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投资这行,还就得我这种胆小的来干,要是换成楼上这样的赌鬼,搞不好哪天就睡大街了。”他口气轻松,泛着笑意,脸上一扫刚才的阴霾,“这么一想,他抄我也就抄我了,我就当做好事。”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夏渔拿过一旁的小提琴架在肩上,不想再被乱七八糟的情绪所左右,逼自己快点进入工作状态,“这星期把基础再练练,下周我们正式练曲子了。”
她知道自己在拔苗助长,以江枫那糟糕的资质,最终也会学得乱七八糟,她只单纯地希望,剩下的几个星期他能把那首天空之城练熟,江枫原本还希望能练两首,不过教学开始领教了小提琴非同一般的难度后,他自己先放弃了,表示练好一首就可以。
曲子定的《天空之城》,音调舒缓,难度系数也不高,比较适合他这样的初学者。
夏渔接下来的时间就是要卯足力气教他将这首两分半时间的曲子练好。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导致她的心境在潜移默化中产生了连她都没有预料不到的变化,也因此,深深地感到再继续跟江枫来往很不妥。
一个月看似很短,实则漫长。
她希望这个月快点过去,两人慢慢疏远,她也终于可以凭借时间整理好自己的心情,重新回归平静的生活。
就像那一年狠心拉黑了他,她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逐渐适应完全没有他的生活。
“进度是不是快了点?”江枫提出异议,甚至央求她,“基础再学一星期吧,我现在两只手根本不够用,恨不得自己长四只手。”
“现在后悔学小提琴了吧?早劝你了,你非要逞能。”
夏渔知道他学得差,学琴的时候两根浓眉都要挤一块打结了,那么一个大个子,手掌粗粝,天生做不了精细动作,一拉琴就五根手指开始打架,手笨到她恨不得把他的手指削细点。
“我学得辛苦,她也能知道我的真心不假。”
江枫默默坐到她边上,说这句话时,偏头凝着她,如果她转过脸,就能见到他眼中的万千深情。
可惜夏渔并没有转头,她只是专心地翻着教学乐谱,听到他对别人的表白,只是温婉地笑了笑:“能把你这么笨的教成功,我相信我能教会全世界的笨蛋。”
她今天说话软绵绵的,明显没有平时那么有精神,江枫喜欢这样偶尔温柔的夏渔,她一笑,他心里所有的花就开了。
你没有机会教全世界的笨蛋的,他心想。
我这个笨蛋,会一天24小时缠着你,缠到你投降嫁给我为止。
这节课继续练基础指法,夏渔尽心尽力地教学,纠正他不规范的指法,只是随着时间的流去,她头疼的症状在加剧,脑袋发胀,太阳穴仿佛有锤子在重锤她,她咬牙熬着,话越来越少,凭着意志力,终于挺到了下课时间。
头痛欲裂,她拎包就要走,想快点回家裹成一团躺尸。
“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
江枫拦住她去路,眼睛在她脸上寻找不舒服的蛛丝马迹,他早就发现她今天上课不对劲,说话的声音跟蚊子那么轻,连训他都是有气无力,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没有。”夏渔当然否认,心烦地推了他一下:“快让开,我要回家。”
推他时免不了碰到了他的皮肤,江枫立刻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潮热,拽过她的手捏了捏,手掌先在她额头摸了一下,又在自己额上确认了一遍,拧着浓眉:“你现在要是没发烧,我把自己头拧下来你信不信?”
夏渔想象了一下那个血腥画面,头晕目眩的症状更强烈,不得不手撑着额头:“你吵得我头疼,能不能让我安静会儿。”
“好,我安静,我不说话了。”
江枫果然不大呼小叫,声音放柔,低着头站在她身侧,生怕她突然晕了,“你哪都别去了,跟我去医院好不好?”
“不去,回去睡一觉就好了,我现在体质比牛还壮。”夏渔很乐观。
“那你倒是说说看,哪头母牛还会痛经。”
夏渔真是快烦死身边这个杠精了,眼珠子晶莹,像是快被气哭了:“我都生病了,就想好好吹个牛,这么个愿望你都不满足我吗?”
