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姬家与巫家那批人吗?”程溪虽是疑问,却有所笃定。
“嗯,还有陆州这边的势力,雷云渡是与沼州的交界城池,绝不可能交予沼州。”裴游时说。
光从裴游时的描述中,程溪已经听出纷乱战局的雏形,在雷云渡这短短数天,她收获颇丰。
大战前功成身退是最上策。
不过从裴游时的言辞中,他显然是打算留到大战掀起的那一刻,说不准还想在这里面浑水摸鱼捞一笔。
这些与程溪有点关系,裴游时越强,五年后心魔誓的约束一断,她估摸着自己得亡命天涯。
但以她眼下身份,劝阻裴游时反而容易引起他怀疑,而且苗家未除,炼火宗派也在。
她绝不能与裴游时翻脸。
程溪既希望裴游时变强,又希望他不那么强,她忧愁地叹了口气,说了句心里话:“你说你这么厉害干什么?”
“嗯?”
裴游时抬起埋在枕头里的俊美脸庞。
程溪:“……”
她只在心里想想,怎么还说出来了!啊!!!
“……我在夸你。”顶着裴游时的注视,程溪缩回手掌,绷着一张小脸道。
“夸我什么?”裴游时明知故问。
程溪果断岔开话题:“毒解了就赶紧走。”
“要灵石吗?这回又赚了一笔。”裴游时翻个身舒舒服服躺在软榻上,瞧着少女白净下颌。
“赚了多少?”
程溪步子一顿,好奇问。
裴游时不吱声,一双浅色瞳孔的俊美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刚在夸你厉害呀,裴游时你好厉害。”程溪强忍着暴打裴游时的冲动,屈服于灵石之下。
裴游时以手作拳,抵在淡色唇边,眉梢浮现星星点点的愉悦笑意。
口是心非的小骗子,分明是想打他才对。裴游时暗想着,看着她如实道,“八十来万上品灵石,还有一大堆材料。”
“你的储物袋还能装灵石吗?”
裴游时唇角微扬,促狭道:“你能装多少,我就给你多少,好不好?”
程溪:“……”
堂堂男主,夺笋呐!
“有灵木吗?珍稀类或者罕见类的,要是有,我就不要灵石了,你给我几节。”程溪厚着脸皮道。
“有一点点。”
裴游时颔首道:“真不要灵石了?”
“你等我下回换个大点的储物袋。”程溪痛心又悲愤。
“好。”
裴游时轻笑应下,拿出自己用不上的灵木,起码几十节,堆了一地。
程溪看着这一地含杂着几节罕见灵木的珍稀灵木,当场蒙圈,裴游时这是截了灵木行?
不不不,一般的灵木行也没这么多高阶灵木资源啊!
“你这都哪弄来的?”
程溪忽略木傀儡的兴奋狂笑,捡起地上这些珍稀灵木,一边往储物袋收,一边问。
“储物袋里搜刮来的。”裴游时如实说。
程溪:“……”
男主的资源来源,就是这么枯燥。
解决完裴游时体内积攒的毒性,程溪见天色已经暗下来,她看向还躺在软榻上的裴游时:“夜黑风高……”
“杀人么?”裴游时抢答。
程溪:“……”
太上道了啊!
程溪没这打算,她隐晦道:“你不觉得,晚上很适合夜行吗?”
简而言之,你该走了。
“不觉得,晚上是那些老手最喜欢的潜伏时段,外面很危险。”裴游时说。
“你还怕危险?”程溪怀疑。
“嗯。”
裴游时坦然承认,“所以我都是提前规划,例如明早上再出城。”
程溪发现自己被反将一军,她恋恋不舍瞥了眼裴游时身下的软塌。她为了躺着舒服,之前特意铺了两层软垫!
