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的妈妈不在了啊......
时念怔在那里，思绪有片刻的飘忽。
突然想起来，顾城在学校唯一一次和人打架，是听到有男生说他长得漂亮，猜他一定是长得像他妈妈，原本只是夸他的话，甚至还很羡慕地说顾城的妈妈肯定也很漂亮。
结果刚说完，顾城的拳头就砸了上去，两个人很快就扭打在一起。
顾城那会儿是城里来的孩子，一看就不太会打架，长得又有点儿瘦弱，不像他们学校那些男生，吃得圆滚滚的，力气也大。
时念过去拉架的时候，顾城正被那男生骑在身上。
周围都是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男生，吹口哨的打拍子的还有吆喝的都有，偶尔有几个女生想上前也被吓了回来。
时念那会儿是班长，性格比现在强势多了，上去一脚就把那男生踹了下来，还没出手揍他，人就被吓跑了。
她一直以为顾城是因为别人说他漂亮才生气的，毕竟青春期的男生都不喜欢被人说什么漂亮啊，像个女孩子之类的。
原来是因为他妈妈啊......
“......时念？时念？”杜师姐走过来拍了下时念的肩膀。
“哦，哦，”时念回过神来，忙说道：“陈老师，您说。”
“说什么，”杜师姐笑，“陈老师问你酒店是不是已经订好了，明天别忘了在微信群里通知实验室那边的，让她们也一起来。”
“哦，好好，我记住了。”
护士长跟着笑道：“估计是太累了，我这段时间也是累得不行，白天有时候坐在那里就犯困。”
“行，那别的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出去了，”杜师姐把带回来的材料放陈主任身后的书柜里，“到时候时念你把这段时间的特殊病例整理出来，组会上做个病例分析，给她们再讲讲。”
“好。”
快要出去的时候，陈主任喊住时念：
“时念，你先等一下。”
时念转头。
“你那个，”陈主任说着刻意顿了下，等到小杜和护士长都出去了才继续道：
“你不是买房要提前申请医院的住房补贴和科研奖金吗？材料打印好了吗？好了的话拿过来，我现在就给你签吧，早点儿签字不是能早点儿发下来吗？”
“哎，好，”时念一听，赶忙出去把早就打印好的材料拿了进来，放在书桌上，指着要签字的地方，说道：“这里。”
陈主任低头刷刷刷地给她签着字，问道：
“你妈妈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好多了已经，就”时念想了下，“现在很少会认错人了，已经可以不用请保姆了。”
“那挺好的。”
“对，”时念笑，“我弟弟说他可以照顾，就把保姆辞了。”
“不错不错，挺好的。”陈主任抬头看了眼时念，笑道：“既然家里也没什么大事，你这房子也买了，该考虑考虑找对象的事情了，不然总这么单着也不行，年轻人嘛，还是该谈恋爱谈恋爱，该结婚结婚。”
时念尴尬地笑了下，不知道怎么回答比较合适。
陈主任看她：“我知道你家的情况，到时候我让小杜她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你该见面见面，嗯？”
时念干笑了两声。
“对了，我还没细看呢，”陈主任说着翻了翻，“你买的哪儿的房子？”
“江都的。”
“哦，江”陈主任顿住。
时念忙补了一句，“首付，首付，只是首付。”
陈主任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蓦地，来了一句：
“时念，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侄儿，还在上大学的小帅哥。”
“......”
