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剑灵敖启现身了,他讥讽道,“你的马屁拍得一如既往的顺溜。”
“敖启!”孟南飞又是一惊,随即他高兴得满面红光,“果然,魔剑就在魔主大人这里!属下先前听闻魔剑破封便来了凡人界,没想到魔主大人早已从镇魔狱脱困!”
他懊恼道:“属下无能,迟迟未能铲平镇魔狱,请魔主大人责罚!”
孟南飞再次跪下,宫殿内柔软的毯子被他的膝盖压出了两个坑。
“你高兴得太早了,孟南飞。要是赵冽真脱困了,何至于躲在凡人界?”敖启冷哼。
孟南飞这才回过味儿来,他茫然地看着赵冽。
“我是嘉旭公主,但也不是。”赵冽一笑。
孟南飞有所明悟,“魔主大人神魂脱离镇魔狱夺舍了?嘉旭公主是您的新躯壳?”
“这次还不算太笨。”敖启道。
孟南飞闻言深深一叩,“属下明白了,魔主大人重回巅峰前,属下会一直护持您左右。”
很好,这汉子觉悟很高,赵冽很满意。
“你伤势如何?”她走到软榻旁斜靠着,“成忆呢?”
“属下皮糙肉厚,伤势不算什么。只是成忆最后在属下身上种下了一道压制气血的符印,要想解开恐怕需要多花点时间,属下一身实力被这符印压制了不少。”孟南飞恭敬道,“至于成忆……他就算有上好的灵丹妙药恢复伤势,也要休养一段时间。而且属下和他动手时引动了他的旧疾,现在他应该已经旧疾发作了。”
他眼中浮现些许阴狠,“若不是他以符印击退我,我定能寻到他的踪迹,将他彻底斩杀。”
“不着急,有帐慢慢算,早晚能算清。”赵冽缓声道。
孟南飞道:“魔主大人说得是!等大人恢复实力,便是他们偿还代价之时。”
“我的本体,在镇魔狱。”赵冽道,“这具躯体是个备用的。”
孟南飞立刻懂了,“魔主大人夺舍身外化身,是为了帮助本体脱困?”
“是。”赵冽讶然地看了他一眼,“这会儿怎么反应这么快?也不傻了。”
孟南飞脸一红,刚毅的脸上竟有些许扭捏。
“魔、魔主大人很久之前曾说属下傻得可爱。”
敖启:……我怎么看这傻叉更不顺眼了呢?
他当即出言讽刺:“你那不是傻得可爱,你那是真的傻,你之前一巴掌拍下去差点毁了皇宫和赵冽的身外化身!”
孟南飞大惊失色,他悔恨道:“是属下冲动了,万幸魔主大人安然无恙,不然属下万死难辞其咎!”
“罢了,不知者无罪,今后尽心办事就好。”赵冽将此事轻轻揭过。
孟南飞道:“属下遵命。”
赵冽道:“你且记着,我能离开镇魔狱的事,你不可告知他人。”
她真正能用的好下属很少,孟南飞算一个,慕何生她还没见过,至于其他人,靠不靠得住就更难说了。
孟南飞一凛,语气郑重:“魔主大人放心,有属下在,那些不轨之徒伤不了大人分毫。”他愤恨难抑,“自魔主大人被困,魔域便乱了,有人背叛,有人落井下石,我与慕何生只收拢住三分之一的魔修,剩下的都是一盘散沙,难以抵抗正道门派的围攻。”
赵冽平静道:“等我回魔域再处置他们。”
这简短的一句话给了孟南飞莫大的激励。
他从不怀疑赵冽,因为赵冽就是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统一魔域是如此,威名震慑天下也是如此。
在她之前,从未有这般惊才绝艳之辈能被冠以“第一人”的名号,直到她横空出世,她便成了整个修真界名副其实的——第一人!
