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李云深皱眉。
“对,是黑猫,死的很惨,身上全是被烫伤的口子,眼睛也被挖掉了,耳朵也被剪开,连尾巴……尾巴都是断的,血淋淋的……很是慎人。”管事痛心疾首地说道。
黑猫惨死,在大安国本就有不详的传言。
所以许思失踪,当夜黑猫惨死之后,府中便有不好的传言暗自流传开来,许尚德勒令府中戒严,但凡黑天之后,不许任何人外出,也不许在府中胡乱走动。
李云深听完点点头,洞悉的目光落在三个年轻门客身上:“你们呢?遇见了什么怪事?”
第一个门客,穿着青袍,长得很秀气,说话温文尔雅:“启禀大人,小的叫李翰,是府中门客,小的也是在许思小姐失踪那一夜,听到了怪叫,然后,次日的早上,小的房间门口的屋檐上,倒挂着一只滴血的蝙蝠。”
李云深看向李翰:“寒冬腊月,何来的蝙蝠?”
李翰被李云深这一记阴鸷的眼神吓得直接跪下了:“大人明查,小的句句属实啊!”
李云深看向许尚德。
许尚德虽然年纪比李云深大,可是官衔没有李云深大,且他早有耳闻年轻的大理寺卿办案如神,雷厉风行,寻常人惹不起,更加惹不得。
许尚德摇头:“下官当日并不在府中,是听管事的说的,才知晓此事。”
李云深又去看秦儒。
秦儒赶紧跪下说:“确实是一只黑蝙蝠,倒挂在李门客房间外的屋檐下,那日早上小的爬上木梯,把那倒挂的血蝙蝠摘了下来,又按照道人所言,用黄符纸贴满蝙蝠的身体,然后引明火焚烧。”
秦云柔在一旁听得真真切切,心道,蝙蝠居于洞穴,冬日又要冬眠,如何飞入尚书府,还倒挂在屋檐上,难道真是尚书府闹鬼?可李云深说过了,世上没有鬼,只有人的心里,才藏有鬼。
李云深摆摆手让秦儒起来。
他又看向第二个门客:“你呢?”
第二个上前的门客穿着白袍,长的斯文白净,他弓起身子对李云深先作揖,然后才慢慢说道:“启禀大人,小的叫容安,也是府中门客,小的在许思小姐失踪的第二日夜里,在浴桶中沐浴的时候,那浴桶忽然就涌出红色的血水,可把小的吓坏了。”
李云深听罢皱眉,先是看向许尚德。
许尚德摇头:“这事下官是第二日才听管事的说起,当天夜里,下官并不在场。”
李云深便转脸看向府中管事秦儒。
秦儒赶忙说道:“却有此事,就在许思小姐失踪的第二日夜里,容门客披着一件半湿的外袍从房内慌慌忙忙地跑出来,那时小的正好经过门客居住的这一片,容门客便拉了小的去房中查看,也不知为何,原本清澈的浴水一片血色,很是吓人!”
秦儒说完,不禁回忆起当夜看到的一桶血水,额头冒出汗来,他抬起手臂去擦拭。
秦云柔听管事的和两位门客说完,心中也紧张起来,他们三个都说的振振有词,先是古井黑猫惨死,又是蝙蝠滴血倒挂,还有浴桶渗出红血,当真是怪事频出,难怪许尚书会请道士做法,又在许思闺房门前贴上镇压冤魂的黄符纸!
上两次的案件虽然凶残,但并不令人生骇,可这一回的连环失踪案,却是令人听之变色,闻之胆寒。
李云深注意到秦云柔的小脸苍白了几许,他默默靠过来,抬手握住秦云柔藏在袖口里的小手,她的小手微微发凉,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
李云深俯身,在她耳边轻声安抚:“莫怕,这世上没有鬼的。”
“嗯。”秦云柔重重点了一下头,在其他事情上,她是极为怕他的,可是在查案这一事上,她却是极为信任他的,不为别的,就为李云深每次查案的专注和认真,她是信他的。
李云深握紧秦云柔的小手,犀利的目光看向最后一个门客:“你呢?”
