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一滴泪,天上一颗星。
戚梦白出身于寒微,带兵在外拼杀多年,哪里经得住这般的红粉温柔,不禁心如鸣鼓,连忙追上燕夜紫的脚步,从身后将她一抱而起,在燕夜紫的惊呼声中,他得意地露出了一口白牙:“嘿嘿,那不过是欺骗李苌激怒他的话了,我要是不吃他的醋怎么会说这样的话,美人莫要伤心了,嗯?”
“要我不伤心原谅你也可以,”燕夜紫晃了晃双腿,“我久不见父母了,你放我出宫,我要去见他们。”
“这……”
这卢氏倒好说,燕昇却是一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戚梦白陷入了思量,并没有立刻答应。
见他不点头,燕夜紫气急,更加要闹了,“你是不是为难我父母了?你若是这样,我就跟你断了,省得将来情义两难全,我做什么都是恶人!”
“好好好!”戚梦白不敢不依她的话,连声去哄她,“我放你去,放你去就是了,你千万莫使气同我一刀两断。”
自打他与燕夜紫好上以后,便享受了无数燕夜紫的温柔小意,在这温柔乡中沉湎,他几乎快要拿不动刀了。这女子对她,像是有一种极具魅惑的魔力,令他爱不能释手。每次她提出要求来,他便觉得,只要能换得美人一笑,他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豁出半条性命去,也要为她办到。
这男人现今已被自己玩弄股掌之中了,燕夜紫对自己的魅力重拾了自信,深感那李苌就是眼瞎心盲,才会对自己视而不见。
她如愿以偿地得以出宫,走入夏国公府。
燕昇与卢氏喜出望外,卢氏更是紧紧与她搂在一处,现在这四面都让戚梦白的人监视着,许多话不方便在门口说,燕昇便将女儿带到偏厅,问她那戚梦白可曾对她不利。燕夜紫在他们面前转了个圈儿,微笑道:“爹娘看女儿现在穿金戴银了吗?他喜欢我,离不开我,自然不会对我不利,也不会对爹爹和娘亲不利。你们看那老奸巨猾的太师,现在像条哈巴狗似的趴在戚梦白的脚底下舔,可戚梦白还不是一脚将他踢开,他又得到了什么?”
卢氏只心疼女儿,为了保全家族,居然去与戚梦白那贼子虚与委蛇,实在教她难受!
而燕昇却大喜过望:“好女儿,果然不愧爹教养你一场,总算替爹爹挣回了一点面子!”
卢氏叫道:“夫君,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们的女儿现在要为了自己,为了燕家,不得已出卖身体给那个……给那个……”她咬着牙,仿佛多提戚梦白一嘴都嫌弃恶心肮脏,“你却说这样的话,倘若以后那霍西洲……”
“不准提霍西洲!”这个名字是家里的一个禁忌,谁提都不行,燕昇就像是在身上装了一个“霍西洲”的机括,谁要是碰了这个机关,他就会暴跳如雷,一反常态,甚至打杀人都是有的。
卢氏被丈夫的反应吓了一跳,心脏直发抖,燕夜紫伸臂搀扶住母亲,将她带到一旁坐下,宽慰说道:“母亲放心,我就不信,这天下就没有治得了霍贼的英雄!”
燕昇冷笑:“还是女儿有远见!你整日担忧姓霍的马奴打进长安,那是杞人忧天!”
燕夜紫颔首同意,含笑与之寒暄,说起近日里戚梦白在自己枕头风的怂恿下办成的诸多大事,令燕昇与卢氏都深信不疑,现在戚梦白已经被女儿牢牢掌控于手心了,燕家看来应该是安全了。
看过自己的父母之后,她出门登车,预备回宫。
然而就在车驶入街巷之际,透过车窗,隐隐飘进来些许声音。
“这长安的天子,现今跟韭菜一样一茬一茬地更新换代,今儿轮到姓戚的坐庄,说不定明天就换了姓霍的!”
“你说哪个姓霍的?”
“还哪个姓霍的!这么跟你说吧,霍西洲率领的长渊军已经于两日前拿下了最易守难攻的彤州,这不,离长安已经越来越近了!要说长渊军这几年打仗输过谁?那霍西洲何等人也,南边捶得南蛮跪下叫爹,北边打得胡人抱头鼠窜,西边收拾得那气焰嚣张的高黎王子卷铺盖滚回老家现在都不敢出来,我看就现在的姓戚的跟他拼,赢面都很小。”
听者有意,燕夜紫的胸口登时噗通直跳。
那边谈论时政的人像是被荆州军抓到了,“喂!你们几个,再说什么呢。”
那人赶紧赔笑:“哎哟,军爷,军爷对不住,对不住……我们胡说八道玩呢……”
“滚!”
“是是是,我们滚。”
燕夜紫拨开车帘门,见那几个灰溜溜抱头鼠窜而去,心事重重,复杂难言。长安的百姓居然更看好霍西洲,难道他真的能打进长安来吗?
