死的。
“蠢”为什么有这么多比划?他一笔一划,是打算转行搞雕刻吗?
“你倒是快点写啊。”她颤着声催促。
“啊。”江枫说,“蠢这个字我忘了怎么写。”
“你再等等,让我回忆回忆。”
夏渔再也等不了,就是傻子也知道被戏弄了,何况她的智商比傻子要强一些,她受够了,傻子要奋起反抗,突然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扑倒。
“江枫你混蛋!”她使劲摇他,真是气得失去理智了。
到底男女有别,夏渔掐脖子下了狠劲,江枫连喊了两声“对不起”,见她依然不依不饶,终于一个反手,将闹腾的她压制在身下。
世界再度安静。
两人再次离得很近,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坐着的姿势,而是双双躺着,他的眼睛在上方,凝视她的眼睛。
身体不知不觉,以很亲密的姿势贴着,可以感受到对方强烈飞快的心跳。
夏渔的眼睛瞪得很大很大,大脑空白,无所适从。
她能清晰感觉到江枫的眼睛,渐渐下移,落在她的唇上。
大脑糊成一团。
他要做什么?
时间慢到让人想喊“救命”。
在她预感他要做什么,并且随时准备伸手给他一巴掌时,他突然离开了,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似乎紧绷到了极点,却还要对她保持友好微笑。
“像抱着个男人。”他语气嫌弃,拍了她的肩两下,“能做到这么平你也不容易。”
他下床走向浴室。
“江枫!”歇斯底里的夏渔将枕头扔向了他。
玩牌玩到要翻脸,自然是玩不下去了,满腹怒火的夏渔决定睡觉,关了灯,自己占据了床的一边,翻身背朝着他,闭着眼睛。
其实她的脑子乱透了。
心跳到现在还没有平复。
她在微弱的光线中调整呼吸。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真的太危险了。
刚才她以为他会吻她。
就像那一年一样,他们唇齿相偎,那个吻激烈又疯狂,他的力气很大,到了后来,两个人简直在用舌头和牙齿在打架。
她到现在还记得她失控的心跳,仿佛要跳出胸腔。
力气敌不过他,于是她本能地咬了他一口,他嘴角沁出血丝。
直到流血,他才意识到自己酒醉时干了什么,整个人都傻了,而她面红耳赤地跑开了,发誓再也不要再见他。
隔天他来了,她的心很乱,于是避不见面。
她去找曾子萱,她告诉他,他坐火车回A市了。
听到这个消息,夏渔异常愤怒,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愤怒。
后来她想明白了。
她的初吻丢得不明不白,他欠她一个解释。
她的初吻是留给真心喜欢她的人的,不能丢得不明不白。
于是冲动之下,她买了一张去A市的火车票。
她在男寝楼下打转,宿管阿姨似乎不在,她糊里糊涂就被热心的男同学带到了男寝楼上,然后坐到了他的位置上。
他不在。
他们寝室没人,置身在他的私人空间里,那个混乱的回忆又涌现,丝丝缕缕像线一样扼着她,折磨着她,在她即将决定快步离开时。
没有上锁的抽屉拉开了一个缝隙,她在缝隙里看到了眼熟的东西。
那都是她拜托他转交给林疏朗的信件。
林疏朗高考有些发挥失常,并没有进最顶尖的帝都大学,而是选择进A大,挑选的也是江枫的专业,因为这个专业,A大全国第一,甚至在国际上,都颇有竞争力。
她打开抽屉,顿时愣住了。
三年间积攒的厚厚一叠信,写满了她所有少女心事的信,铺满了整整一抽屉。
他一封都没有送出去。
她甚至看到,有一封信被他拆了,就这样随意地搁在这些信上面。
就好像人没了遮掩的衣服,当所有的秘密被曝光,她无所遁形,她的心情被羞耻感占据,泪意渐渐涌了上来。
而在她呆若木鸡时,门突然开了。
江枫诧异的脸出现在她模糊的视线里。
四目相对,一个呆愣,一个愤怒,彼此面对的是从来没有过的僵局。
夏渔用了全部的力气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的信,为什么都在你这里?”
江枫不说话,唇紧紧抿着。
她突然想到了那个吻。
笑容含着嘲意,语调更是冷酷:“江枫,你该不会喜欢我吧?”
她想好了,如果他说“是”,她会毫不留情地拒绝她,对他大声说“不”,告诉她,她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他这样卑鄙的男人。
她等着他说“不”,可是等了一会儿,只听到他轻轻地,似乎是不屑地哼了一声。
“我喜欢你?”他讽刺地“呵”了一下,“你是不是想得有点多?”
*
夏渔在不愉快的回忆中昏沉沉地闭眼睡去,她完全没有察觉到,黑暗中她被男人搂着,他双眼清凉,用手撑着脑袋,侧着身子凝视她的睡颜。
他的眼中充满浓稠的爱意。
她在做梦吗,梦里会有他吗?
梦里的他,是个混账吗?