罢了,也就一晚上,就当是灵木的报酬之一。
程溪安慰完自己,离开屏风挑了个能靠背的角落坐在蒲团上,沉浸在修炼中。
邪魔的能量反哺很磅礴,花瓣种子还在增长新的花瓣,但也不影响它由虚转实的过渡。
程溪推测心法的修行,最后应当是虚实同时进行,所以她积攒净化能量,还是不能轻易放松。
有机会要再去一趟育苗堂的万毒窟才行,那地方的养分很充足,很适合心法修行。
以她跟三位元婴师叔的瘟城交情,应该不是太难的事,程溪在心里发馋。
次日清晨,程溪从饱和修炼中清醒,被木傀儡告知裴游时已经离开。
虽然攒给木傀儡的口粮已经超过一百多节,但程溪仍对这方面保持着充沛热情。
她拉开书房门,正准备熬个百来罐药汤,却迎来一位预料之中的男人。
雷云渡现任城主,雷北顷。
他挥袖布下隔音阵法,清俊眉眼含着几分阴鸷,声线低沉道:“一条珍稀龙骨,治好皓儿,它就是你的。”
程溪瞥了眼站在院门廊道处的花月柔,语气平静:“我没把握,不过试试也无妨。”
珍稀龙骨,足以承载一艘灵舟。
程溪懒得请雷北顷进屋,她主动走近后,礼貌道:“想来城主事务繁忙,还请伸出左臂。”
雷北顷沉默地伸手。
程溪伸出两根手指抵在他手腕上,输入治愈能量,她控制着份量,清理约三分之一的余毒,呼吸略显紊乱地收回手。
“花奴会带你去见皓儿。”雷北顷丢下这句话,身形一闪已经离开。
第65章 名额
雷北顷的嫡子被安置在与城主府相隔两条街的一栋其貌不扬的宅院, 程溪跟着花月柔过来,守在门口的侍卫立即尊称她为夫人。
程溪神色平静,看着府上下人对花月柔恭敬的态度,显然平时是由她在打理这座宅院。
花月柔走在前面, 低声道:“小公子的呼喘之症让他无法像正常孩子那般走动, 一直在卧房里由奶娘与侍女照顾。”
程溪没做声, 雷家的事她没兴趣,也不想管, 但花月柔昨天分明知晓那座供奉邪魔的庙宇有问题, 她仍让程溪进去。
光就这点, 程溪没翻脸完全是看在她之前引荐花馆, 甚至送灵木的份上。
花月柔也心知自己所作所为, 她敛了声静默地在前面带路,两人穿过几道月亮门, 终于来到后院。
程溪抽了抽鼻子。
后院的灵气很浓郁, 且空气也经过特殊处理, 呼吸起来非常轻柔顺滑,一点都不费力。
花月柔推开主屋的两扇房门,立在门外低声道:“小公子就在里面,程姑娘尽量不要发出声音,以免惊扰小公子。他心绪起伏过大,便容易喘不过气。”
“屋子里只有一个筑基期, 这小孩子可真遭罪。”木傀儡精神力覆盖主屋, 给程溪传音道。
程溪沉默踏进主屋里, 里面正伺立着八位侍女,还有一个坐在床榻边的妇人。
她神情麻木,眼底满是哀痛。
察觉程溪进来, 几位侍女无声行礼,以表尊敬,而妇人也从床榻起身,目视着程溪走近。
直到看见床榻躺着的小孩,程溪才深有体会木傀儡所说的遭罪。
约莫两岁的小孩子,脸颊消瘦,脸色呈现不正常的青紫色。他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呼吸很弱,眼白微微上翻。
若不是还有呼吸,就算说他是具尸体,也不会有人怀疑。
这是程溪首次接触患有先天不足的孩童,她靠着床榻边坐下,伸手轻触小孩只有竹竿粗的小手腕,输入一滴治愈能量。
“唔……”
治愈能量的刺激让小孩眼珠微颤,黑色瞳仁随着眼睛轻眨,逐渐有了聚焦。
程溪的灵力在小孩体内勘察,他的的脏腑虚弱,常人拳头的心脏,他连三分之一大小都没有。
治愈能量除去能够净化毒性,在愈合方面也独树一帜,程溪细致感知着治愈能量接触心脏后,试图促进血液与各种细微物质痊愈心脏。
这过程非常精妙,也不容有丝毫闪失,甚至治愈能量一次性输入太多,也会造成生命危险。
程溪伸手将约莫十来斤的两岁小孩抱在怀里,缓慢地往他体内输入治愈能量。
“呜……”许是心脏新长有些疼,小孩卷缩在程溪怀里,面露痛苦。
程溪低声安抚:“忍一忍,等伤好了,你就不用总是躺在床上了。”
“清皓……”
奶娘在一旁看得直抹泪。
许是程溪的安抚有了效果,两岁的雷清皓把脸埋在她怀里侧,嘴里发出难忍的呜咽声。
程溪碍于小孩子体魄太孱弱,没法一次性承载心脏张全的疼痛,她只能在修补近十分之一时,停下动作。
即便只修补十分之一,也足以让连呼吸都困难的小孩子,体验到顺畅呼吸的美妙。
“我明日再过来。”程溪一副大伤元气的神色,语气虚弱,示意奶娘把小孩抱开。
“是,是!”
