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一鸣无措的站在原地,干瘦的身影看起来格外单薄。
妈的。
郑一鸣心中暗骂了一句,心道今天已经放学了,明天他就去人民一中把段海娃揪出来打一顿才能解气。
就这样,郑一鸣带着满肚子的火气,走到了摊位边,随后低下身子,将唯一的一根牙刷拿了起来放进了兜里。
虽然东西小,但也能卖钱。
随后,他又将垫在下面的麻袋拿了起来,这才走出了胡同。
回家的路上,郑一鸣脚步刻意的放缓了很多,他其实心里很慌乱,很怕回家后看见了范艳红,范艳红问自己要钱。
他爸妈离婚好几年了,离婚之前就经常在家里打架,尤其是范艳红,打完了不解气,还会把气全撒在郑一鸣的身上。
之后两人离了后,郑一鸣的爸爸去了外县,而范艳红负责抚养他。
抚养两个字看着很好,但也分好坏。
“唉……”
可就算再害怕,家还是要回的,郑一鸣唉声叹气,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家里走去。
他垂着脑袋,心思也都在想着今天回去怎么跟范艳红解释。
就在郑一鸣快走到家时,门口的小路拐角处,突然间从他身后窜出来了两个人影。
这是顾婉蕴跟顾宪青,因为有段海娃的合作,两人早就等在了郑一鸣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顾婉蕴瞅准了机会,手里紧紧攥着装了茶缸的布包。
随后只听‘咚’的一声,茶缸子就落在了郑一鸣的后脖颈上。
这次,顾婉蕴丝毫没有留情,有多大力气,就使了多大的力气。
顾宪青身上的伤到现在都还没好,她可不是来做慈善的。
郑一鸣被这么一打,大脑瞬间懵了片刻,眼前模糊了一下,跪到了地上。
而顾宪青立即熟练的将麻袋套了过去,用麻绳迅速绕了两圈。动作干净利索。
郑一鸣虽然身子干瘦,但或许是父母遗传,打架能力优秀,力气也大,被这么一打,只是晕眩了几秒钟,随后立即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他双手先是去扯头上的麻袋,顾婉蕴不给他机会,又是一缸子砸了下去。
她跟顾宪青两个人合力,好一会儿还是没把郑一鸣的手捆上。
这里是小路,虽说人少,可也有一定风险。
着急之前,顾婉蕴冲旁边喊道:“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把他手捆上。”
旁边站的是段海娃,他一副慌乱的样子,紧张的摇摇头。
“你再不过来,别让让我帮你。”
顾婉蕴这么说完,段海娃这才犹豫着走了过来。
“你们想干什么,劫匪吗,他妈的放开老子,老子是郑一鸣,附近认识的有人——”
郑一鸣半倒在地上,两条腿平摊着,顾婉蕴一指,“坐上去。”
段海娃没力气,体重总还有的。
随后就听郑一鸣哀嚎一声,段海娃的屁股已经落了下去,他笨重的身子左右摇摆着,似乎还在调整位置。
顾婉蕴失笑,连忙给顾宪青使眼色,这才将郑一鸣捆得结结实实,随后三人一起,将郑一鸣就近,拉到了没人的胡同里。
有了上次的经验,顾宪青不等顾婉蕴开口,刚将人放到地上,他就一脚踹了上去。
顾婉蕴在一旁冷冷看着,内心没有丝毫可怜之意。
一旁的段海娃则因为害怕被郑一鸣熟悉他的声音,之后找自己麻烦,就一直不敢开口说话,他躲在旁边瞧着,脸上却也露出解恨的表情来。
约莫过了六七分钟,顾婉蕴这才淡淡道:“行了。”
而此时的郑一鸣则已经又踹又打的没了劲儿叫喊,他听见顾婉蕴走过来的声音,麻袋中,郑一鸣努力往外看,却只是一片漆黑。
“你们他娘的有本事别玩阴的,跟老子当面干,没种的东西!别叫老子知道你们是谁,不然老子干死你们。”
郑一鸣仍旧不服输的骂着,顾婉蕴蹙眉,淡淡道:“我懒得跟你废话,这都是你自己的报应。”
“走吧。”
顾婉蕴瞥了眼地上的蜷缩着的郑一鸣,这才带着两个人走了出去。
“刺激!”