“我有个事要交代你去做。”赵冽道,“我要回玄宗,以嘉旭公主的身份。”
孟南飞紧张道:“回玄宗?这……当年认得魔主大人的大修士有不少还活着,魔主大人身外化身的容貌与本体过于相似,如果回归,怕是会引来猜忌啊。”
“无妨,长得像而已,世间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赵冽道,“我知道我的老对头们会觉得嘉旭公主的长相很可疑,但是长得像也是可以利用的,不如我们就利用这一点,放大他们心底的猜忌好了。”
“可这对您有什么好处呢?”孟南飞不解道,“猜忌会引起关注,更会引起怀疑,万一您身份暴露……”
“你说对了,猜忌会引起关注和怀疑,我需要的只是前者,我需要他们的‘关注’。”赵冽道,“我不能以一个普普通通的身份回玄宗,这样关注度不够。我要以特殊的身份回玄宗,这样才能引起足够的关注度,我需要让他们关注我。”
“关注会增进了解,了解会增加信任。我真正想要的,是他们的信任。”
她心念一动,取出蜃珠。
色彩绮丽的云雾飘出,凝成一行行淡金小字。
这是蜃珠藏书馆里收录的秘法。
“秘法,以血饲魂……”孟南飞疑惑道,“这是一个助人完美夺舍的秘法,不过要求苛刻,需要夺舍者与被夺舍有亲缘关系,并且躯体极度契合,不契合便会夺舍失败。确实是好秘法,还没有什么副作用,唯一的缺陷就是要求太过苛刻了,契合的躯壳难遇难求,可能等上几百年都不一定能遇到,成功率一下子大大缩减……咦?等等……”
他越看越惊讶,“这秘法居然可以借血缘牵引直接把夺舍者的一丝神念种在被夺舍者体内,等时机成熟,神念成长,就会夺取新躯壳。”
赵冽道:“嘉旭公主赵黎,是你们花费了几百年时间为魔主赵冽寻到的新躯壳。你们会施展秘术把赵冽很久之前遗留的一丝神念种在嘉旭公主体内,帮助赵冽以夺舍的方式从镇魔狱脱困。”
敖启嘟囔:“你真会玩……你到底存了多少种秘法?”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谁能分辨得清?
夺舍是真,但夺舍的时机是假。嘉旭公主要被夺舍是真,可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具身体里早就住着另一个人了。
赵冽此举意在清楚地告诉别人,嘉旭公主就是有问题,她和赵冽就是有着特殊的联系,她是赵冽的夺舍目标,魔主的新躯壳。
赵冽提前引爆了这个隐患,让自己免于猜忌,同时也可以用这种身份引起玄宗高层的关注,获得接近他们的机会。
“接下来是关键,你需要把消息透露出去,告诉他们嘉旭公主是被选中的躯壳,她存活的意义是帮助魔主脱困……但你透露消息的方式不能引起他们的怀疑。”赵冽道。
“请放心交给属下。”孟南飞信心满满,“正道修士抓住魔修,一般会对其进行搜魂,属下只用把消息透露给几个魔将……”
赵冽瞬间懂了。
孟南飞是要把那几个魔将当成弃子,让其充当传递假情报的工具。魔将被抓,正道修士搜魂,然后他们便能顺理成章地从魔将的脑子里得知消息。
“不错,去办吧。”赵冽轻笑,“孟南飞,你很好。”
孟南飞肩膀紧绷,坚毅道:“为了魔主,万死不辞。”
……
孟南飞离开后,敖启道:“你很会演啊。”
“在宫里生活必须会演。”赵冽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你不告诉孟南飞你失忆了?”敖启问。
“不告诉,没必要。”赵冽道,“作为我的下属,他听话就好了。”
时间悄悄过去,夜晚来临了。
今晚成忆居然又来了。
这次,他没有静静地站在塌边看着赵冽的睡颜。
成忆眼眸泛红,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你上次还真说对了,他果然有心魔!”敖启愕然,“看样子,他的心魔就是因你而起,神智恍惚到这个程度,他诞生心魔估计不是一日两日了。”
他推断道:“可能是孟南飞和他打斗引动了他的旧疾,他受伤之下心魔也爆发了。”
成忆摇摇晃晃地跪在赵冽榻边,红着眼道:“师、师姐……赵冽师姐……”
他冰冷的手掌握住了赵冽的手,然后,他突然低低地啜泣了起来,“师姐,你理理我!”
敖启:“……”
大男人你他娘的撒什么娇呢?
赵冽:“……”
赵冽当场吓醒。
这委屈的语气……怎么感觉跟小孩儿似的?
“……他好像走火入魔陷入幻境了。”敖启艰难道,“怎么办?”
赵冽从被窝里爬起来,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成忆,叹道:“哄着吧。”
敖启:“啊?”
赵冽酝酿了一下情绪,拿出童年在深宫里磨练出来的演技,装作刚惊醒的样子惊讶道:“你、你是谁?为什么在本宫的寝宫里?”
