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精们七手八脚地将小西施扶到软榻上,叽叽喳喳围着他吵开了。
“哎哟, 咱们这又不是医堂, 他怎么往这儿跑?”
“可怜见的, 脸色苍白成这样。”
“啧啧, 小模样长得可真好,你瞧见他睫毛了吗, 比我还长!”
花柚被挤到了外层凑不过去,踮着脚往里头探看,小心翼翼地问:“那个……不是, 他都晕过去了, 就这样放着不要紧吗?”
“这咱们可治不了。”南猫抬手拨开簇拥在身遭的山精,施施然从围得水泄不通的软榻边走出来, “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只能静养着。”
花柚嚯了声, 心想这还真是个病弱西施啊。
一叠声追问:“严重吗?是什么病啊?该怎么治呢?”
“说不清,像是体质的问题,一时半会死不了。但想要养回来也不容易, 不能过于劳累。”
“可他现在同我一道在巡防营当值呢。”花柚觉得纳罕,“他咋想的?”
“谁知道?”南猫取来水净完手,又去吃果子,漠不关心道, “你赶紧给他弄走,别晕我这了,巡防营找来了麻烦。”
她这话说得拒人千里,显得不留情面,其他山精听罢便闹腾起来。
“医者父母心嘛,南猫你别那么绝情,这小漂亮我管了还不行?”
“你管个屁,你但得起吗?”南猫凉声喝退那山精,随手丢掉果核,对着花柚,“都少往自己身上揽事儿了,这种病恹恹的小家伙最是难缠,仔细人家讹上你。”
原本热情的山精被她冷声一喝,顿时讪讪,都听话地从小西施身边退开了。
花柚想了想,无奈地搓了下手:“唉,成吧。”
人说的也对,瞧小西施这身子骨病弱,还非要进巡防营,必然有自己的原因。
而他想拿就能拿体制内的工作,若不是关系户,就是有别的本事傍身,怎么都不至于沦落到需要她这个社会底层僵尸来紧张担心的程度。
八成是今个出门的时候偶尔忘了吃药,急病晕了过去,
她顺手给人送去医馆,就算仁至义尽了,也甭刨根问底地搅合进去了。
“那咱们这有担架吗?我借一个,给他挪走了再还回来。”
“你一个人要什么担架?抱着就行了。”南猫道,“反正你力气大。”
花柚说这不是力气大不大的问题:“他可是山精,万一不愿意被我这种僵尸近身,醒来了又气坏了可怎么办?他身子本来就弱,受不得气的。”
再者说吧,她现在身价不菲,抱一下一团妖气呢,这免费抱别人就感觉有点亏。
南猫瞥她一眼,回想到她用门板挡人的直男举措,竟然还从中看出了一丝粗中有细的贴心来。
便答应了:“十七,去拿给她吧。”
……
小西施从担架上醒来,首先瞥见的是一方青伞。伞面展开来,替他遮挡下刺目的阳光。
执伞的人走在他的身侧,将伞都朝他倾斜着,好让阴影覆落在他的周身。身子却微微前倾,侧脸恰好被伞柄遮挡着,看着前方嘱咐道:“小心脚下的石头,这头路不好走,别跌了。”
嗓音轻灵,尾调总是带着一点儿笑音,
恰好与记忆里熟悉的声色重叠。
是花柚。
有那么一瞬,他以为自己还身处梦境之中。
屏住呼吸,久久不敢妄动,生怕惊醒了那一捧来之不易的美梦。
……
抬着担架的151在阳光底下晒得直冒汗,汗珠沿着鼻梁滑落的时候,弄得他刚安上去的假鼻子总不太舒服。
他想伸手去揉,一低头,便瞧见担架上躺着的人醒了过来。
151惊喜:“老大,他醒了!”
花柚一抬伞,露出一张笑脸来:“你醒了啊!我正要将你送去医馆呢。”
小西施看着她不染纤尘,生动明朗的笑脸,恍惚了好一阵。
竟是不敢直视,偏开头,虚弱着道:“没事,只是太热了,突然晕了过去,我缓一缓就好。”他轻咳了一声,“能劳烦将我放下来吗?”
151和1988便寻了个平整的树荫下,将他放了下来。
花柚撑着伞跟过去,看小西施掏出一个玉瓶,往嘴里倒了一粒丹药。便贴心地给他送上了水。
他感激地接过,和着水将药吞服了下去。
缓了好半晌,才低低喘着气,无不幽怨道:“你大中午的,跑去那么远的药园做什么呢?”
