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打他好几拳,害她这段时间心情飘飘荡荡,时上时下,想暴躁地捶他咬他,又气恼于自己只不过是普通朋友。
夜深人静心酸时,她甚至悄悄嫉妒过他口中“这辈子非她不可”的神秘女神。
搞了半天,原来是嫉妒她自己。
嫉妒了个寂寞。
所以,其实是喜欢她的吧?
她反复搜刮记忆,寻找早些年的蛛丝马迹。
所以大学那几年,他频繁地来往A市和S市,早期借着去找曾子萱的名义出现在她眼前,难道真如她室友们所说,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实是为了她而来?
“老板,你是不是中彩票了呀?”她的小助理方晓蕊笑微微插话。
“没有啊。”
夏渔心想自己是不是太容易满足了,贱人都没正儿八经表白,她就丢了魂一样乐颠颠了一整天,昨天还想着万一他表白就拒绝呢,今天就自己啪啪打脸了。
“可是我觉得你今天心情很好哎。”方晓蕊不知内情,无情拆穿老板,“每天有那么帅的男朋友接送下班,要是我也开心。”
正是中午吃饭时分,校区几个女人凑在一起热热闹闹吃盒饭,方韵是其中年纪最大也是最稳重的,用还没使用过的筷子,在方韵的头上不轻不重敲打了一下。
“没大没小的,老板你都敢八卦,你不想干了?”
方晓蕊也认识到自己一时嘴快,犯了工作忌讳,怯怯地瞄了一眼老板,噤声不敢再多嘴了。
谁让夏渔这个老板太年轻,比她们大不了几岁,她一时忘形,就口无遮拦了。
方韵替夏渔教训了小姑娘,夏渔也不帮腔,员工私下讨论老板本来就是忌讳,跟别说当着她的面碎嘴了,方晓蕊应该接受此类教训,也必须了解一点:职场上老板和员工的关系应该泾渭分明,就像没有哪个老板会对员工掏心掏肺,员工也不能奢望老板有一天会成为她的朋友。
午休时间,她把方韵叫进办公室聊了一会儿。
“现在的节奏还习惯吗?”她正儿八经问她,同时扮演宽宏大量的老板角色,“如果家里不方便,可以早半小时下班,我们这种企业,时间上的弹性还是比较大的,把工作做好,早点下班都不是问题。”
方韵作为二胎妈妈,当然感激她的体谅:“家里确实有些不便,我父母年纪大了,接送孩子我也不太放心,那就谢谢夏总了。”
“以后公司里的妈妈会越来越多,职场虽然普遍对妈妈们不友好,但我希望至少在我这里,她们都可以得到一些人情味。”夏渔道出心里话。
她温情一笑,“吃人的社会,女人至少该帮助女人多些。”
“是啊,这是吃人的社会,连生活很多年的丈夫也不能例外,不知道哪一天,突然就开始算计了。”方韵神情黯然,痛苦隐忍着某种呼之欲出的情绪。
夏渔其实不会安慰人,更不想碰触员工隐私,只好纠结道:“向前看吧,总会过去的。”
“嗯,已经过去了。”方韵苦笑一下,看着她,眼眶里的液体到底憋了回去:“夏总,实话告诉你,让我下定决心来夏果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你说了一句话。”
夏渔不解,想当然道:“我说你可以成为社区女王?”
