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我给你们学校打电话,是系主任范艳红接的,她说她是你们班主任,也是语文老师,我就跟她将下午过来。”
顾宪青一怔,连忙着急道:“姐,范主任就是打我那个郑一鸣的亲妈。”
顾婉蕴顿了顿,也有点不可思议,“系主任的儿子能这么早辍学?”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经常见他们母子俩在我们学校食堂吃饭,也不知道郑一鸣打我,范主任知道不知道。”
顾婉蕴看顾宪青泄气,安慰道:“你不用操心这些事儿,一会儿你去上课,我去他们办公室。”
说着,顾婉蕴坚持让顾宪青先回班里,自己则打听了一番后,直接去了系主任办公室。
人民小学五个年级只有十个班,顾婉蕴特意问了下午没有范艳红的课,这才过来的。
才一进门,顾婉蕴就看到办公室里仅有的三位老师朝自己看过来。
“你好,请问哪位是范艳红主任?”
随后,一个干干瘦瘦眼圈乌青的古板短发女人应了一声,她看顾婉蕴只是个年轻姑娘家,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中年女人最不好对付,但这种小青年最是好面子,而且她一个语文老师,辩驳起来还没有怯场的时候。
“你就是上午打电话过来的顾同志吧,顾宪青呢?”
顾婉蕴看见她这个样子,心里有些莫名,学校食堂饭菜据顾宪青说还不错,怎么这系主任倒像是难民一样。
“我让他先回班里上课了。”
顾婉蕴说着走了过去,见还有别的老师在,干脆直截了当的开了口。
“范主任,上周周五,您儿子郑一鸣莫名其妙把我弟弟顾宪青打了一顿,孩子身上的伤现在都没好,您身为老师,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答案。”
她故意说得声音大了些,让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都能听到。
果然顾婉蕴说完,其他几名老师都窃窃私语起来。
倒是范艳红,神色丝毫未变,而且还理直气壮的看了过去,“你有证据吗?”
顾婉蕴没想到一名老师脸皮这么厚,干脆施施然坐到了她办公桌前。
“自然有,你把两个孩子叫到一起对峙就知道了。”
范艳红的办公桌上很整洁,左边一摞作业,右边一摞教材书,正中间摆放着的是批改到一半的作业。
而那作业的底下,露出一本白色的小册子。
小册子的封面上正好露出一半,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无极功法》
范艳红没料到顾婉蕴这么年轻一个姑娘家竟然丝毫没有怯场,反而大摇大摆坐了下来。
她顺着顾婉蕴的目光看过来,神色立即变得紧张起来,赶忙将小册子往作业下面塞了塞。
“咳咳,是这样的顾同志,我跟我丈夫离婚多年,我儿子一直都跟在我丈夫身边,这孩子出现了问题,我觉得你应该去找我丈夫,跟我要说法,没有用。”
“范主任,我没想到你为人师表竟然能说这种话,不过您这话诓骗别人还行,还哄不住我。”
顾婉蕴刚才看见那本册子心里已经有了疑惑,说起话来更不客气了。
“我哄骗你?”范艳红冷笑一声。
“顾同志,孩子之间打打闹闹是很正常的时候,你不会是想借此讹诈什么吧?”
第62章
范艳红说起话来声音又尖又细, 可她身为一个系主任却没有半分气度,整个人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皮肤发黄脸颊内陷着,情急之下甚至直接伸出来指着顾婉蕴。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僵了下来, 几个刚才还在窃窃私语的老师此刻都不再说话, 各自坐在位置上, 只偷偷拿余光瞄过来。
顾婉蕴看着她因为刚才的失误一脸紧张的样子,不紧不慢开了口。
“范主任,首先你刚才的话就不正确,即便如你所说,郑一鸣归他父亲管, 可你依旧是她名义上的母亲, 在法律上你也仍旧有抚养义务。不仅如此,也有教育的义务, 因此孩子有什么事儿,你不能推脱。”
“况且,我进来之后, 除了阐述事情外,可什么话都没说呢, 你这么着急的以为我要讹诈你, 是不是自己也心虚, 知道你孩子打了我弟弟?”