可惜他进不去她的梦里。
于是他借着夜色的掩护,低头,唇瓣相贴,他终于完成了那个未落下的吻。
作者有话要说:生死时速,肥章,还昨天没更新欠下的。明天来抓虫
第34章
这一夜的睡眠出人意料的质量高,几乎是一夜睡到了天亮,夏渔在混混沌沌中睁开美眸。
置身于陌生的空间,先是茫然,很快大脑开始工作,昨晚的种种浮现。
可是未完全清醒,除了眼睛,身体的其余部分仿佛在沉睡之中。
厚重的窗帘将熹微晨光挡在了外面,只有中间一丝光线漏进室内,房间昏暗,静到只能听见背后极有规律的呼吸声。
呼吸声?
有温热陌生的气息喷洒在颈后,将她原本沉睡的所有直觉瞬时吓醒,也激出了她一身的鸡皮疙瘩,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双手,手搭在她腰上也就罢了,手脚并用,让她动弹不得。
瞌睡虫全部跑光了,夏渔脊背僵硬,差点就要窒息而死。
两人像亲密情侣一样搂着睡,他终于满意了,吧唧了一下嘴,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血液一股脑儿都涌到了脸上,夏渔做梦都没想到只是来开个房,就遇到这么尴尬到想死的事。
她感觉到身后的一丝异样。
她又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对男人那点事是了解的,很快明白过来那点异样是什么,脸上立刻成了一团火烧云。
她羞恼至极,把江枫一脚踢下床的心都有了。
明明昨晚睡前约好的,两人各占据一边,谁要是越界了,谁就坐一回跳楼机,要在朋友圈发狗叫声。
她以为这样总能让他守规矩了,没想到是低估了男人的劣根性。
口口声声嫌弃她身材平平,是没女人味的女汉子,身体倒是绝不会说谎,是个女人就黏上来抱,抱得那么紧,他肯定是属狗的。
夏渔想起他昨晚的恶形恶状,想起他鼻息的炙热温度、他陌生的眸光,顿时就成了一口活火山,情绪已经处于爆发的绝对边缘。
太过分了,太离谱了。
不再甘于做乖顺被禁锢的小羊羔,她的身体往外,极力要跟他拉开距离,手更是往下,试图掰开他的手。
“别动!”
身后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嗓音很低,带着清晨浓重的困意。
仗着天生比女人优越的力量,他很过分地又将绵软的她拽回他胸膛里,眼睛仍然闭着,嘴里咕哝:“求你了,别抢我枕头,我抱着舒服。”
夏渔怒火中烧,恨不得掐他的狗脖子,让他睁大狗眼仔细瞅瞅“枕头”到底长什么样!这么贵的枕头,是他能抱的吗?
“江枫你睁开眼看看,你抱的是枕头吗?”她声音克制,其实快发飙了。
江枫睡眼惺忪,揉着眼睛,目光一跟她对上,又细细看了看眼下两人连体婴一样的睡姿,终于第一时间松开钳制她的手脚,放她自由。
“我说呢。”他笑得有点僵,“这酒店的枕头真香,梦里打算买一打回家。”
这些全是狡辩,夏渔一个字都不想听,只是用谴责的目光盯着他,盯得他毛骨悚然。
“好了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怪吓人的,我错了不行吗,我睡相一直不好,不信你问我妈,我经常晚上在床头,第二天早上人就在床尾了,不是一回两回了,我妈最清楚。”
夏渔怎么可能真的去问江枫他妈,问她儿子睡觉是不是不老实,她就是脑子进水了也也不能做这种蠢事啊,她要怎么跟阿姨解释自己只是单纯地教她拉琴,结果教着教着两人教到床上去了,虽然什么都没干,但早上是互相抱着醒过来的,姿势暧昧地要命。
阿姨若是听到了,怕是要用看怪物的目光看着她。
虽然人睡着了,在无意识的状态之下确实会做出一些奇怪的事,也无可厚非,可被占了便宜的夏渔是做不到心平气和原谅他,上次是因为醉酒,这次是因为睡糊涂了,每回吃豆腐他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也不反省,油滑起来完全是理直气壮的态度,徒留她生气郁闷。
夏渔很委屈,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你现在就滚下去!”她命令道,完全是说一不二的口气,“我今天不想看见你。”
江枫领教过她刚烈的个性,软下语气求饶:“我错了鱼丸,我今天就去坐跳楼机,你别不理我。”
“少废话,快下去!”夏渔厉声喝他,“我不要跟你再待在一张床上了!”
江枫没有动,反而罕见地露出一丝为难的神情,很迟疑地看着她:“我过会再下去行不行,现在——”
他不说下去了。
“现在什么?”
江枫倒成了闷葫芦,死活不吭声。
夏渔的烦躁到达了顶点,忍不住动手推他:“现在什么?你说啊!你不是很能说吗?”
一丝痛苦出现在江枫的脸上,他的五官挤在一起,明明两人只动了嘴皮子,他却在微喘着:“小姑奶奶你别动手,你让我缓缓——现在,现在真不方便。”
他不配合,夏渔本来要咄咄逼人再发难,却因为他往被子下方轻轻的一瞥,突然醍醐灌顶,脑子“轰”一声,整个人都沸腾了。
刚才他戳着她,那么现在他是……
她终于懂他的“不方便了”。
她脸烧得厉害,再也没有办法跟他躺在一张床上,迅速地掀被子下床,赤脚站在地毯上时,呼吸和发丝都是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