“不是的。”方韵摇头,“你说,你全职九年,除了为家庭牺牲时间和精力,其实你并不是一无所获的。”
饶是夏渔这样的聪明人,也面露茫然。
她不觉得自己这句话,能够促使方韵做下决定。
方韵苦涩道:“夏总,你还没结婚,所以没办法理解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对我这样的家庭妇女有多大的鼓舞,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我全职九年,放弃了自己本来蒸蒸日上的事业,男人却不觉得我为家庭牺牲,固执地认为我享了很多年的福。”
“果然女人还是需要女人安慰。”方韵真心实意地感谢。
*
和方韵的谈话,令夏渔伤感了好一会儿。
女性的声音无论是在家庭还是职场,都在被以各种方式压制,所有的委屈不被理解,所有的愤懑只能用忍耐来解决,甚至只有女性,才能倾听女性自己的声音,这何尝不是一种文明社会里的悲哀。
但一切都是无解。
女人的一片天需要女人自己去争取,就像她勇敢踏出出了事业独立的脚步,相信重新步出家庭这方小天地的方韵,也可以绽放自己的光芒,重获新生。
傍晚快下班之际,她巡视一圈校区,有些学生放学后会陆续过来,等着老师给他们进行每日的一对一辅导。
“夏总!”负责给林奇妙上课的任老师焦急地步出教室,“林奇妙肚子突然疼起来,现在趴在桌上,我叫了半天没反应。”
夏渔心下一惊,赶紧跟着进去看孩子,小女孩果然趴着,额上都是冷汗,摸了一下手,冷得像块冰,碰碰她,便发出极微小的哼唧声。
“肚子痛一天了,现在最痛——”她声如蚊蝇,气息微弱地向夏渔求援。
学生不舒服是大事,若是处理不好,他们这样的机构难辞其咎,夏渔不敢拖延,让方晓蕊迅速找出林疏朗留下的电话,马上拨给他。
“抱歉,我在外地出差。”林疏朗听她说明情况后,听得出来很担心侄女,“夏渔,家里老人年纪大了出行不便,可不可以帮我个忙,先把奇妙送到医院,我马上订机票回来。”
他就是不拜托她,夏渔也是要送林奇妙去医院的,知道他人在外地很担心,于是安慰道:“放心吧,我马上送孩子去医院,不用急,我会照顾好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今天江狗终于憋不住了一点点~~撒花一下
欠了好几章红包了,今晚发哈。谢谢追文的你们,这本书虽然很扑,但写的还是挺开心的~~
第46章
夏渔用最快的速度把林奇妙送到了医院急诊室,忙前忙后,做了各项检查之后,医生判断孩子出问题的部位是胃,做了胃镜,报告显示胃溃疡,需要住院治疗。
不过今天晚上,医生建议她们先在急诊室观察,明天再办手续。
住院是大事,夏渔一直跟林疏朗保持电话沟通,他买了最早回来的机票,但到A市也要凌晨两三点了,因为麻烦到夏渔,言语之间十分抱歉。
他临上机前跟夏渔通电话:“这次还好有你,夏渔,等奇妙没事了,我请你吃饭,到时你一定要赏脸。”
少女时期的男神请她吃饭,夏渔当然不会说“不”,她答应下来,尔后迟疑了一下:“冒昧问一句话,奇妙的父母呢?”
她已经奇怪很久,林奇妙的所有学习沟通都是林疏朗这个叔叔在负责,之前偶遇,也是他带着孩子,小女孩的生活里好像完全没有父母的身影,现在生病了,林疏朗半夜坐飞机赶回来,却还是不见她父母出现。
林疏朗在电话那头沉寂了几秒:“没办法,他们人都在国外。”
原来如此。
别人的家庭隐私夏渔不敢再碰触了,很快,林疏朗的父母风尘仆仆赶到,都是知识分子气质,朴实且谦和,看来书卷气也是家庭传承。寒暄了几句,她便帮着跑前跑后办手续,林奇妙小朋友打了止疼的盐水,很虚弱地睡着了。
“夏老师,麻烦你了,真是特别不好意思。”林疏朗的妈妈在走廊外再三感谢她,解释晚到的原因,“我跟她爷爷去参加老朋友聚会了,一路往回赶,又不巧遇上了堵车。”
“没事的阿姨,都是我应该做的,你们年纪大了,回去吧,今晚奇妙我来照顾。”
“那不行的,怎么可以再麻烦你。”林妈妈不肯接受她好意,执意留下。
夏渔被林疏朗再三拜托过,想着他反正再过几小时就飞回来了,他的宝贝侄女是她送进医院的,也理该等他回来,把人全须全尾地交回给他。
她言笑晏晏,再三坚持:“我等林老师回来再走吧,电话联系了,他再过几小时就到了。”
当着林妈妈面,她没有解释跟林疏朗高中同学的关系,本来就不是太熟的朋友,之所以坚持留下,也是尽职尽责,毕竟人是在她机构里疼晕过去,也是她亲自送到医院的。
最后林妈妈还是被林爸爸劝回家了,看得出来,林妈妈身体不太好,单薄消瘦,脸颊深陷,病恹恹的,不像是身体健康的老太太。
上有老下有小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总觉得林疏朗怪不容易的。
躺在病床上的林奇妙总是喊不舒服,小脸皱得紧紧的,睡梦里可怜兮兮喊“妈妈”,又睡不稳,夜深时醒来,问了夏渔快一百次“叔叔快到了吗”,生病住院时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夏渔还挺心疼这小姑娘,因此对她也格外耐心。
“别急,再等一会就到了。”她不厌其烦地回答,见盐水挂完了,去按床头的铃请护士过来。
时针指向深夜12点,她的手机在震动。
一看,江枫打过来的。
“夏老师去外面接个电话,马上回来,你别害怕哦。”她对小朋友嘱咐了一句,林奇妙温顺点头,已经悄然把平时的刺收起来。
“喂。”她站在走廊上,尽量压低音量。
“到家了没?”江枫在电话那头问。
“还没有,家长在赶回来的路上,我再陪护会。”
一听她这么晚了还在医院里,江枫的暴脾气上来了,在电话那头骂街,“这小孩是充话费送的吗?家里没其他活人了?还要你个培训机构的老师陪着?”