这年代大家的法律意识还不够强,这些东西在后世各类新闻节目中天天念叨,顾婉蕴虽也不太懂法律, 但这些还是明白的。
她说完后, 包括几名老师在内,都对顾婉蕴投来了探究的目光。
范艳红愣了愣, 这才想起之前顾宪青入学时,档案上填写的姐姐在砖窑厂工作,心里松了口气。
“顾同志,你一个车间工人能懂什么法律,而且你身为学生家长,凭什么在我们老师办公室里颐指气使的发威风,我刚才怀疑你讹诈,现在我严重怀疑你就是故意过来闹事儿的。”
顾婉蕴笑了,凉凉道:“如果出了事情过来解决就叫闹事的话,那范主任的语文水平可能还有待提高。”
这小学的老师充其量也就是高中毕业,但在这个并非人人都能上得起学的时候,已经算高学历知识分子了。
范艳红是这些老师的领导,本就喜欢自命清高,听顾婉蕴嘲讽她的文化水平,当即便怒了。
‘啪’的一声,范艳红抄起作业本拍到了桌子上。
“我的文化怎么都比你一个车间工人要高,顾同志我可警告你,今天郑一鸣绝对不可能过来,而且郑一鸣已经不上学了,平白无故为什么去打顾宪青,你既然没有证据,就赶紧走人,别逼我把警卫叫过来。”
其实上周,范艳红听郑一鸣说有人抢生意后,压根不知道就是自己班里的顾宪青,可知道了又怎么样,挡了自家的财路,就是要打的他顾宪青以后再也不敢出摊。
范艳红料准了顾婉蕴因为两个孩子私下做买卖事儿,绝对不会报警,因此干脆明知道郑一鸣打了人的情况下死不承认。
顾婉蕴也跟着站了起来,两人的身高本来相似,但范艳红长期营养不良,佝偻的身子,背也挺不直,顾婉蕴起身后,她甚至还要抬起头看顾婉蕴。
“好啊,既然范主任连把郑一鸣叫过来道个歉的态度都没有,我也没必要跟你这种素质低下的人交流了。”
言罢,顾婉蕴转过身就准备离开,可身后范艳红却露出嘲讽的神色来。
“既然一个车间工人都看不上我,那我认为顾宪青同学也不必再跟着来上课学习了,顾同志走的时候,可千万记得把顾宪青同学也带走。”
顾婉蕴脚下一顿,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原来人民小学的年级主任就是这么滥用职权的,那咱们走着瞧。”
说完,顾婉蕴再也不愿意停留直接走出了办公室,但随后,顾婉蕴没有着急去接顾宪青,跟人又打听了一番,转身去了校长办公室。
可走到一半,顾婉蕴忽然停住了脚步。
顾婉蕴来之前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过来找顾宪青的老师,让她平日放学后多帮忙关照关照顾宪青。
即便知道了范艳红就是打人孩子的妈妈以后,她第一想法就是,范艳红身为老师,总比别人通情达理一些。
再加上两家孩子都只因为私下买卖这不能公开的事情,应该可以把那孩子拉出来道歉。
结果顾婉蕴没想到这范艳红是个尖酸刻薄的人,尤其刚才看到她桌上藏着的那本所谓《无极功法》后,顾婉蕴心里已经猜了个大概出来。
首先,范艳红整个人都看起来很没有精气神,而且干瘦枯槁。
其次,那本《无极功法》如果顾婉蕴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后世国家严厉打击的邪教组织。
这种邪教组织一旦沾上了,比后世的传销组织还要可怕,骗钱财不说,甚至还可能闹出人命来。
而且这种组织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就是给人洗脑,拉拢新人。
刚才办公室的另外几位老师虽说看起来外表一切正常,但他们毕竟跟范艳红待在同一个办公室这么久,难保私底下另有交流。
而且人民小学的主任都能被洗脑,他们的校长指不定也牵扯了进来。
顾婉蕴想到这些,为了自身安全考虑,立即打消了找校长的念头。这种事还是需要先去找人打听一番再做决定。
不过既然大人这边没办法入手,顾婉蕴把顾宪青从班里叫出来以后,直接奔向了人民小学后面的胡同里。
“姐,那我以后就不上学了吗?”顾宪青听完顾婉蕴刚才在办公室发生的事儿问道。
顾婉蕴垂眸看去,果真就见到了顾宪青满是憧憬期待的目光。
她淡淡道:“想什么呢,等这事儿解决完了,你老老实实还得回来上学。”
顾宪青撇撇嘴,“我看压根没必要上学,那些高中毕业的,不是过来当老师,就是下乡做知青,读书有啥用啊。”
“读书上大学啊。”顾婉蕴白了他一眼,“总之我懒得跟你解释那么多,你成绩也好,学习又不吃力,等过两年能高考了,你就知道读书多重要了。”
“高考是啥?”