完美。
这就是高高在上的玄宗道君和娇蛮矜贵的凡人公主的初遇。
他们的缘分始于容貌,终于身份。
成忆不知道自己是条砧板上的鱼,已经被赵冽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第24章 病美男 衣衫半露
成忆的旧疾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发作,每次发作他都痛不欲生。
与孟南飞的战斗过于激烈,他的旧疾提前发作了,伤上加伤,状态堪忧。
成忆强行运转功法恢复伤势,不料心魔趁虚而入,扰乱了他的心神。
朦胧间,他回想起了从前。
他出身一个传承古老的大家族,是家中嫡子,爹娘皆是金丹修士。
家族早已没落,但还算有些底子在,爹娘对他很是溺爱,从不要求他出人头地,他们唯一的愿望是让儿子平安长大。
因为成忆的娘在怀孕时曾经遭到魔修的袭击,极度阴寒的魔气入体侵蚀胎儿,形成了一枚阴煞咒。成忆出生后身体孱弱,他爹娘到处寻医问药,始终未能治好他的旧疾。
恰逢百年一度的黑海秘境开启,成忆的爹便去秘境为他寻找能彻底祛除阴煞咒的灵药。
谁知这一去,就再也没能回来。
那年成忆才五岁,他现在想想,都不记得父亲长什么样了,父亲只他脑海中一个模糊的影子。
又过了两年,成忆的娘也撒手人寰。
她怀孕时受到了重创,生育成忆亏损的元气也未能补回,拖了数年,最终还是没能等到成忆长大就离他而去。
那年成忆七岁。
叔伯照顾他,给他吃穿,教他识字,却不能如亲生父母般关怀他。
他五岁前,每次阴煞咒发作爹娘都会陪在他身边。
后来爹不在了,还有娘亲。
他七岁后,唯一能在阴煞咒发作时陪伴他、安慰他的娘亲也不在了。
也正是在七岁这年,成忆趁玄宗大开山门收徒之际拜入宗门,成了一名外门弟子。
成忆学会了咬牙忍受痛苦,他缩在被窝里独自熬过阴煞咒,总是痛晕过去。
它每次发作都是劫难,而成忆只能默默承受。
他孤僻,在玄宗没有朋友。他一直独来独往,一个人去学堂,一个人去修炼,一个人去后山参悟剑法。
他身上没有孩子的朝气,只有一股死气沉沉的感觉。
直到有一日,他新找了一个僻静的树林练剑,阴煞咒突然发作了。
他的剑掉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
随着年龄的增长,阴煞咒的发作间隔在缩短,它给他带来的痛苦也在增加。
也许不久的将来,他会悄无声息地死在哪个角落里。
就在成忆意识昏沉快要被折磨得晕死过去时,他眼前闪过一个模糊的人影。
她一身白袍,腰间佩一柄银色的长剑。
她蹲下身看他,疑惑地问:“你是谁,为什么在我练剑的地方?”
很快,成忆眉毛和头发都被透体而出的阴煞之力冻得结了层冰霜。
她意识到成忆不对劲,就把他抱了起来,往他身体里渡入灵气。她的灵气平和中带着一丝暖意,帮他驱散了体内的阴寒。
她的手指也是暖的,按在他腕上的感觉很舒服。
成忆模模糊糊地看着她的脸,爹娘去世以来的悲伤和一个人承受阴煞咒的委屈莫名其妙地涌上心头,他忽然没出息地拽着她的袖口哭了起来。
“别……别走!”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活不放手,把赵冽的衣服抓皱了,“我好痛……陪陪我……”
他哭着道:“我不想一个人。”
成忆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隐约听见她语气无奈地道:“唉,我最拿爱哭的人没辙了。”
……
心魔侵蚀着成忆的心智,他被困在魔障之中,茫然地回忆着过往的种种。
师姐被镇压在魔狱后,他守在镇魔狱外不仅是想守株待兔等阎朝,更是想离师姐近一点。
可哪怕他就守在镇魔狱外,他也不敢进去看一看赵冽。
他想追回赵冽的执念、想让赵冽回到从前的执念无比深重,甚至形成了心魔。他瞒下了心魔的存在,没告诉任何人,包括秦瀚。
成忆的心魔状态稳定,没有爆发过,所以外人看不出异常。
今天心魔突然爆发,是受了伤势加阴煞咒发作的双重刺激。
在心魔的影响下,他脑海中产生了一个强烈的念头。
——他要见她,他想见她。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反复徘徊,仿佛催眠一般,促使他离开了疗伤地,去了皇宫。
榻上的人在沉睡,成忆看见那张熟悉的脸的一瞬间,情绪就崩溃了。他跪在地上喊她的名字,请求她再看他一眼,请求她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