最后一个门客走上前来,他穿着红衣长袍,长相比之前两个更加英俊,是那种带一点点阴柔的俊美,唇很红,说话的时候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
“启禀大人,小的叫周子玉,是府中门客,小的在许思小姐失踪的第三日晚上,起夜去茅房回来的路上,看到抄手游廊上穿过一个鬼影。那鬼影与许思小姐身形相似,通身的白衣,头皮披散在额前。”
李云深问周子玉道:“既是夜里,你可有掌灯?”
“小……小的没有掌灯。”周子玉在李云深的逼视下,擦着额头不断沁出的汗,哆哆嗦嗦地回道。
“既然没有掌灯,如何分辨出鬼影和许思身形相似?”李云深又问。
第78章 078
周子玉吓得跪倒在地:“许思小姐失踪之后, 府中总发生一些怪异的事情,小的当夜出门上茅房的时候,本来是带着灯盏的, 但是刚一出门, 那阴风一吹, 灯就灭了,后来无论如何也无法点燃,小的憋着难受, 便干脆搁下灯盏,借着月光去茅房小解。回屋的路上, 那鬼影从抄手游廊上飞掠而过, 我只看了一眼,吓得就拔腿往屋里跑。”
“也就是说,你并未看清楚白衣鬼影, 只是下意识的联想到失踪的许思, 所以把白衣鬼影和许思联系在一起了?”李云深问道。
周子玉跪在地上, 吓得连连擦汗, 哆哆嗦嗦回道:“是……是的,大人。”
李云深于是去看一旁的秦儒。
秦儒上前说道:“周门客被吓坏了, 当夜不敢再踏出房门半步,他是第二日一早同小的说起此事,小的赶去遇鬼的抄手游廊查看,那鬼早就没了踪迹。”
听完管事的和三个门客的说辞后,李云深逐一问他们三个:“农历十一月二十日的早上卯时,你们三个人在何处, 可有人证?”
管事的秦儒先说:“小的是府中管事,卯时不到便要起来料理府中事务, 十一月二十日的早上卯时,小的正在前院查看,遇见了修剪前院盆景的园丁阿牛,同他攀聊了一刻钟的功夫,然后去了厨房。园丁阿牛和厨子董南都可以替小的作证。”
然后,便喊来园丁阿牛和厨子董南,他们也同管事的秦儒说的一样,在死者许思失踪的那天卯时,一前一后,见过秦儒。
李云深确认了秦儒的不在场证明后,又看向三个年轻门客。
李翰说:“农历十一月十九日的晚上,我们三个人一起在容安的屋里打牌,打完牌又吃了一顿宵夜,喝了不少的酒,小的醉的不省人事,直到第二日,也就是农历十一月二十日的早上辰时过后,小的才醒的,还是被先醒的容安喊醒的!”
周子玉的说辞和李翰的如出一辙。
于是,李云深看向容安:“三个人里,你是第一个醒的。”
容安点头:“是的,大人。小的醒来之后,立刻便喊醒了李翰和周子玉。”
李云深又问:“那日晚上,是谁提议打牌喝酒的?”
李翰说:“我们三个是府中门客,住的屋子又连在一起,平日也经常对诗饮酒,互相走动。若非要说是谁先提议的,应该是周子玉了。”
周子玉点头:“是我。”
安容也说:“周子玉提议打牌,打完牌后小的赢钱最多,便请客吃夜宵喝酒。”
也就是说,他们三人互相有不在场证明了。
李云深问完话后,又领着秦云柔在尚书府走了一圈,直到午时,才从尚书府里出来。
上到马车里,李云深对驾车的周茂道:“去珍馐斋。”
“是。”周茂应下,把马车的车头调转了一个方向,往珍馐斋驶去。
李云深放下车帘,进到温暖如春的车厢内。
秦云柔正屈腿跪坐在小案几旁边,她取出随身携带的小竹简,开始做案情记录。
李云深背靠着车厢的内壁,闭上眼休憩。
秦云柔抬眼偷偷看他一眼,只见他双目微闭,一条腿伸的笔直,一条腿曲起,手臂随意的搭在那条曲起的腿膝上,另一手垂落在侧,难得的没有上来骚扰她。
许是刚才盘问府中的可疑人,问的有些累了。
秦云柔低下头去,把秦儒、李翰、容安和周子玉的回话都记录在册,她支着雪白的腮帮子想:府中的怪事,为何独独发生在这三个门客身上呢?