“满足满足。”她一生气,江枫就自动降格成她的奴才,“鱼丸你要是哪天成了母牛,我也不做人了,我投胎做公牛,每天用角顶着你跑,你说好不好?”
一旦他开始胡说八道,夏渔就奈何不了他,脑袋很沉,身体因为发热而轻飘,她极力支撑着自己,不倒向他的怀抱:“你这么坏,会被拉去西班牙做斗牛的。”
“等我在西班牙赚够了卖命钱,我就回来带你逃跑。”江枫在她耳边低语,夏渔被他半拖半抱地进了电梯。
“乖啊,我送你回家。”
“闭上眼睛,一会儿就到家了。”他在她耳边温柔安抚。
夏渔闭着眼睛,终于没有力气拒绝。
*
这场头疼伴随着发热,来势汹汹,夏渔上了车就难受地再也没有睁开眼睛过,她脸颊潮红,眉因为痛苦微微皱着,看得江枫心疼不已。
忍不住自责是不是因为逼得太紧,她已经那么忙了,还要逼她每晚过来上课,通常她到家都晚上十点了,这段时间观察她,胃口也不大,已经有瘦成排骨的趋势。
他是不是太自私了?
可是若不把她放在眼皮底下,她会不会很快遇到别的男人,而他再次被驱逐出局?
江枫既想成全自己,又想成全夏渔,但这两者注定是矛盾的,他也因此,在这个雨夜,心乱如麻。
等夏渔被江枫抱着打开她家的门,她家客厅黑漆漆的,廖非非不在家,家里根本没有人气。
早知道就不把她弄回家了,还不如在他那里窝着。
江枫凭着自己的判断,踢开了夏渔的房间,把半睡半醒的她抱到床上,又摸了摸她额头,更烫了,难怪人跟软脚虾似的,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
很少见她那么柔弱,沉睡的脸庞透着一种易碎的美丽,江枫整颗心都泡在了水里,时而冷时而热。
深爱一个人,处处感同身受,她痛苦,他便也煎熬。
他先去烧水,从冰箱里找了点冰出来给她冷敷,想给她找点退烧药,可这个点药房都关门了,家里搜了一通,敢情这两个女人真以为自己属牛的,一粒药都找不到。
时间已近深夜十一点,江枫却什么都顾不上了,打给了他爸的司机陆明,让陆明去他爸妈那里拿点退烧药过来。
他妈小毛病一堆,家里常备药都有。
陆明开车过来也要点时间,他烦躁地回到她身边,看了她的睡颜一会儿,整个人才平静下来。
“鱼丸,我今晚留下来照顾你好不好?”
“除了今晚,你的下半辈子,都让我照顾好不好?”
床上生病沉睡的女孩没有任何回应。
江枫捏住她嫩白的手,将食指和大拇指捏成一个圆圈,其他三个手指竖起来,一个OK就这样静止摆在他眼皮底下。
“是你自己说OK的,那就这么说定了。”
他自言自语,心口不知不觉泛起了淡淡的酸。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又更晚了,因为三次元比较忙,以后也想每周请一次假,等不了的童鞋可以囤一囤,完结了再追。
第38章
夏渔这一晚一直昏沉,不过记忆倒是没有被高热烧坏,依稀记得有人喂水喂药,额头上的冰敷也被不时更换,对方动作轻柔小心,掌心有力,在这个本来应该无助的黑夜,带给荏弱的她一丝久违的安心。
她以为这个人是廖非非,后来半夜出了一身热汗,整个人因为黏腻醒来,疲惫地睁眼,床头灯开着,她和江枫关切的眼睛对上,她才知道这个人是他。
“你怎么没走?”她嗓音沙沙的,像口破锣。
江枫整个晚上就睡在她房间里的单人沙发上,喂她喝完了水,干脆在她窗前的地板上坐下:“我走了,把你扔家里自生自灭?我可干不出这种事。哎,廖非非人呢?”
