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不远处只露出一颗脑袋的鹿西堰见二人从洞府中出来,径直往山上走去,心里有种不妙的猜测,忙慌慌张张上前阻止。
“你你们,干什么去啊?”少年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微不可闻。
陈隐定定瞧着鹿西堰,认真道:“我们要上山,这是我的事情,你快回去吧。”
这本就是她的事情,鹿西堰和余关山不一样,他们认识不过一个时辰,断不用因为跟着他们而被向宏记恨上。
鹿西堰虽然胆子小,但却很聪颖。
上山?
何事需要上山。
这外门山中下都是给引气五段以下的修士居住的,越是往上灵气越浓郁,居住的修士修为越高。
而向宏作为外门金字塔的顶端,居住的洞府就在山巅。
鹿西堰的视线一直盯着从山间往山上走的二人的背影,心里百般纠结,最后还是被心底的胆怯止住了步子。
他垂着头长长叹气,再一次觉得自己胆小是件很丢人的事情。
外门山不算高峻,陈隐和余关山就像是散步似的,从山腰一直往上。
他们一路上路过了很多弟子的洞府前,见到了很多陌生的面孔。
没有人和他们打招呼,但是那些人都在看他们。
从他们开始往山上爬,整个外门山便沸腾了。
“卧槽!陈隐和余关山往山顶爬了!”
“他们想干什么?!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这回有好戏看了……”
有单纯想看热闹的、有觉得陈隐疯了的,无数外门弟子翘首相望。
只见高/耸而险峻的山脊上,有两个渺小的身影在慢慢往上爬。
他们移动得不紧不慢,但却一直没有停下来。
无数次经过一个个洞府,在一个个注视的视线中,那一白一灰的身影在不断向上,就像是山林中飘忽的两个小小点。
外门山的山巅之上,洞府已经分布的不多了。
此处灵气很充裕,陈隐微微闭目,深吸一口气时,风云和天地灵气尽数吸入肺腑。
忽然,一道声音从不远处响起:“你胆子很大。”
陈隐睁开双眸,看到不远处一个古朴洞府之上,端坐着一个青衫女修。
她生的极美,此时葱白的指尖撑着雪腮,一双滟滟的桃花眼正饶有兴趣地盯着陈隐。
陈隐微一挑眉,“你要拦我?”
“当然不,我恨不得向宏赶紧滚蛋,为什么要拦你?”女修摇摇头,垂下的双/腿轻轻叠起。
看来这个向宏得罪了不少人。
陈隐挪开视线,瞧着眼前的洞府。
洞府上挂着的名牌彰显着主人的性格,‘向宏’二字笔触飞扬,视线看去时,能从中感受到隐隐的锋芒。
她没有使出武器,因为区区一个名牌,还不配。
一点金光从陈隐的指尖缓缓溢出,最后凝成一片锋利的尖刃。
她抬起手,指尖落在那名牌之上。
一股阻碍之力将她的手掌往外推,显然这名牌上还有一层禁制。
可惜,这点禁制之力并不能阻碍陈隐的动作。
她的手极稳,轻轻使劲,直接将名牌上的禁制彻底震碎,锋利的指尖带着晶莹的金光落在那名牌上的刻字上。
一下,两下。
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吱咯吱”声从陈隐的指尖不断响起,那飞扬的大字逐渐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木屑‘瑟瑟’地落在洞府前的地上。
“住手!!陈隐你,你他/妈的疯了?!”
一道惊恐万分的急呼从山道下传来,很快,声音的主人直接祭着宝器飞了上来,显得十分狼狈。
陈隐瞧着那张脸觉得有些熟悉,她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当初那个带头欺负新生的刘师兄。
刘师兄听说陈隐回来的消息,本也不以为意。
他和所有人一样,觉得陈隐就算进阶飞快,也绝对不可能比得过向宏师兄。
她得罪了向宏,不好好躲着夹着尾巴做人才怪呢。
可是等陈隐上山的消息传遍了外门后,他当即便坐不住了,心里又惊又怕。
怎么可能?
山上可是向宏师兄的洞府,她想干什么?
陈隐她不要命了?!
当即他便祭出宝器,用自己最大的速度飞上了山巅,可是还是晚了一步。
眼看着向宏洞府前那块名牌被划得破烂,刘师兄心都要停搏了,他面白如纸,脑子里一片空空,不停重复一句话:
“你怎么敢……”
陈隐面色极冷,“我为何不敢?”
