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姐。”
凌修远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他连忙过去, 可看到她一身清冷, 总是高不可攀的模样，又心生了怯意, “你找我有事吗？”
他好像变得更苍白了, 肌肤白到有些透明, 隐约可见底下埋藏的细管, 有种被人吸走精气的疲惫感。
叶璃用力咳嗽了一声, 掩饰自己的不甘, “师父让我来关心你一下，所以我就来了。”
“是师父让你来的吗……”他眼中的光突然就暗淡了下来, 微微低着头, “我一切都好，劳烦师父和师姐为我费心了。”
“额，也不全是，其实我也有事情要问你。”
叶璃纠结了一下, 还是问了：“你是预见了自己会越级突破, 所以故意存着灵力的吗？”
“……”
“大师姐要听真话吗？”
“我肯定想听真话啊。”
“不是。”他很真诚地看着她，真诚到有些可怕, “我没有预见未来的事，我只是和自己打了个赌，赌天道会让我赢。”
叶璃惊呆了，这简直是亡命赌徒啊。
“你就不怕赌输了吗？”
他摇头，笑道：“天道不会让我输。”
这……这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叶璃心里已经酸得不行了，人家是天道之子，拿什么跟人家比？
“再问一个问题，你又是如何达到人剑合一境界的？”
他微微沉下目光，深色中收敛着繁复的情绪，“人被逼到了绝境，又不想死，所以突破了极限，和灵剑合二为一，达成人剑合一的境界。”
这还能说什么？叶璃只能说：佩服。
他把自己逼到了绝境，就是赌天道不会让他输，而事实上，他也确实赌赢了。
叶璃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那种眼神令他很不舒服，他在她眼中仿佛变成了一个怪物，永远都不会死一样，令他感觉到窒息。
“大师姐，我也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叶璃抬头，“什么问题？”
“如果，无法集齐命珠，你会死吗？”
叶璃突然有种被人窥探的感觉，她瞬间起了戒心，直觉会受到伤害，所以矢口否认：“不会。”
体内的龋畏低低笑了起来，对他说：“亲耳听到你总信了吧？别再犹豫了，按原计划行动吧……”
叶璃听不到龋畏的声音，她抬头看了下天色，好像也不早了，“凌师弟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凌修远嘴角扯出一抹笑，“没事了。”
躲在角落里的白晚晚妒忌地看着叶璃，凌修远根本就没有对她忘情，将来事成之后他根本就不会让自己做他的皇后。
她紧紧握拳，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他们原计划是将叶璃引走，制造她暴露秘密、陷入险境的假象，让傅池云误以为她会被处罚，再用魔气引他入魔，血洗上青派，遭到神罚，让他自取灭亡。
可是这样一来，叶璃岂不是安然无恙？
白晚晚恶毒地想，若是她的秘密真的暴露了，甚至都不需要她去布局，结果自会像他们想的那样去发展。
她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
傅池云来到好友司命的门外，透过阑珊的缝隙，瞧见他正在扔石子算卦，神色凝重似是卦象不太好。
“你着急把我叫来何事？”
司命捏着石子，看这卦象似乎不容乐观，“我方才帮你卜了一挂，想帮你求个平安，结果凶象毕现，险象迭生，是我从没见过的凶卦。”
傅池云垂下眼睑，复又抬起，“怎么个凶法？”
他抬起油灯，将石头的影子投在桌上，细细碎碎的石块叠在一起，竟是出现了黑狗在悬崖边上食日的景象。
黑狗乃是大凶之兆，意味着一生中最凶险之事，食日意味着气运衰竭，悬崖意味着丧命，他的气运将被吞噬殆尽，迎来他的死亡之日。
这不仅是凶卦，亦是死卦。
“我非要把你叫来，便是要让你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莫要不当一回事。”司命闭上眼睛，指尖升起光芒，他缓缓扔出一块石头，“我再帮你寻求破解之法……”
石头打乱了之前的顺序，影子投在桌上，竟是一只向下伸长的手。司命松了口气，“还好你命中有贵人，在关键时刻会拉你一把，也许他能帮你破解此局。”
“所以我能逢凶化吉？”
“那得看你能不能抓住那只手。”
……
天色沉得有些可怕，叶璃抬头望去，总觉得今日不太寻常。她掐指一算，才发现今年正好是她重生的第六十三个年头，也就是上青派覆灭的那一年。
她不由感叹，终于要来了。
等这场大战结束，她应该就会得到最后一枚碎片，然后脱离天道掌控，过自己的人生。
叶璃走过定坤桥，门内安静地有些可怕。
她慢下脚步，看到面前的审判长老端正而坐，似乎正在等着她，身旁还跟着两位护法，顿觉诧异，“弟子拜见长老。”
叶璃俯下身子，却未曾听到他让自己起身。她偷偷抬眼看去，只见审判长老微微垂着双眼，手中握着蛇形的审判之杖，瞳孔呈金色。
他慢慢抬手，空中出现一只巨大的手臂笼罩在叶璃头顶，她意识到不好的时候已经晚了，巨大的手掌将她一把抓住，牢牢捏在手中。
叶璃动弹不得，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时候，“长老！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审判长老，专为惩罚而生。
他掌控着上青派的生杀大权，专门审判罪过之人，并再审判之后，为他们定下刑罚。
他手中的审判之杖，可以审判一切。
他抖动着权杖，黑色的光圈层层晕染，他是已经渡过天劫的渡劫后期修者，在他的审判领域之内，叶璃这种修为会被完全压制。
他抬起另一只手，将灵力强行注入叶璃掌心中，她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拼命地抵挡。可是她的抵抗太过微乎其微，长老强行侵入她的识海，逼迫她凝出了命珠。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天赋都是枉然。
红色的光芒从她手中冉冉升起，光芒照耀着大地，她确实是天赋极好的选手，仅仅百年，就达到了如此的成就。
只可惜……
她的命珠是碎的。