奶娘忙不迭地的答应,她弯腰靠近小孩子,慈爱地哄道:“清皓,来,嬷嬷抱抱。”
听到奶娘的声音,小孩抬头看了眼,又把脸埋在程溪怀里,明显不想分开。
“清皓……”
奶娘见这位医师唇瓣都没了血色,已是非常虚弱的状态。她唯恐会影响医师恢复,从而致使小公子不能得到救治。
想到这,奶娘伸手握住雷清皓的手臂,想要将他抱回来,她这举动就像一个信号,让懵懵懂懂的小孩子明白她的用意。
小孩连忙伸手攥住程溪的衣物,小声呜咽着不管奶娘怎么劝,都不愿意撒手。
“别哭,我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程溪抬手制止神色无奈的奶娘,低头对两岁的雷清皓温声说。
雷清皓止住呜咽声,小心翼翼地仰头注视程溪,他瞳仁漆黑如墨染着水雾,带着如小兽般的灵动。
“能自己走吗?”程溪轻声问。
“小公子还没下过地。”奶娘在一旁面露为难地说。
“那现在试试。”程溪说着,双手举着小孩子的腋下,让他站在地上,同时扶着他。
以两岁孩子的筋骨,走路应当是毫不费劲。雷清皓先天有缺,但身体发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只是稍有些虚弱。
雷清皓被扶几息,适应站着的感觉,能稳稳站住后,程溪便松了手。
他穿着宝蓝夹袄,五官精致,皮肤是没有接触过阳光的苍白,配上小小身躯与干瘦脸颊,光看着就给人一种瘦骨嶙柴感。
“走。”
程溪站起身,朝雷清皓伸手。
小孩连忙攥住她两根手指,起先走的两步有些踉跄,但很快便掌握了着力技巧。
程溪领着他走出主屋,站在檐下观赏这片景色宜人的院落,“想去院子里玩吗?”
雷清皓仰头看她,轻轻点了点头。
“你跟奶娘去,她会带你玩好玩的。我方才给你治疗,消耗很大需要休息。”
程溪试图跟两岁小孩讲道理。
雷清皓攥着程溪的手指紧了紧,步伐下意识贴近她殷红裙裳,仰起小脑袋眼巴巴盯着她。
“或者我在这里休息,你就在院子里玩,可以吧?”程溪指了指檐下的走廊,“你一回头就能看见我。”
雷清皓许久才迟疑着点头,被奶娘牵着,一步三回头地张望檐下的程溪。
奶娘为让程溪有机会离开,特意把雷清皓往视野偏僻的地方带,结果小孩一回头见不着走廊,立马挣脱奶娘的手往回跑。
程溪没打算立即就走,雷清皓半途跑过来,小脑袋栽在她怀里,双手像个八爪鱼似的抓住她衣物。
这回不论奶娘如何诱惑,两岁的雷清皓都不愿意再抬头看她。
“怎么了?”程溪见状问了句。
奶娘神色尴尬地给程溪传音,同时又骄傲于小公子能识破她的意图。
程溪也没料到这小孩子这么敏感。
“姑娘不妨把小公子带去花馆照料。”花月柔在一旁温声道,“家主定然会很高兴。”
雷北顷作为雷云渡的城主,如果他的权势能稳住,那么下一任城主将会从他的子嗣中挑选。
而雷北顷如今的子嗣,只有雷清皓。
“想去吗?”
程溪伸手轻揉雷清皓细软短发问。
“嗯!”雷清皓喉音稚嫩地点头。
虽说是带雷清皓去花馆照料,但随行的起码有十几人,奶娘也在。
兽车里,程溪抱着雷清皓当说客,奶娘认真道歉。好说歹说,两岁的雷清皓才算原谅奶娘,愿意让她碰。
至于其他人,雷清皓一概不愿靠近。
花馆大院里。
之前那批侍女全部被清走,独独留下香蒲与三位看火侍女。雷清皓住在庭院主屋里,照料他的侍从忙前忙后很快将住所焕然一新。
因说辞是身体虚弱,程溪也不好立马蹦跶着熬制汤药,她待在书房里,雷清皓亦步亦趋地跟着,不吵也不闹,格外安静。
程溪见他没打搅,便由着他。
两个时辰后。
程溪从饱和修炼中清醒,瘦弱的小孩脑袋枕在她盘起的腿上正在熟睡。
因重量太轻,程溪压根就没察觉。
“嘶……”
程溪有点头疼,她没带过小孩,但也觉得照自己这种带娃方式,怕是会越养越瘦。
程溪本打算把小孩抱到软榻上休息,但她刚有动作,睡得很浅的小孩顿时惊醒。
“饿不饿?”
程溪见他醒了,起身牵着他往外走:“去找奶娘吃点东西,你体质弱,要多吃些好的补补,将来才不会落下病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