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舟听不得他这副认命的语气，一边削苹果一边道：“现在很多年轻人身体不见得比你好。”
“对啊，这一层，好多年轻人。”乔荞也安抚他，“而且，养病这个事，看心态。”
老爷子对这番话很受用，只歪头看病床边的两人，“你们要是给我添个小曾孙，我大概就能立马好起来。”
“您这曾孙比医生还厉害。”林远舟无言看他一眼，“好好歇着吧，想多了不利于身体康复，尤其这种超出现实的幻想。”
说完还把一直没断的苹果皮往他眼前一晃，“许愿都不可能实现。”
老爷子瞪大眼，“你个浑小子。”
“吃苹果。”林远舟把苹果切成小块，拿叉子递到他嘴边，“尝尝？”
老爷子咬咬牙，还是张嘴吃了。林远舟表情未变，又叉了一块喂到他嘴边，“甜吗？”
“不甜。”老爷子哼哼。
林远舟皱了皱眉头，又拿了个叉子投喂乔荞，“好吃吗？”
“嗯。”乔荞嘴巴小，只咬了一半就剩下了。林远舟自然地喂进自己口中，得出结论，“明明很甜。”
乔荞：“……”她疑心这人又在暗戳戳撩-拨她。
老爷子在边上看着，虽然还是故意摆脸色给林远舟看，但见小两口感情好，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出了趟差回来，两人感情似乎升温不少，旁人眼里觉着夫妻俩倒是比蜜月还甜蜜。乔荞也能感觉到林远舟的变化，比如他依然忙，但还是会抽空陪她，有时候还会特意跑一趟接她下班。
乔荞一度受宠若惊，“你是怕，再有人骚-扰我？”
林远舟不咸不淡地说：“我是怕，再有男同事送你。”
乔荞：“……”这醋坛子是不是也翻的太晚了点。
林远舟是那天晚上，帮着她放行李时才记起问这事的，当时只顾着和林康耀吵架完全忘了这茬。得知是杜鸣宇送她时，心里多少有点不痛快。
这种不痛快，和当初看到遛狗时有学生问她要微信，或者周凯搭讪她，是全然不同的。林远舟不知道这算不算吃醋，他长到这么大没有过吃醋这种体验，所以也不确定自己此刻的心情。
反正他特别不愿意别人惦记他老婆。
***
不知是不是应了墨菲定律，这边才提了下那人，结果就在学校门口看到了杜鸣宇和肖晴。虽然在车上听不到双方在说什么，但根据表情动作，猜想两人还在吵架。
林远舟是无法理解到底有什么事值得吵这么久的。
他和乔荞唯一一次闹别扭，乔荞也只是生了两天气就原谅他了，所以他很不懂这种因为一件事大动肝火的情形。
乔荞听他说起，沉默了一瞬，“所以，我当时，太容易原谅你了？”
“我是说你善解人意。”林远舟立刻转移话题，“送你回家？”
他还有事要回队里，所以来这一趟只是特意接乔荞下班，到了小区门口，在车上和她腻歪了好一阵才放她下车。
乔荞上楼以后，却在家门口看到了不速之客。林康耀一个人站在那里，也不知道等了有多久，他身上穿着件做工上乘的灰色呢子大衣，头发用发胶固定住，整个人都透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乔荞也只是有一瞬的紧张，很快就放松下来，径直朝他走过去。
“我想和你谈谈。”林康耀依然是开门见山的个性。乔荞也猜到早晚会有这样一场见面，点点头，“进屋说。”
林康耀像是第一次来林远舟住的地方，进门之后居然四处端详，看到在他脚边转圈的十块钱也微微一愣。大概是没想过林远舟这样的个性还会养宠物。
“是林远舟，捡来的。”乔荞说给他听。
林康耀若有所思地看着十块钱，到了这一刻，他发现自己似乎一点也不了解这个儿子。
乔荞把包放好，还是给他拿了双拖鞋，顺便泡了茶。
林康耀在沙发坐下，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味道或许不对他胃口，他眉心不自觉紧了紧，之后才抬头看她，“前两天，他来找我，和我说了一些话。”
乔荞坐在他对面，安静听着。