——
大概是因为下午的时候提到了找对象这件事，晚上聚餐的时候陈主任就开始唠叨起来，从她们科室里面单身的一直念叨到刚进实验室没多久的小师妹身上，最后又回到时念身上。
聚餐结束在电梯里也没停下来，小师妹往时念身边稍微凑近了些，小声问道：
“师姐，陈老师平时就是......健谈吗？”
大概是有点儿想说话痨的，但又觉得不合适，只能勉强找到一个相对贴切的形容词。
时念喝了点儿酒，微微有点儿上头，瞥了她一眼，“嗯”了一声，反应过来又摇摇头。
“没，这是活吹了。”
感觉自己说话有点儿吐字不清，时念晃了晃头，咬着舌尖，一字一顿又说了一遍：
“没有，她这是喝醉了。”
小师妹歪头看她，“师姐，你是不是也喝醉了？”说完忍不住笑了出来，“你酒量好差，才喝了一小杯，还没我喝得多呢。”
时念揉着太阳穴，没说话。
她确实酒量不太好，平时都不怎么喝酒，也不爱喝酒，要不是这种大主任在的场合，她基本上是滴酒不沾的。
而且，还有一点，就是她喝酒特别容易上色，哪怕只是碰了一点点也不行。
看着电梯板反光照出来的人影，一群人里面，就她红得格外明显，本身肤色就白，更为显眼了。
“叮——”
电梯门开，站在外面的人看了眼里面，原本不打算进去的，目光扫了一圈，落在最里面角落里脑袋靠在电梯板上的人身上。
勾了勾唇，抬步走了进去。
因为有人进来，里面的人自动挪了挪，时念原本靠在电梯板上闭眼休息，稍稍惊醒了一下，一看还没到一楼，又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电梯缓缓往下降，密闭的空间里香薰味儿，酒气还有热气，逼仄得让人胃里难受。
“呕”
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的想要往外涌，时念赶忙捂住嘴，半低着头，一手扶着电梯努力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
听到这声音，前面几个人转过头来，看着时念，问道：
“时念，你没事吧？”
时念没敢抬头，只摆了摆手，用力压下上涌的那股酸水儿，感觉嗓子那处被蛰得生疼。
旁边递过来一张纸巾，时念接过来，低声道了句“谢谢”。
前面的同事们还在笑着调侃她：
“时念，你这个酒量可不行啊，这不才喝了一小杯吗？有一杯吗？半杯吧，我估计只有半杯。”
“下次有机会了锻炼锻炼，酒量是能练出来的。”
“再或者找个会喝酒的男朋友，让他陪你练，肯定要不来多久就练出来了。”
“哈哈哈，这是练酒量还是练什么的？”
小师妹忍不住插了句话，“或者找季师兄，他肯定愿意的。”反正她就觉得季师兄喜欢她师姐。
“季师兄？谁？”
“哦哦，我知道，是那个”
刚有人想要解释一下，电梯门正好打开，话题就此打住。众人都出了电梯，时念站在最里面，靠着电梯板，闭着眼睛，有点儿难受得厉害。
蓦地，终于忍不住。
快步穿过酒店大厅跑了出去，蹲在马路边的垃圾桶旁吐了出来。
“呕——”
晚上其实没吃什么东西，主要是没吃几口就被拉着去给主任敬酒，时念好不容易坐下来想要吃几口，又被几个师妹拉着聊实验的事情。
吐了半天其实也没吐出来什么，全都是酸水，却让人难受得厉害，嗓子那里蛰得生疼，眼泪也控制不住往下落，浑身没力气，只想回去休息。
“喝点儿水漱漱口。”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拿着一瓶干净的水。
时念转头看着来人，怔住，喃喃道：
“顾城......”