燕夜紫顿时心跳如雷,再也不耽搁,催促车夫快点驾车,她急急匆匆地赶回皇宫。
前脚回到宫中,后脚戚梦白便猴急猴急地来了她的寝殿,像是三个月没开过荤一样,见到她便猴急猴急地要将她往榻上搬。
燕夜紫这次却不肯从了,用手掌抵住他的胸膛,“不要碰我。”
戚梦白先是没听见,接着啃,燕夜紫一下恼了,手劲大了些,指甲掐进了他的肉中。戚梦白这才怪叫了一声痛,他抬起头,凝目深深地看着她。燕夜紫咬唇道:“你不去操心霍西洲造反的事情,怎么又过来了!你快去!”
她急着推他下去,戚梦白却犹如铜墙铁壁一般,任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难以撼动。可是美人如此,令他感到极是委屈,他不禁问道:“难道我这不是正在造反吗?都是造反,各凭本事而已。”
燕夜紫叫道:“可我听说,彤州都已经被霍西洲打下来了!”
戚梦白不以为意:“不过区区彤州,离长安还远着呢。”
说罢,他又要俯身而下亲吻燕夜紫的嘴唇,被她避开,她唇瓣上鲜红的口脂却将戚梦白的脸擦出了一道鲜红的印子。
燕夜紫道:“如果霍西洲打到了长安,你有把握赢他吗?”
她凝视着戚梦白,极其认真、极其严肃地问道。
戚梦白先是一怔,随即大笑,从床上坐起身来:“区区一长云小儿,能耐我何?”
燕夜紫望着戚梦白自信挺立的背影,不知怎的,一颗心始终没法放下来。大抵是那霍西洲从前战绩可怖,天下莫能匹敌,她实在担心押错了宝。
谁做皇帝不可怕。
但输给燕攸宁,她却是一辈子都不能甘心!
戚梦白扭过头,见她目光若含着春水般柔软跌宕,不禁心旌摇曳,再一次朝她压了下来,这次燕夜紫没有拒绝。
窗幔被缓缓扯落,意识模糊之中,有一只手掌带着火热的温度,将周围一切都燎开了火焰,而她听到男人纳闷的嘀咕声:“我如此辛勤,你何时能给我怀个子嗣呢?”
燕夜紫顿时身体一个重重激灵,犹如惊雷劈进了脑海。
她没想到,逢场作戏,戚梦白会真的期待这个。
但,这是不可能的。
第115章 兵临城下
“王爷, 彤州城已经拿下,再东进五百里便是锁阳,过锁阳城, 便已经直扼长安西侧咽喉, 拿下长安,已是指日可待。”
孙倬精神振奋, 剑鞘在沙盘上指了指被红旗标注而出的长安城。
李图南从身后同样用剑鞘在他脊椎骨上捅了一下,道:“五百里行军路, 还不知遇上多少周军, 别说得好像明天就要赢了一样。”
孙倬与他素来不服:“我那是说给王爷听的吉庆话, 咱们出来几个月了, 王爷对王妃日思夜念的,都快成军中行动的望妻石了。你说, 再过不久咱们打进长安,王爷的相思之苦不就药到病除了么?”
“咳咳。”
角落里传来男人沉闷的提醒的咳嗽声,孙倬立刻闭了口。
霍西洲从行军床上要臂上的外伤用纱带缠好, 提剑,起身走了过来:“下一站我们不去锁阳。”
“为何?”
从锁阳攻入长安, 是最快捷的路线!
霍西洲的目光停在面前的沙丘高隆的地方, 淡声道:“锁阳地势复杂, 山脉丘陵众多, 比起彤州更难攻, 我们绕道去端云。虽然行军路线要长三百里, 但, 可以将长渊的伤亡降至最低。戚梦白我了解,喜好蛮攻猛打,不善规划, 他的人马如果布置在长安城外,定以锁阳为第一道防线。如果我们趁势转道端云,正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副将的眼神齐刷刷看向舆图上,那块似乎被遗忘的长安西南角。
先前一路强攻,到拿下彤州之时,长渊军遇上了长安增援的主力,伤亡惨重,现在如果正面与锁阳硬碰,失去了先机,到时只怕不剩多少兵力对付戚梦白。若是兵临长安城下,却折戟沙场,岂非最大的憾事!
倒不如求稳,拿下端云,减少伤亡,以最小的代价窥伺偷袭长安。这方是上上之策。
孙倬露出了老狐狸般的微笑:“王爷想得周到,戚梦白只怕想不到咱们一路跟周军正面硬打了几个月,轮到他的时候改偷袭了!这下可好,真要应了他这个不吉利的名字,白白梦一场了!”