她只不过是把向宏做过的事情,原封不动地还给他,就有无数人跳出来指责她、阻拦她、威胁她。
他们每一个人都觉得向宏实力比自己强,所以自己受了欺负,便活该忍者、受着。
因为向宏筑基了,所以他做的便是对的,被欺压的弟子便是错的。
她偏不要认了这样的‘理’。
她甩了下指尖,顿时那点灵气便消散于无形,可是这还没完。
向宏给她的,还没还完。
刘师兄根本不知道等向宏回来了该怎么和他交代,他脑海中正在飞快思索对策,要怎么才能把自己全摘出去。
正当这时,他忽然看到陈隐又进一步。
陈隐慢条斯理地撸起袖子,露出了一截肌肉纹理极好看的莹白小臂。
这样的动作本该是赏心悦目的,可刘师兄看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他握紧法器就要冲上来。
“你还要干什么?!”
“唰”地一声,一柄长剑轻吟出鞘,持剑者手臂一横,剑尖直接点在了刘师兄的眼跟前。
那道反着光的寒芒距离他眼睛只有一指宽,顿时止住了刘师兄上前的步子。
刘师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余,余关山,你确定你要帮着陈隐?向宏师兄不会放过你的!”
余关山眼皮子都没动一下,他心想,若是周敦恒在这儿,便能趾高气昂地大骂一句:
“他向宏算个屁!”
刘师兄指尖颤抖着,“好,好!你们别后悔!你们……”
话音未落,只听“轰隆”一声!
他瞳孔都因为这巨大的响动猛然一缩。
视线之中,陈隐卷起袖子,手掌握紧成拳。
她上前两步,手臂从后上方猛然落下,攥紧的拳就这么生生砸在了洞府结界上。
颤抖的光波从结界上亮起,向两边散去,虽然被砸的轻晃,但那结界依然还十分稳固。
陈隐一言不发,她就这样一拳接着一拳,结结实实地砸在向宏洞府的结界上。
“轰隆”声此起彼伏;
不断亮起的光波渐渐地也没有那么平稳了。
山腰下有人抬着头看着那布衣少女堪称疯狂的举动,忍不住吞咽一下。
“她肉/体的力量,太强了。”
若是这一下下都砸在他们的身上,只要想想,便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空寂的山巅,只要锤击声不断响起。
又是一连串的撞击声,余关山耳尖微动,脸上浮现出一抹很淡的笑意。
他听到了。
有结界破碎的“咯嘣”声,被雨点般的锤击声盖过。
直到最后一下狠狠砸落,整个洞府的结界被陈隐生生锤爆。
她展开拳头舒展了一下五指,回身看着已经双目无神的刘师兄,道:“你瞧,这样我们就两清了。”
向宏破她结界,那她便还回来。
他打自己的脸,那自己便将他的脸放在脚下踩!
她不拔剑,是在告诉向宏,他还不配。
身后洞府上的女修大笑起来,葱白的玉指抹去眼尾的红晕,红/唇勾起。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陈师妹,师姐好喜欢你啊。”
陈隐虽然不知道这女修是何身份,但从她洞府分布能隐隐压过向宏,还有一颦一笑间摄人的魄力便可知,这也是外门中的顶尖强者。
是她天下大比的对手!
陈隐冲那女修微微抱拳,放下了撸起的袖子。
她冲着那刘姓修士道:“今日之事不过是礼尚往来,若是向宏回来了,你大可以告诉他,我在天下大比等着他。”
此话一出,整个外门一片哗然。
好大的口气!
这陈隐是在下战书!
余关山一抽长剑,反手入鞘,同陈隐一并下了山。
山腰间,包子脸鹿西堰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下山的陈隐,激动地握拳。
“太,太帅了!”
*
刚刚下山,一只振翅而来的息雀儿忽然从远处而来,陈隐一张手,鸟儿落在她的指尖。
鸟嘴一张,有修士的声音传出:
“外门陈隐,长老传唤,速来长老殿。”
陈隐离开之前,孙平特意叮嘱过,所以这也是在她意料之中。
她和余关山轻轻颔首,道:“我去一趟长老殿,今日之事亏你陪我走一趟。”
余关山一摆手,神色有些凝重。
“你此去长老殿小心一个叫何崇武的,他和王映月本家交情不轻,当日大平之时他便百般阻挠我请孙师叔,此次怕是又要刁难你。”
陈隐一点头,道:“好,我记住了。”
说着,她缓步朝着长老堂走去。
身后余关山待看不到她的踪迹,蹙着眉思索一阵子,又祭出离旋剑飞身而上,朝着内门山去了。
第36章 天下大比4 三代弟子
内门长老殿中, 陈隐站在大殿的正中央。
白雾笼罩的大殿穹顶极高,有赤霄门内养殖的鸾鸟和仙鹤在头顶环绕;
视线一路往上,能看到四周的墙壁上都雕刻着各种各样的图纹, 记录着曾经的上古大能和奇闻异事。
在这样空寂的殿中, 陈隐能感觉到四周来自各个长老淡淡的压力,尤其是上首的那位掌门。
一声怒喝骤然在大殿中响起, 宛如平地惊雷。若是胆子小些的,说不定在这蕴含着威胁和灵息的吼声中便软了腿, 一膝盖跪在地上。
“贼子还不跪下!”