花柚:“?”
她轻轻吸了口气:“这个嘛……”
巡防营不会还不许人家搞兼职,要查岗吧?
丹药入体,小西施的面容之上才有了点点血色,看她不愿意透露,也不再继续追问。慢条斯理地解释道:“都督秦斯大人让我给你带个消息,说要找个没人的时候,私下里告诉你。我好容易等到中午休息,见你和小队的人分开,就想去找你传达消息的……”
小西施说到此便停了,默默看着她。
花柚尬住,瞬间明白他未尽之言是什么。
他找着机会偷偷跑来找她,怎想到她突然原地飞升,一阵风似地,轰隆隆呼啸着冲向了药园。
且她飞行时的噪音太大,堪比直升机,任谁在下头呼唤,她都是听不清的。
花柚脑补出一个虚弱的小人,顶着毒辣的太阳,声嘶力竭追着天上的她跑的画面。
她人麻了。
随即尴尬地愧疚起来……
孩子真的不容易。
花柚立马连声道歉:“啊这,实在对不住对不住,我是真的没瞧见你……”
小西施小口抿了口水,润了润微微嘶哑的嗓子,说没关系,随后看了眼旁边的151和1988。
151秒懂了,拉起蹲着看戏的1988:“那我们先回避一下。”
“嗯嗯。”
……
“都督怎么突然给我带话了?”花柚奇道,
为了就着小西施坐在地上的视线,屈膝地蹲了下来。
小西施瞥见她显而易见僵硬地肢体动作,瞳孔轻轻一缩,凝滞了一瞬。
“因为事情挺紧要的。”他慢慢将水壶盖上,“都督说是这几天巡防营的人招齐了,为了做一次初次筛选准备,明日便要将这一批训练的新兵拉出来做一次突击测试。”
花柚惊了一跳:“啊?!这么快!”
小西施点点头:“主考官和秦斯都督向来有些不对付,这次又对他擅自招你进来的行为颇有微词,遂特地筛选考试中取消了以肉体相博,近战的测试项目,改成了远程对战。都督让我来给你提个醒,好过全无准备。”
“嘶……”
花柚感觉到了来自山精深深地恶意,
这不是摆明了要踢她出局吗?她一个僵尸,没有术法,怎么同人远程作战?
射箭?她压根没碰过啊!
秦斯让人来通知她,怕也并非是想留下她,只是恰好跟老对头杠上了。
她毕竟顶着秦斯都督招进来的头衔,若是输得太难看,秦斯不仅是脸上无光,恐怕还会被当众点名提溜出来嘲笑吧。
花柚自己消化了一阵这冲击性的消息,
这么一说,只有顶着烈日随跑而来、乃至竭力晕倒的小西施对她而言才是真正有提点之恩之人。
再次真心实意冲人答谢:“这次多亏有你了。唉,还劳烦你跟我跑了这么远!跑得都病倒了,这、这叫我怎么好意思……”
小西施低下头,耳根泛红,慢慢道:“没事,我这是老毛病了,歇一歇缓过来就不打紧的。巡防营里只有你同我说话,我也不愿意你走。”
这小西施还真是个好山精啊,说话也软软的。
花柚看着他:“我叫花柚,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小西施笑起来:“你叫我小辞就好。”
……
又是一个不眠夜,花柚在为了远程对战而发愁。
扶岑推开窗,撑头瞧见她在院子外头的空地里嘿咻嘿咻地扔着石子,虽是专注地练出了满头大汗,每粒石子也深深地斜嵌入了地面。就是没两颗命中了目标稻草人,好一个人体描边大师。
花柚看着自己的“战绩”,都能多吃几碗饭了。
准头这个事情,不是一个新手三两天能练得出来的,更何况那些石头或大或小,手感不一,极难拿捏。
又半个时辰过去,进展寥寥,草坪倒是被她霍霍得差不多了。
她越心浮气躁,手法就越发的不稳。
扶岑给她端了杯茶,让她静静心。
看她眸色黯淡,颇有些颓丧,不由心疼地给她擦了擦汗,笑着出口安慰道:“你不是常道,尽人事,听天命么?怎么练着练着还恼了?”
花柚咕咚咕咚地喝茶,闻言愣了下,“也不是恼,”
“就是说不上来的感觉,我总觉得自己不该表现得这么差,应该是件很简单的事才对,心里就有了落差……”后知后觉地看向扶岑,“你怎么还没睡呢?可是我吵着你了?”