才刚走出去一会儿,段海娃就眉飞色舞起来,“这可太刺激,要我说咱们还能再等会儿,他整天在学校附近横行霸道,只欺负学生,活该!”
而顾宪青也是一脸激动,只不过之前有了顾婉蕴的敲打,他沉稳了不少。
“眼下已经差不多五点了,附近放学下班的也都该回来了,为了多那几分钟,冒险不值当。”
顾婉蕴冷静的解释完,看了眼段海娃,“别以为你帮忙找到了郑一鸣就没事了,他明天肯定会问你今天去那儿了。”
“顾姐,这你放心吧。”段海娃拍拍胸脯,“以后我就是你罩着的人了,他来了我就说我拉肚子去了,绝不把你供出来。”
“你要能说得过去就行。”
顾婉蕴言罢,又想起了一件事儿来,“今天时间已经不早了,明天放学后,我再来找你。”
刚才在林子里,段海娃交代了他跟郑一鸣认识的经过,以及郑一鸣家里的情况。
郑一鸣父母离婚后,他就由范艳红抚养。
因为家里没有什么钱,郑一鸣的日子过得自然也很差,平日里范艳红工作上有气,回家照旧撒到他身上。
不过有的时候,范艳红看着他被打的多了,偶尔也会消停两天,做顿好吃安慰一番。
但自从两年前,范艳红认识了所谓的‘无极大师’后,整个人好像入了魔着了迷,发了工资,范艳红第一时间就给大师送过去。
家里不论有什么好东西,也都想着先孝敬大师。
这个大师的门下似乎除了范艳红外,还有不少的门徒,这些邪党在每周六前去听课,并且必须拿着贡礼。
这些门徒之间还会互相攀比,若是谁的贡礼最多,就会被‘无极大师’单独叫到房间里进行‘授福’。
至于贡礼少的,不但‘无极大师’不会搭理他,门徒们也会对着他进行辱骂跟殴打,甚至临走的时候,还要接受每个人的唾沫洗礼。
郑一鸣有一次跟着范艳红去上课,因为贡礼不够,他只能蹲在门外面等着范艳红出来。
结束时,他就看见了贡礼最少,被所有门徒挨个吐唾沫的人。
郑一鸣不能理解这个所谓的‘无极大师’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但范艳红却不断跟他强调,想要日子过得好起来,就必须给大师贡礼。
之所以现在日子不好,是因为贡礼还不够多。
为了让郑一鸣能够心甘情愿的辍学去挣钱,范艳红有次不惜拿出了全部家当,就为了让‘无极大师’亲自给他讲礼。
在那次之后,不知道大师跟郑一鸣究竟说了什么,虽然郑一鸣仍有些不乐意,可还是老老实实的出来打工,钱则都交给了范艳红。
第65章
其实一开始, 因为没有可以上班的地方,郑一鸣并没有辍学。
但有一日郑一鸣因为在看到了段海娃拿着小物件自己偷偷在学校里面卖,于是找上段海娃合作。
范艳红之后此事后,竟然觉得反正上学也没用, 现在私下做小买卖挣的还挺多, 干脆省了个学费, 让郑一鸣辍了学。
而段海娃之所以知道的这么详细,是因为郑一鸣曾经试图拉着段海娃去给那位大师贡礼,可段海娃人怂,生怕那个什么大师会什么道术,死活不肯去, 几次之后, 郑一鸣也就不再提这事儿了。
虽然已经知道了郑一鸣的情况,可这种有一定规模的组织如果不是抓到现行, 或有什么严重违法的行径,就连警察都很难动手。
因此,顾婉蕴现在更感兴趣的事情, 则在段海娃身上。
段海娃一听顾婉蕴明天还要来找自己,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了。
“……顾姐, 你看我这还有哪儿做的不合适的地方, 或者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都尽管说,只要明天来找我的时候,别再给我一茶缸就行。”
顾婉蕴白了他一眼, “你慌什么, 明天约定个地点不久行了,我找你是另外的事情。”
“啥事儿?”