“哈哈哈哈哈哈!”帐下传出此起彼伏的大笑声。
……
寒冬腊月,长安飘起了鹅毛飞雪。
人都说瑞雪兆丰年,可这连月来,无人脸上再能挂出笑容。
马蹄声中,和飘进长安的烽烟中,长渊军犹如过无人之境,顺利拿下了端云。就在昨夜,几乎不给长安荆州军任何反应的机会,便一股脑从南门开始攻城。
现在城南到处充斥着喊杀声,城中大雪纷飞,覆盖了整座宫城,御河畔曾郁郁葱葱的宫墙柳枯朽坏死,被大雪压断了腰,连夜里已经有好几批宫人趁着守备慌乱前去应敌之际从宫门逃窜而出。
夏国公府,燕昇与卢氏正跪在祖宗牌位面前祷告,忽闻身后传来一连串的脚步之声,接着卢氏手里的佛珠猝不及防绷断,珠子散落一地,下人噗通摔倒在地,声音戛然。
燕昇猛地扭头,眼睛睁得老大:“怎、怎么了?”
下人身后,燕愁快步走入,神色着急:“国公,长渊军今日已经到了城下,势不可挡!”
燕昇大怒:“怎么会如此!那荆州军不是日日在吹嘘长渊军跳梁小儿么!白白说了几个月的大话,现今他们不顶用了?”
“人呢!戚梦白怎么不去死守长安城!”燕昇几近咆哮!
燕愁急急地道:“国公!依照目前的形势,只怕不出三日,长安必破!”
燕昇颓然如山崩,身体瞬间垮塌了下去。卢氏急忙将丈夫伸臂拥在怀中,哭泣道:“夫君,都这时候了,难道你还认不清形势吗?本来霍西洲是阿胭的夫婿,咱们家本该是霍西洲的岳家,如果一开始我们押对了人,现在也不会如此被动!”
听夫人的口吻,似乎在责怪自己,燕昇张口就要辩驳,可是见夫人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却万分明白,是的,一直以来夫人都在劝自己做事为霍西洲留有余地,而不是为了私仇一次又一次将宝押在他的敌人身上。
“那夫人,现在该如何是好啊!”
卢氏泪光中,明眸却异常坚定,“夫君,不如我们现在拿出诚意来,向长渊军奉上……戚梦白的人头。”
提及戚梦白,卢氏便想到女儿所受之屈辱,恨声咬牙说道。
燕昇大惊:“夫人,你这是异想天开了!那戚梦白本领过人,现在长渊军还没入长安呢!我们怎么能杀得了他!”
卢氏这一次再也不肯听从丈夫的意愿了,扭头便朝外吩咐:“去宫中请宸妃!”
深夜,戚梦白从战场之上退下,回到燕夜紫的寝殿,脱去了最外层的甲胄,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虽是寒冬腊月,但一番疾驰下来,身上仍是热汗滚滚,戚梦白起身起沐浴,却见寝殿无人,扬长大嗓道:“阿墨!”
唤了两声,依旧不见人,戚梦白虽然心中莫名急躁,但想道她不喜自己身上的气味,于是大步走向净室内。
将身体泡入浴桶中,戚梦白一日的疲惫仿佛瓦解于热汤里头了,他舒坦地放松了肌肉骨骼,沿着浴桶仰躺下来,就在这时,一双温柔巧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细心替他揉捏,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他早下了严令不许宫女碰自己,这双大胆的小手是谁的不言而喻,他闭目,嘴角向上翘起,等她按到缓了下来,像是手酸了,伸臂一抓,在她的惊呼声和水花四溅声中,将燕夜紫一把抓入了浴桶。
“阿墨。”
她的长发沾了水,眉梢睫毛上也黏了粒粒水珠。
戚梦白动情至极,忍不住低低唤她。
燕夜紫柳眉轻颦:“将军,你弄疼我了。”
她揉着手腕,声音犹如莺啼婉转,朝他控诉。
“好,好,是我不是……”戚梦白连声道歉,声音宠溺,抱住她就亲。
一阵嬉闹之后,燕夜紫气若游丝地从浴桶之中爬出来,口渴至极,到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指甲之中的粉末趁机落入了杯中,她放下小碗,又拎起茶壶倒了一杯,像是口渴到能喝下一缸水了,戚梦白在她身后低低地发笑,她听到笑声,立刻便恼了,扭头,戚梦白已经上前一步,将她的后腰卡在了桌旁。
杨柳细腰,正不上不下,让尖锐的桌角撞得生疼。
她的眼泪都几乎疼出来了,连忙放下了手里的茶碗,别过了脸,戚梦白也慌了神,问她怎么了,燕夜紫不说话,一把将他推开走向了床榻,气鼓鼓地坐下,坐下以后还侧身对着他。
戚梦白看了眼被她放在桌上没来得及喝的第二碗茶,急忙端了过去。
“阿墨,我向你赔不是,是我粗鲁,你也知道我整个人粗鲁惯了,来。”他小心地逢迎、讨好,满脸赔笑。
燕夜紫眼睁睁看着他把那碗下了毒的茶端到了自己面前,让自己喝下,眉头一皱,心里却在打鼓。
这毒见血封喉,一碗下去,断无活命的可能。
她自然不可能喝的,遂故意装作冷面转过身:“将军自己留着下火吧,都这个时候了,我也没有兴致了。”
长安危急,现在长渊大军还在南面攻城,荆州军抵挡不支,戚梦白不去与他的荆州军将士同甘共苦,只记着他金屋藏娇的美人,只怕他的下属知道了也都要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