扶岑眸底轻轻颤了一下,下意识瞥了眼她的眉心。
“没有。我白天睡得太多,夜里睡不着,正好也替你一起想想主意。”
花柚感激地蹭了一下他的手,叹息道:“可惜练习的时间太短了。也是我太大意了,应该早防着,准备些远程手段的。”
“你才进巡防营几日,天天操练下来哪还有时间琢磨别的?”
扶岑便拉着她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略作休息,“不过巡防营的山精武力值很是平庸,你也不必如此紧张。”
好家伙,又是个凡尔赛呢?
她可是一场架没打过的人,怎么能不紧张呢?
“别误会,”扶岑看她生无可恋地抬着一双眼,嗤地笑出声,“我的意思是,依我看来,以你刚才投石的力道,但凡命中了人便赢定了。他们不经打的。”
花柚眸子一亮,:“!”
举起一根手指:“我有思路了!”
扶岑刚想夸她一句聪明,一点就透,只要能想办法近身,便能弥补准头差的缺陷。
话没开口,就见她从怀里掏出一方软绵绵的手帕来。
扶岑:“?”
花柚得意:“看着呀~”
她身体摇晃几下,手撑着那帕子轻轻一旋,帕子便灵巧地在她指尖上转悠了起来。
她玩这个可6了,已经到了万物皆可转的地步,可飞书,飞牌,飞盘,且准头不错。就是飞出去的东西轻飘飘的,比起沉重的石头来,怕没什么伤害值。
既然扶岑说山精们不经打,那她可以试试。
那帕子本是软绵无害之物,就算转起来,表面也瞧不出厉害来。
花柚却胸有成竹,姿态看似随意地将帕子往旁边的树干上一飞。
但听呲的一声,刨出细碎的木屑乱飞,树干整个被横截砍断,缓缓朝后倒了下去。
第29章
花柚:“!”
斯国一!
她昭然的兴奋都从眼里溢出来。
转过头来时, 扶岑仿佛都能看到一只毛茸茸的耳朵在她脑袋上摇晃着,在求夸奖。
扶岑心里软成一片,先是抚着她的头发道了句厉害, 随后压着笑:“……就是,你转帕子之前怎么还得扭两下?”
“什么扭两下?”花柚解决了大难题,心里头高兴,回想自己刚才的动作, 重复了一遍, “这样?”
她刻意重复的动作比刚才不经意的摇摆幅度还要大些, 双手转着帕子, 身子也跟着扭起来,
扶岑被那动作逗得笑容止不住:“嗯, 对……”
嗨,这不就是东北二人转嘛。
那扭秧歌和转帕子本是搭着的,她转手帕之前配一个舞蹈前摇的动作, 显得比较有仪式感, 这是身体的记忆。
“不扭比较好吗?”
扶岑笑个不停,但还是道, “……前摇太长,别人或许会有所警惕的。”
花柚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立正站着不动,干转帕子试试。
帕子倒是转起来了,但她浑身不得劲。
一扭头, 苦恼道,“可以倒是可以,就是缺点灵魂的感觉~”
她瞧他时微微抬着眼,眸子清润又明亮。苦恼时, 眉毛微微纠结成八字的模样,神情可爱透了。
扶岑没忍住心头悸动,捧着她的后脑,笑着在她额头轻轻一吻:“没关系,你怎么高兴怎么来吧,反正他们都打不过你的。”
花柚只当他在安慰开解她,认真道:“那我到时候还是注意点,保险为上!”
“哈哈哈哈,好。”
……
花柚在乾坤囊里头揣了好几打廉价手帕,又在路上捡了好些梧桐树的树叶,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威风凛凛去上班了。
晨练过后,新兵们被要求在操场上集合,一水排开站在烈日下头。
年兽主管一拍熊一样的巴掌:“大家都活动好了吧?也练了好几日了,正好都露两手给咱们霍大人瞧瞧。”
转头谄媚地朝看台席位上的主考官一笑,“大人,这就开始了吗?”
看台上摆了个桌,还布了瓜果糕点。坐在上头的是个鹰钩鼻、高颧骨的男人,面相看着刻薄,应该就是那主考官了。
霍大人点了下头。大多新兵还懵着不知发生了什么,就听到年兽主管道:“各小队队长组织两两分组,一对一实战,每轮胜者留下,直到留下八人。”
花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