“我听人说, 你那些东西,都是跟你堂哥段铁柱哪儿拿的?”
一听这话,段海娃来了精神,刚刚弯着的腰挺了起来,颇有些骄傲的点点头。
“顾姐你也知道我堂哥啊,他外号段老虎,别说咱们这一带了,整个县城都是出了名的,不过我堂哥自己说过,他之所以能这么厉害,不全是因为打架,还需要头脑才行,所以你们看,我根本不会打架,不过我不怕的,而且……”
顾婉蕴听着段海娃絮絮叨叨个没完,打断了他。
“我们已经知道你堂哥厉害了,现在我问的是你那些东西,也是在他那儿拿的吗?”
段海娃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当然了,他的仓库就是他住的房子,不过他现在挣到钱了,又买了新的房子,我们两家住的有些远。”
“段海娃同学。”
顾婉蕴笑眯眯看过去,打量了一会儿段海娃,直到段海娃有些心虚了,这才缓缓问道:“你最好说实话,我刚可看了,就你摊上那点儿东西,如果段铁柱买卖做的很大,他会看上你们学校那点市场吗?别是你在哪儿偷来的吧。”
她来前就已经怀疑了,后来又看那摊上东西数量少的可怜,更加觉得不对劲。
被顾婉蕴这么一问,段海娃挺起来的腰板扬起来的气势再次弱了下去,嘿嘿笑了两声。
“顾姐你可真牛b,其实……其实我堂哥压根不知道我的事儿。”
段海娃揉了揉胳膊上的肥肉,不好意思的接着道:“我之前的确跟我堂哥提过一次,但是他说学校那儿挣不到钱,而且我还是个学生,就没搭理我。”
“原来是这样!”顾宪青顿时崇拜的目光看向顾婉蕴。
能跟供销社联系上,顾宪青已经觉得顾婉蕴很厉害了,而这次都没见过段海娃,顾婉蕴都能把事情猜对一半,真是太神了。
“段海娃我姐可早就猜到了这一点,就是上学学的那个什么军师来着?”
段海娃提醒道:“诸葛孔明?”
“对对对,名字到嘴边儿了我给忘了,怎么样?牛b吧……诶哟……”
顾婉蕴不等顾宪青说完,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脑门上。
“小小年纪说什么脏话,下次再让我听到你给我小心点。”
顾宪青揉着脑门连忙道:“我,我这一激动就忘了……”
顾婉蕴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少给我找借口,一看你平时就没少说。”
“那,那他刚才还说了呢,我以为没事儿的。”顾宪青有些委屈的指了指段海娃。
“别人家孩子别人家教育,你要是段家的我也不理你,你要愿意,明天我就上门问问别人收不。”
顾宪青连忙摇摇头,讨好的扯扯顾婉蕴的衣角:“别别别,我错了姐,我就是随口一说,以后再也不敢了,我才不去他们段家呢,咱们家挺好的挺好的……”
三人说着话已经走到了人民小学的校门口。
顾婉蕴看着门外已经人多起来,接着问段海娃道:“那你是怎么拿到东西的?”
“我不甘心啊,因为知道我堂哥仓库的位置,就经常过去找他,有机会了就偷偷顺走点什么,反正他发现东西丢了也怀疑不到我身上。”
“呸,什么顺走,说的那么好听,那就是偷。”顾宪青冷哼一声,瞪了眼段海娃。
段海娃自己也明白自己理亏,瘪瘪嘴没有反驳,好半天才小声嘟囔道:“都是一家人,说偷那也太难听了,反正我哥哪儿东西多了去了,给我一两件也没啥。”
因为顾宪青也在,顾婉蕴生怕他再跟着学,清了清嗓子道:“人家给你是人家好心,可人家也没有这个义务一定给你,宪青你记住了,不告而拿就是偷。”
顾宪青重重点头,“嗯,我明白的。”
顾婉蕴这才满意,接着道:“段海娃,你放心吧,我们以后不会为难你的,不过有件事我需要再跟你了解一下,你那位堂哥段铁柱最近在县城吗,怎么才能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