大学顾宪青知道,高考他这个年龄的孩子还真没怎么听说过。
“就是决定你将来命运的考试。”顾婉蕴下意识说出了后世老生常谈的话。
“啥考试还能决定人一生的命运啊。”顾宪青明显不相信,“要我说,命运得看我自己对以后有啥打算,还有就像你之前跟我说的,我有没有能力去做想做的事情。”
“哟?”
顾婉蕴诧异的看了过去,顾宪青这话说的其实很正确,自打后来大学扩招,有太多的学生拼命高考,进了学校后反而渐渐松懈的例子了。
“我为我刚才说的话打个补丁,只能决定你一部分命运,你来跟我讲讲,你对自己以后有啥打算?”
书里的顾宪青可是开了公司做了老总的人,顾婉蕴猜着他一定是想做生意。
可顾宪青扯着嘴笑了半天,随后左右瞄了一眼,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木头制作的小盒子出来。
他打开小盒子给顾婉蕴看,里面安安静静躺着花红柳绿各种颜色的——琉璃珠子!
顾宪青骄傲的仰起下巴:“我想以后挣到钱了,买一百颗琉璃蛋儿,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进制作这东西的厂子里头,那样我还想做个超级大的琉璃蛋儿,姐,我跟你说,我们年纪就数我收的最多……”
顾婉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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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顾宪青骄傲的讲起这些珠子都是从谁那儿赢过来的,顾婉蕴忽然有些忧虑起来。
书里顾宪青一开始努力是因为被逼无奈,先几乎万事不愁,性子当然就没书里那样阴狠,可她本来还指望着两个未来大佬以后能发家致富,可怎么好像自己把他们养废了呢。
还有小明明,书里顾宪明可懂事了,小小年纪就学会做饭,但现在整天跟个小吃货一样,顾婉蕴一进厨房就巴巴跟在她身后。
顾婉蕴胡思乱想着,已经出了校门。
此时已经接近下午四点,而老百姓下班跟学生放学的时间是五六点钟,那时候才是这条胡同最热闹的时候,这时候因为人少,有的都没有过来出摊。
“这里平时来卖东西的人多吗?”
顾宪青摇摇头:“说多也不多,每天都有五六个摊贩吧,但是卖的东西都不固定,一般是能弄来什么,就卖什么,小的连个枣儿都能卖,大的……大的好像这里的人也搞不来,最大也就是茶瓶了。”
“那你平日偶尔晚回家,就是因为过来出摊了?”
顾宪青脸上一红,点了点头,“我卖的东西大多数都是吃的,不如那些用的紧俏,而且放久了容易坏,价钱也没他们高。”
两人说着,已经进了胡同。
左右是两面墙,一边是学校,另一边则是并排的家属院。
刚一进去,里面除了路就是路,冷冷清清的,偶有几片落叶掉下来,沙沙作响。
但等两人再走几步,走过胡同里一棵老槐树后面,立即就能看见一两个人挨着墙面睡着正熟的摊贩。
“他们睡成这样,一看就是平日安稳惯了。”顾婉蕴低声说完笑了笑。
搁在后世,那些摊贩哪里敢这么放肆,各个都耳听六路眼观八方,防着城管来逮人。
顾宪青挠挠头不知道这有什么可笑的,他拉着顾婉蕴往前又走了几步,这才停了下来。
“诺,那个就是段海娃,可平常都是郑一鸣在这儿,不知道今儿怎么段海娃过来了,他不上学吗。”
顾婉蕴顺着顾宪青的手指看过去,只见一个肉乎乎的小胖墩半靠在身后的墙上打盹,青涩的面孔一看就知道还是个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