审判长老收回灵力，金色的瞳孔没有丝毫的感情，有的只是公平公正的漠然，“叶璃，你的命珠因何而碎？你为何还活着？你是否修炼了其他秘术？”
他从识海中抽离的时候，也给叶璃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她用力捂住额头，脑中翻天覆地，就连听进去的声音都是断断续续。
完了，她的秘密被人知道了。
她会不会被当作怪物处死？
审判长老见她不回答，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叶璃，你如果不配合调查，将受到审判之杖的惩罚，以你的修为，扛不住七下。”
叶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重生而来，扰乱命数，上青派是容不下她的，就算她把真相说出来也难逃一死，而且还会连累仙尊，倒还不如不说。
两位护法抛出铁链，绑住她的双手，要将她带回去问责，叶璃不愿走，活生生挨了一杖。她疼得站不起来，经脉遭受到了重创，整个人都仿佛被狠狠地击中了。
“叶璃，请你配合调查。审判之杖，你最多扛到第七下，就会魂飞魄散。”
她不甘心，却也只能跟着走。
在这一路上她都在想，自己是不是无论如何，不管她怎么用力，都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仰头望着阴沉沉的天，忽然落下一滴雨，正好落进她的眼中，随后倾盆大雨落下，将她淋得彻彻底底。周围的一切突然变得模糊不清，她每走一步，都拖着沉重疼痛的身躯，步履蹒跚。
“大师姐！”是锦晓寒的声音。
他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想要上来询问，却被护卫一把推开，他倒在湿漉漉的地板上，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带走。
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得去找师父，找师父去救她！
叶璃被推搡着前行，来到巍峨庄严的长老殿。大长老倚在主位上，撑着头没有看她。十位长老全部集齐，就连两位仙尊都来到了现场。
审判长老掌心用力，将她往前一推。
她便跪在了地上。
随后冷漠无情的声音又响起：“此弟子，命珠碎裂，魂魄不齐，不知用了什么妖法竟是保存了性命，甚至天赋异禀，远超他人。今日将她带来，由各位长□□同审判，一起定夺。”
庄严神圣的长老殿上，无数双眼睛望着她，将她压得喘不过气。
她不想跪着，想站起来。
但是无形的威压一直笼罩在她头顶，压弯了她的脊椎，压得她尊严全无，只能跪在地上。
第85章
长老殿外人山人海, 悯贞带着诸位弟子上前求情，却被审判长老无情驳回，如今只能在外面眼巴巴地看着, 焦急地等待结果。
白晚晚见状，满意地笑了。
她正准备离开, 突然被一股力量掐住脖子，高高地按在墙上。她的身体悬空，无法呼吸，手脚只能胡乱地踢打着, “救……”
墙壁的背后便是上青派的长老殿, 身后便有无数看热闹的弟子，可是她发不出求救的声音。
“白卿卿, 我真是小看了你。”
她看到凌修远的双目呈赤红状, 周身散发着黑色的烟雾, 他早已经与那怪物不分彼此。可是她明白得太晚了, 她不想两次都死在他手上, 胡乱抓住他的衣袖, 想让他放过自己。
凌修远已经离疯魔不远了，这一次没有妖魔控制着他, 完全出于他的本心。
他一点一点用力, 嘴边露出诡异的笑容，“白卿卿，你和她相比真的差得不是一点半点，你两世陷害于她, 害她受伤, 若不是你父王与审判长老有故交，你还有那么一丁点用处, 我早就把你杀了……”
“现在，你最后的价值也没了。”
白晚晚睁大了眼睛，他用力将她的脖子捏断，她死死抓住他的手，在恐惧和痛苦之中逐渐死去，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会两次死在他手上。
她的灵魂逐渐升起，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她害怕地望着龋畏，急忙道：“阿远你听我说……”
龋畏伸手抓住她的灵魂，不让她说出一句辩解之词，用力将她捏得粉碎。
“不忠诚的叛徒，留她何用。”
他嘴边露出一抹诡异地笑。
白晚晚如此行事，是经过了他的示意，但是现在，死人无法再开口说话。
凌修远处理完白晚晚，来到长老殿外。殿里的叶璃已经挨了三下法杖，疼得站都站不起来，却仍然咬牙坚持，不肯吐露一丝一毫。
她为了傅池云，连命都不要了。
凌修远看得眼眶发涩，他对旁边的悯贞说：“师父，快派人去找池云仙尊，他是大师姐的道侣，一定会来救她。”
悯贞已经慌了，他连忙将身边的弟子都派出去找傅池云，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他身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会有这种事发生？”
殿下的叶璃吐出鲜血，几近晕厥。
座上的长老们还在逼问于她：“你在六宗会武之上，命珠明明是完好的，究竟是谁在帮你隐藏事实，是不是傅池云？”
“你和他之间，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身上，藏着什么秘密？”
叶璃咬紧牙根撑住，刚开始还希望仙尊来救她，现在却完全不希望他来救她。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审判长老这般咄咄逼人之势，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他们审判她，却不定罪。
杖罚她，却不杖杀。
他们是想把傅池云引来……
人群突然一阵哗然，空气中流动着熟悉的香味，有人惊呼：“是池云仙尊来了！”
叶璃艰难地回头，看到他瞬移到她跟前。他白衣翩翩，却染上了鲜血，一把将她即将落地的身躯揽到了怀中。
他能来，她自然是高兴的。
可是……
他不要命了吗？
叶璃努力发出声音：“走、走啊……”
他将她揽在怀中，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凛冽，他眼中盛满了暴风雨，周围狂风四起，似要掀翻这巍峨庄严的长老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