“他说上次之所以回去看我，是因为听了你的劝。如果我做不到对你起码的尊重，以后他就再也不踏林家的门。”
乔荞知道林远舟指的是生日那天回家的事，但当时她一直以为，林远舟是看在林逸笙的面子才回去的……原来竟是因为她？
林康耀认真打量起她来，像是对她刮目相看一样，“这么多年，你还是唯一一个说话能让他听进去的人。”
乔荞心想林远舟又不是怪物，为什么他们个个都把他说的好像没有情感听不懂人说话一样。
但林康耀已经自顾自又说：“既然他认定你，我当然不会再说什么。”
这下乔荞倒是有点意外了，她以为林康耀今天来会像电视剧里一样，摔下张支票让她离开自己的儿子。
见她盯着自己走神，林康耀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这都不重要，他只将自己的话说完，“既然你说的话对他有用，那我希望你帮我一个忙。”
乔荞直觉这个忙不是什么好事，果然林康耀开口就是：“我希望你帮我劝劝他，不要再继续当刑警。”
***
那副高高在上的语气，哪里像是让乔荞帮他的忙，倒像是让乔荞听他安排。
“你应该知道，他妈妈在他小时候出了场意外，从那以后，他就立志当警察。”林康耀说着，脸上难得有丝怅惘，“我这么说，你或许觉得我很自私。但他妈妈的死我有很大一部分责任，我不想他再做这么危险的职业。”
“我已经不能再承受失去一个至亲的痛苦。作为一名父亲，我希望你理解我的心情。”
他说到最后，声音微颤。乔荞想，或许这是他真实的想法，只是那些往事让父子俩见面就像仇人一样，所以谁也没法展露真实的情绪。
但——
“对不起。”乔荞如实说，“我帮不了你。”
林康耀直直看着她。
“我理解你。换了我，想到他会有危险，也无法承受。”
每次听说他执行任务，她如何煎熬没人能懂，可是林远舟有他追求理想的权利，他们谁也没法替他做决定。
“他是独立的，哪怕是你的儿子，我的丈夫。我们也没权干涉他。”
乔荞又说，“他决定做这件事，背后付出的努力，我们看不到，但也能想象有多艰辛。这样他也没放弃，你该为他骄傲才对。”
其实她还想告诉他，林远舟做的事很有意义，从前她不知道，可是在她被跟变-态跟踪的时候，他从天而降那一刻，她是真实地感受到了。
并不是每个遇到危险的女孩，都会幸运地遇到一个林远舟。
如果那天，她的丈夫不是林远舟，不是一个观察细微思维缜密的刑警，可能她的结局就不一样了。
但这些话说了，林康耀也未必会理解。
乔荞觉得还是不必浪费彼此的时间为好，余光一扫，猛然发现林远舟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玄关处了。
大概是刚才林康耀没有将门关好，他已经进来很久也说不定。
刚才那一番话，也不知被听去了多少。
第31章
比起乔荞, 林康耀的神色自然不太秒，虽然他也找叶寻之私下劝过林远舟，但这样当面被揭穿, 难免还是有些窘迫。
林远舟却看起来神色坦然, “回来取点东西。”
说是这样说, 但他那样子分明不像是打算去取东西，反而直接坐在乔荞身侧，加入到两人中来, 甚至冲林康耀抬了抬手：“您继续。”
“既然听到了，那也没什么好掩盖的。”林康耀终归是强势惯了的人, 很快恢复如常,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为你好”是个非常完美的借口，任何事一旦冠上这样的理由, 如果对方还拒绝, 会显得相当不识抬举。
乔荞看向林远舟, 见他慢慢拉开了外套拉链, 身体完全放松之后才说：“难道不是，你以为的为我好？我真正需要的, 你从没用心了解过。”
林康耀皱着眉头，对他这番话很不屑，“你还年轻，现在觉得需要的，未必是对你好的。”
他说完深深看了眼乔荞，那没说出口的话也很明显——乔荞不适合他, 他早晚会明白。