“出差了。”
真是病来如山倒,夏渔暗叹自己现在就是条在岸上的死鱼,只剩喘气,什么扑腾的力气都没了。
她一看时间,都深夜三点了,心里十分抱歉:“我没事了,你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江枫撑着额,掩饰唇边的一抹苦笑。
一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撵他,都病成这样了,还老想着不去麻烦别人。
可是不陪伴,她又怎么知道,这是他最长情的告白?
“我天天上班,可是鱼丸生病一年可碰不上几次。”
他眼波温柔,无论是大男孩一般的笑容,还是深夜里迷人的嗓音,都带给人很强的安全感,这种感觉熟悉到令人鼻尖微酸。
夏渔蓦然意识到,在很多年以前,其实她就很依赖他了。
痛经了知道他会骑车送她回家。
爬山力竭,知道他在前面,他总会伸手拉她一把。
物理课听不懂老师在说什么,但心里不会特别着急,知道有他在,她总会搞明白的。
现在的夏渔坚强独立,凡事都要自己拼自己上,但她知道她不是一直这样的,她曾经很长时间依赖一个人,也花了很长时间去戒掉因为这个人而养成的坏习惯,然后告诉自己,应该独立了,这样总是麻烦别人的自己很丢脸。
有一次她下班开车回家,打开电台。
电台里的女主持透过电波问了一个问题。
——你生命中有没有一个特殊的人,想起他(她)时,快乐和痛苦同样清晰,想忘,却总是念念不忘。
“如果真的有这个人,生活给你一种可能性,这个人又回到你生命里,那也许是冥冥之中给你的暗示。”
“你也是他(她)生命中最特殊的那个人。”
夏渔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竟在这样身体极不舒服的的深夜,想起电台里的那段话。
白天的坚强都是伪装,只有深夜的脆弱才是真实的。
她知道自己其实想念着依赖这个人的感觉,但理智告诉她不可以,他们已经回不到过去,她也没有资格去依赖。
“我身上都是汗,能不能扶我去浴室。”她抹去脑海里的那些杂念,最后请他帮个忙。
“别折腾了,我给你端水进来。”江枫很自然地掌心贴上她的额头,高热明显退下去一下,“洗澡就算了,毛孔都张着,容易再受凉。”
江枫很快端来温水,扶她坐起来后,很自觉地出去了,夏渔感动于他细致入微的照顾,却也愈加不知道如何收拾好自己本就纷乱的心情。
她失魂落魄地坐在床沿,发着呆。
许久之后。
“嘟嘟~”
“鱼丸,好了吗?”
“哦……好了。”原来他还没有走。
“那我进来了。”
江枫推门而入,就见她换了一身清爽绵软的睡裙,大眼盈着光,整个人柔柔弱弱的,却有一种出水芙蓉的美丽。
多想现在就告诉她,其实根本没有别人,即便在分开的日日夜夜里,他也没有停止过爱她。
他的心脏最滚烫最赤忱的位置,自始至终只写着“夏渔”二字。
“都发烧了还不回去躺着,这样也好,明天咱们俩都可以偷懒不用上班了。”
今晚的他极尽温柔,扶着她的胳膊让她重新躺下,又不放心地测了一下她额头的温度,随后眉目温和地开口:“看在你生病的份上就不折腾你了,这几天你就别来我家了,我过来你这里,你就看着我练练指法好了。”
夏渔闷声不响,对他的“好心”并没有任何反应。
这在他预期之外,他观察她表情,发现她有些郁郁寡欢,这通常是不妙的前兆,说明她心里藏着事,或者在做什么重要的决定。
是什么决定呢?
江枫有些慌张了。
他又流露出那仿佛要被抛弃的小眼神,夏渔心有不忍,只好装作打了个哈欠:“困了,你要不想走的话,就睡客厅吧。”
*
夏渔做了一晚上病秧子,幸好退烧药吃得及时,她又年纪轻身体底子好,第二天起来头也不疼了,除了稍微有些虚弱无力,精神大抵恢复了九成。
她起来时,客厅飘着粥香,平时闲置不用的厨房今天难得派上用场,她进去一瞧,小米粥和鸡蛋已经煮好,锅里正沸腾的小馄饨一个个饱满可爱,让人非常有食欲。
她皱了皱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