夏渔总不好实话说那是林疏朗家的孩子,他家也不是没人,老人是硬被她好心劝走的,这种事一般越描越黑,就他那个小心眼,还不知道怎么揣度她的呢。
“人家家长也很急的,再过两个小时他就飞回来了,小孩在我这里发了病,家长不在身边,我就得负责到底,也就陪陪床而已,我都没发脾气呢,你火什么。”她忍不住念叨他。
“我火什么?我是你饲养员,我能不火吗?”江枫歪理一堆,“我每天洗手作羹汤,把你养得好好的,你陪床一个晚上就把我养的肉全给掉光了,我的劳动价值就这么没了,你说我火不火?”
他越说越委屈:“我特么都没享受过你的陪床呢,倒是让一破小孩先享受了,这哪家的孩子?我找她家长说理去!”
夏渔大半夜被这个神经病吃醋精给搅得直乐,他这人臭毛病一堆,优点倒也明显,三言两语就能逗她开心,是个能让人解压的男人。
“行了,人家家长正愁呢,你还添乱,我不说了,小孩在病房里孤零零一个,身边没大人会害怕的。”
那头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大号巨婴立刻示弱撒娇:“我一个人在家也害怕,超害怕的。”
——还超害怕。
夏渔翻着白眼:“少来了,平时你不都一个人住?我看你开心得很。”
“那是昨晚以前,昨晚以后——”他声音小下去,“都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夏渔心想,我看你倒是一如既往的保持不变,一样贱,一样怂,一样的有话憋着不说明白。
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表白过哪怕一次!
再不表白,你这辈子就别表白了,老娘可没那么多耐心等你。
*
凌晨两点半,从外地马不停蹄飞回来的林疏朗出现在病房门口,夏渔和林奇妙早就支撑不住睡过去,一只手在她肩上很轻地拍了拍,她迷糊睁眼,见是他。
半夜三更,两人在医院走廊聊天。
夏渔简单地把医生的诊断转述给他:“晚上跟奇妙聊了聊,她说你这几天不在家,放飞了,放学后连着三天喝奶茶,可能也跟这个有关系。”
“她的胃一向不好,爷爷奶奶比较顺着她,我不在,就更没有人管她了。”
林疏朗清隽的脸上流露些许无奈,明明跟夏渔差不多的年纪,他的气质却偏老成,以夏渔的理解,搞学术的人大多严谨,何况他还没成家就要照顾侄女父母,身上担子不轻。
“别担心,小孩子慢慢长大,吃一堑长一智,会懂事起来的。”
干这行久了,夏渔见过很多孩子,什么性格都接触过,这句话也不是在安慰林疏朗,而是在陈述事实,即便是他们自己,也是这么从小屁孩一路长大的,重要的是,要给小朋友长大的时间。
这个道理林疏朗自然也懂,只是原本生活单一的他,回国以后要照顾哥哥离异后留下的女儿,再加上母亲经常生病,家里大事小事都要仰赖他,他经常会生出疲惫感。
他一贯性格内敛,不轻易跟人坦露家庭的烦闷,今晚面对着夏渔,却难得敞开心扉。
夏渔猜到他不容易,但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不容易。
林疏朗哥嫂三年前离异,都是不要孩子牵绊的潇洒男女,离异后双双出国,一个在法国,一个在美国,前嫂子嫁了一个法国人,去年刚给林奇妙添了一个混血弟弟,他哥半年前也再婚了,已经打算定居那边。
大人是滋润了,最可怜莫过于小孩子,被离婚的父母双双抛弃,几年见不了一次面,缺爱的同时,又处于性格最敏感多变的青春期,十分让林疏朗和他父母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