林远舟大概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已然没有心情在和他继续, “算了，谈来谈去还是老一套。你慢走。”
被儿子下了逐客令，林康耀的脸色开始挂不住，但又不甘心就这样走掉，又说：“我懂你的抱负和追求，但你也要考虑一下家人，就算我们不重要，那乔荞呢？有没有为她想过。”
“她是单亲家庭，而且将来你们还会有孩子。”林康耀总归是生意人，如今知道乔荞在林远舟心里的地位，谈判技巧升级，处处抓准了他的软肋。
果然这话让林远舟的神色稍稍开始动摇。
乔荞握了握他的手，发现他指间冰凉。
最后这场谈话以林康耀的离开为结束。等人走了，林远舟依然坐在原位没有动。乔荞没打搅他，只提议：“一起吃晚饭？反正，现在回队里，也要吃。”
林远舟点点头，乔荞就准备晚餐去了。
因为知道他还要回队里，所以乔荞只是简单炒了两个家常菜，又煮了一个汤，于是晚餐很快上桌。
乔荞给他盛了一碗汤，“这个，能让身体暖一点。”
林远舟看着她，本就熠黑的眸子闪动着某种情绪。
“辞职的话，他说过很多次，爷爷和舅舅都劝过。”林远舟双手交叠，撑着下巴缓缓说道，“我以为你也会劝。”
毕竟他们结婚以来，因为他的职业问题确实冷落了乔荞很久。
“让你失望了？”乔荞还有心情同他开玩笑。
林远舟却笑不出来，“其实我和他很像，都很自私。我不会考虑别人的看法，谁喜欢谁不喜欢，都和我没关系。”
乔荞认真听着，觉得这样自我的确是林远舟的风格，“坚持，自己的想法就好。”
林远舟心情复杂地看着她，“你觉得这是对的？”
“坚持的事，有意义。就是对的。”
“以前我从未怀疑过，但就在刚才——”
乔荞心脏一颤，意识到他要说什么，果然他语气沉重地开了口：“我有你了，有了软肋，居然也开始害怕。”
***
这番话，林远舟或许并不懂，但在乔荞看来无疑和告白差不多。他说自己是他的软肋，比说最常见的那三个字杀伤力还要强，让她的心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软的不可思议。
餐桌并不大，所以乔荞伸手便可以握住他垂放在桌面上的手，她的语气还是一贯地软糯，“可是，我也想成为，你的铠甲。”
林远舟的手不自觉微颤了下。
“你一直想做的事，我应该是勇气，而不是累赘。”
乔荞说的每个字都让林远舟心里充斥着一股灼热的暖流，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文文静静，甚至有些怂的姑娘，这一刻却给了他完全不同的感受。
仿佛相处的越久，她印在心上的痕迹就越重，对她的认识越深，就越……想靠近她。
他依然是想了便去做，起身靠近她，抱住她，然后狠狠地吻了她。
她身上好闻的气息让他不自觉想要更多，原本只是俯身短暂地亲-吻，后来却渐渐无法自控。
乔荞被他抱起放在沙发上，脸颊发烫，但还知道抗议，“喂，还没吃饭！”
“我想先吃——”他眸色转深，连音调也变沉了许多，“你。”
并不给她时间拒绝，林远舟双臂撑在她身侧，将她困在沙发一角，继续脑海里想做的事情。可十块钱依然是最坏最八卦的狗子，歪着头目光灼灼地打量两个人。
乔荞捂住脸，“不要在这。”
他依言抱起她，一起去了卧室，十块钱被他踢上的卧室门板隔绝在外。
***
乔荞想不通好好的一场谈心，为什么谈着谈着就从餐桌到了别处。她还饿着肚子，就被某人吃的很彻底，而林远舟言出必施，连某个难言的部位也没放过。
又一次刷新了她在这件事上的认知。
林远舟后来告诉她，他选择做刑警，不完全是因为他母亲。
“她对我并不好。生下我以后，林康耀对她就开始冷淡，其实是他事业到了关键期，但她觉得错都在我。”林远舟说这些话的时候，正在穿衣服，衬衫纽扣一个个从下往上扣着，目光清冷，仿佛在和她谈论明天的天气会如何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