那声音浑厚, 却饱含戾气。
顺着声音的来源, 陈隐的视线在左前方的玉色长柱上看到了一个中年修士。
那修士一身黑色长袍, 端坐在玉柱之上,背后一柄巨大的长剑悬浮在半空, 瞪大的眼睛不怒自威。
几乎是一瞬间,陈隐的心中便明白这个长老的身份,他恐怕就是余关山口中所说的那个何崇武。
陈隐微微垂眸, 冲着上首一拱手道:
“弟子无罪,为何要跪?”
何崇武没想到陈隐会直接回怼, 就要怒声再言, 一道温声细语如徐徐春雨, 顿时将殿中气焰压了下去。
只见一手抱琵琶的美貌妇人一弹指, 道:“何师兄切莫动怒, 掌门并不是不分是非清白之人, 若是这女娃真的有罪, 也该他来责问。”
甄自远垂眸道:“宫师妹说的有理。”
何崇武一噎,他没想到这宫汝心会主动开口落他面子,更没想到甄自远还要同她一唱一和!
大殿中其余长老只看戏并不开口。
他们心中清楚, 现在看似在处理陈隐的小问题,实际上是何崇武在借机寻私仇。
何崇武脑海中想到了什么事情,他面上浮起一丝怒色,就要开口,却被上首之人打断。
乾清道人的声音出乎意料得平和,不像是个手握一宗荣辱杀伐的宗主,倒像是一个普通老人。
他一双锐利的眼眸落在大殿正中的陈隐身上,开口问道:“陈隐,你为何会在大平的魔族手中失踪,失踪的这些日子,你又去了哪里?”
按理说一个大宗门追着一个外门小弟子苛责,是小题大做。
可两个月前,一中小门派外出驱魔的弟子中出现了意外。
那群驱魔的弟子本来相安无事地回到宗门,谁知几天之后,那小宗门外门竟然出现了魔修,嚣张无比地虐杀了上百个外门弟子,夺走他们的魂魄逃回了魔域。
这件事在整个修仙界掀起了轩然大波。
之前出去的那批弟子也被反复检查、拷问,发现其中只有一人是出了问题的。
在众人都不清楚的情况下,那修士不知怎地就遭了魔修的殃,被悄无声息地杀了。
而那胆大包天的魔修堂而皇之地披上了遇害修士的皮囊,混入了这宗门,掀起了一场杀伐血海。
此事一出,直到现在都未曾解决,那逃回魔域的魔修大肆讥讽正道无能。
在这种敏/感时期,消失在魔修作乱之时的陈隐忽然回了宗门,会被怀疑也是理所应当的。
陈隐依旧按照自己事先编排好的说辞,但是她心中有些不安。
她可还记得在芥子空间中,有个赤霄门的前辈与自己同行。
也不知道那前辈现在是否就坐在大殿中、用审视的眼神盯着自己。
但当时芥子空间中有禁制,容貌看不清,声音和修为都做了处理,想来应该不会有破绽。
直到陈隐说完,没有什么漏洞。
其余长老们听完她说的,也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曾经觉得陈隐机灵、想将她收入门下做个洒扫弟子的甄自远看着下首脊骨挺直的陈隐,心中有些唏嘘。
谁也想不到,之前那个入门都难的小姑娘,现在摇身一变成了个天才少女。
他对陈隐很有好感,又想卖孙平一个面子,于是开口对着上首的乾清道人道:
“崔师兄,这陈隐在祖宗大殿上还能保持稳重,说明她心中坦荡;更何况若是真有什么异样,在我们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也逃不过。”
甄自远说的有道理,乾清道人的修为已经到了问情大圆满,几乎屹立于中三千的顶端。
若是连他都看不出问题,难不成陈隐还能是个问情之上的大能?
但甄自远也不会想到,陈隐的识海中真的有一个远超问情的上古残魂,哪怕在乾清道人的神识之下,也不会暴露体内的魔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