被嘴里还停留的酸水呛到了，又连着咳了几声，声音沙哑，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顾城看她没动，倒了一小瓶盖喂到她嘴边：
“喝点儿吧。”
时念闭了闭眼睛，直接拿过顾城手上的水，喝了一大口吐了出来，又连喝了几口，终于感觉嘴里的那股涩感被压了下去，舒服不少。
起身的时候因为蹲得时间久了，身子晃了晃，趔趄了一下，整个人就要往前面栽。
被人一拉，整个人又带了回来。
时念抓着顾城的胳膊，站稳了身子，抿了抿唇，颇有几分不自在。
“好巧，你也在这里吃饭。”
顾城“嗯”了一声，只看着她，白皙莹润的脸颊泛着潮红，头发因为奔跑而松散开来，泪水浸过的眼睛水汪汪的，倒是难得一见的软弱。
顾城眸色深了几许。
“喝酒了？”
看样子是不太会喝酒的，怕不是一杯倒的体质。
时念别开眼，莫名觉得顾城的眼神亮得有些惊人。
“嗯，科室聚餐，就喝了一点点。”
“外面的酒不好，”顾城笑，“我倒是珍藏了不少酒，时医生下次想喝酒可以来找我。”
时念尴尬道：“不用了，谢谢。”她这个酒量还是别丢人现眼了。
说话间张秘书开着车就过来了，顾城抬了抬下巴，示意时念：
“一起回去？”
“啊？”时念愣了下，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感觉整个脑子都有些不灵活了，总是反应慢半拍。
“这，”时念有些犹豫，她怕自己待会儿吐车上。
“没关系的，不是顺路吗？”顾城说着拉开后车门，“正好我也要回去了。”唇角稍扬，看得人心尖一颤。
时念抬头与他对视，微微怔忪，蓦地，身侧的指尖用力地掐着掌心，稳了下心神，这才弯腰坐了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劲儿还没过去，时念感觉现在脸上烫得厉害，但愿没有红得厉害。
顾城低头看了过来，浅笑，眉眼里的笑意像是春天最柔软的星辰。
时念艰难地挪开自己的视线，轻吐了口气浊气。
长得好看的男人真是要命。
第16章
时念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上的张秘书转头看她，笑着说道：
“时医生也这么晚回去？”
时念挨着车窗坐，双手放在膝盖上，有一点点的拘谨，解释道：
“科室里面今天聚餐，所以有点儿晚了。”
“怪不得呢，”张秘书笑，调侃道：“我说怎么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儿。”
“啊？”
酒味儿？时念闻言，赶忙捂着嘴，有些不好意思道：“很明显吗？”
她知道喝了酒身上会有点儿酒味儿，所以坐进来的时候格外拘束，没想到还是被闻出来了。
刚刚在外面吐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说话的时候嘴里有没有酸水味儿，应该没有吧，她还特意在嘴里塞了块儿糖，就是怕熏到别人。
“没有没有，”张秘书忙说道：“不明显不明显，我们平时喝酒喝得多了，所以鼻子灵敏一点儿，其实什么味道都没有的。”
时念没说话。
她能闻到顾城的车里有一股檀木香的味道，不浓不淡，恰到好处，很是好闻。
她这浑身酒味儿的人坐了上来，不仅格格不入还有种尴尬的感觉。
被张秘书这么一说，时念越发觉得不自在起来，有种想要立马下车走人的冲动。
车门“啪”地一声关上，顾城上了车，坐在时念身边，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转着，最后转向张秘书，笑：
“在聊什么？这么高兴？”
目光触及顾城的视线，张秘书心下一紧，笑容僵在脸上，结巴道：“没，没，没什么。”说完便立马转过身去。
“我身上酒味儿是不是很重？”时念没留意两人，低头在自己身上来回闻了好几遍，“不然我还是下”
“有吗？”顾城说着，微微俯身贴了过来，“我闻闻。”
声音从耳后传了过来，醇厚又低沉，像是在耳垂上摩挲着，痒痒的，又烫得厉害。
时念感觉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了，原本就紧挨着车窗，眼下更是快要贴了上去。
头顶是后车座上泛着橘黄色的灯光，顾城凑近的时候压下来一大片阴影，几乎把时念整个身子都拢了进去。
车窗玻璃上映出来的两个人影，模模糊糊的，几乎快要重叠在一起。
顾城抬手，撩起时念耳旁松散下来的头发，露出光滑圆润的耳垂，泛着淡淡的粉色，映着白皙的肤色，分外显眼。
男人的呼吸就在耳边，陌生又强势，时念感觉呼吸不畅，脑袋都有点儿眩晕的感觉，稳了下神，抬手，抵在身前。
“有......有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