李云深休憩了片刻,这时慢慢睁开眼来。
秦云柔似有所觉,也抬起美目。
两人的视线便在这一瞬撞在了一起,秦云柔反应过来,赶紧低下头去,捧着案几上的小竹简,做认真状。
李云深刚才确实是审问的有些疲乏了,才会闭目休憩,也同时在脑海里过一遍案情,整理一些细枝末节,他抬眼的时候,看见秦云柔朝他看过来,本是心中一喜,可是却看到秦云柔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李云深主动靠过来,抬手抽掉秦云柔捧在掌心的小竹简。
“大人,那是奴婢的东西。”秦云柔软糯地唤道,伸出白嫩的小手去拿回自己的小竹简。
李云深顺势握住她白皙细腻的小手,把她往自己怀中一拉。
“竹简哪有我好看?”李云深把竹简往旁边一搁,圈着秦云柔的胳膊,低头便准备吻她。
这时,原本微微晃动的马车缓缓停下。
“主子,珍馐斋到了。”周茂的声音隔着车帘子从外头传来。
李云深下吻的动作一顿,秦云柔趁机赶紧从他怀里往外爬。
李云深回过神来,捏住秦云柔外探的小脸往自己这边一掰,然后在她微张的红唇上印下一吻,这才放开了她。
两人从马车上下来,进到珍馐斋二楼的包厢。
用膳的时候,秦云柔忍不住开口询问:“大人,奴婢觉得好生奇怪,为何这些怪事,独独发生在三个门客那里。”
“那三个门客……”李云深停下筷子,同她说道:“都有很大的嫌疑。”
“可是他们也都有不在场证明。”秦云柔不解。
“既然他们都喝醉了,若是凶手隐藏在他们中间,假装喝醉,然后卯时之前起身,掳走许思后,再返回尚书府,继续装醉呢?”
秦云柔眼睛为之一亮:“对啊!”
“不过,这只是我的推测,还需要证据。”李云深道。
秦云柔点点头。
李云深给了夹了一块糯香排骨,她咬着排骨,鼓着腮帮子道:“大人,工部侍郎的女儿何芳被大理寺的人保护起来了,应该暂时没什么危险的,凶手既然虐杀了许思,很有可能嗜血成性,会继续虐杀下去,为今之计,我们要赶紧找到失踪的安夏和萧月才好。”
听秦云柔提到萧月,李云深瞥了一眼窗外,说道:“阁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呢?”
秦云柔咬着排骨的动作一顿,也看向窗外。
窗户被人从外头推开,一个穿着红衣的人跳进包厢内。
秦云柔定睛一看,不是别人,竟是衙门里的红衣捕快,萧鹤。
“昨个夜里箭矢上夹带的小纸条,是你写的罢?”李云深问话的同时,抬掌用内力把对面的一把太师椅给推了出去。
萧鹤按住飞向自己的太师椅,把挡路的太师椅移到旁边:“是我做的。”
昨日夜里周茂追了出去,追上之后两人过招十几回合,打了个平手。
周茂回别苑后同李云深禀告,李云深想到此人武功和周茂不分上下,还引导他们去找何芳,肯定同案情有牵连,这样推算,就不难想到是萧鹤所为。
更何况,萧鹤今日还主动送上门来,看来,萧鹤也不想隐瞒此事。
“大人,我就萧月一个亲人,求你让我参与此案,把妹妹救出来。”萧鹤单膝跪地,双手作揖,同李云深低声恳求。
“法不容情。”李云深用下颚睨着他,缓缓道:“本官早就说过,你妹妹是受害人之一,按照律例,便不能让你参与。”
“大人!”萧鹤红了眼眶。
李云深拉开太师椅,缓缓起身:“不过,本官现在怀疑杀害许思的凶手就藏在尚书府里,需要一名线人,替本官潜入尚书府,调查实情。”
萧鹤立刻反应过来:“我可以做大人的线人。”
“既是线人,便要隐藏身份。”李云深说:“你夜里潜入尚书府,替我观察尚书府的三个门客,分别叫李翰、容安和周子玉。”
“是。”萧鹤颔首应下。
“那便退下罢。”李云深说道。
萧何起身,再次对李云深作揖,然后施展轻功,消失在了包厢的雕花窗口。
秦云柔眨眨眼。
李云深看她一脸看呆了的表情,勾唇问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