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迦抬手抓了抓自己的板寸短发,一本正经地分析玄天岛感应石出问题的可能性。
“我从万斤顶出来看时间还早,所以又去了趟莲蕴道场。”程溪把两个灵简拿出来,递给两人道:“咳,感应石上没记错。”
赵稚神色呆滞。
南迦同样僵立在原地。
一天得两个灵简?嗯?这是人吗?
玄天岛开放这么久,就没怎么听说过有人一天之内连夺两个灵简。
“程姑娘,你要小心了。”赵稚忽然沉重开口。
“嗯?”
程溪疑惑看向他。
“就我所知,玄天岛内,凡是一天之内连夺两个灵简的修士,基本都是惊艳绝伦之辈,而且……”
赵稚酝酿一下话语,补充道:“还都早夭了。”
程溪:“……”
南迦:“…你别在这糊弄程姑娘。”
“这我可真没有糊弄,我前几天得知要来玄天岛,顺嘴问了我一位族叔相关情报。”
赵稚叹息道:“当时谈到灵简可否连续获得时,我族叔说可以,不过这种修士非常罕见。毕竟这不光考验运气,对实力也有极高要求。”
“每隔几年也有这种逆天之才出现,不过大多都惨遭意外。”
“什么样的意外?”程溪平静问。
“大多都是突然失踪,魂灯灭掉,不管怎么寻找,都查不出任何缘由。”赵稚说。
“全部出事,无一生还?”
程溪又问。
赵稚神色艰难地点头。
“这倒是让人不寒而栗,不过灵简我夺都夺了,我们现在排名多少?”程溪心态很平静,还有心情问排名。
赵稚看了眼铜镜,“第十九。”
“嗯,可以再接再厉,夺个第一!”程溪积极道。
“你都不担心啊?”赵稚见她浑然不在意,精神也跟着放松下来,笑着问。
程溪神情轻快摇头,“担心什么?玄天岛内绝对安全,等这两个月进修结束,我会回医馆,难道还会有人闯进医馆里对我下手吗?”
“这倒是。”赵稚深以为然。
“我先去休息啦,明天还有前辈授道。”程溪说罢,起身踏进自己的修炼庐。
随着木门关上,程溪脸色冷了下来。
如果赵稚所说不假,那么在玄天岛上惊才绝艳的那些早夭天才,究竟是谁下的手?
程溪几乎是反射性想到对天才需求迫切,用于炼制人炼魇的炼火宗派。
但此刻能踏上玄天岛的,应该都是陆州大宗大派,里面似乎没有与炼火宗派有牵连的。
就算是小说里,裴游时清理炼火宗派时,也没有牵扯到这些宗门大势力。
排除大势力所为,就只剩下内鬼,还得是修为不低,常驻玄天岛的内鬼才行。
程溪躺在修炼庐的泥土地上,把木拐杖放在身旁,忽略钻进鼻翼的土息,闭上眸子。
眼下思考这些用处不大,抓紧消化玄天岛进修场的资源,才是当下最为紧要的。
次日清晨。
进修场外那座恢弘的授道大殿传来第一道悠长钟声,程溪顷刻从舒坦睡意中惊醒。
修炼庐外,南迦把两个灵简递给程溪,并告知他与赵稚所获灵简内容,一个攀山,一个擒虎。
一听就与体武修有关。
没有神通之术的灵简修行起来非一日之功,程溪对这两样不太感兴趣,摇头婉拒。
三人并肩前往授道大殿。
途中遇上无量宗与水月宗的弟子,南迦忍不住摸了摸脸,悄声与两位队友道:“我怎感觉水月宗的女修士,一直在偷偷看我?”
“看你?”赵稚瞥了眼南迦这浓眉大眼的形象,摇头道:“水月宗不喜欢修体的武夫。”
“那就只能在看你了。”
南迦脸上浮现坏笑,斜眼打趣赵稚道:“不过以尊夫人的要求,水月宗的裙带关系太过严重,怕是与你不大合适。”
“哼,若我喜欢,倒也无妨。”谈起男女之事,赵稚分明羞窘,却还嘴硬说。
“你太瘦弱了。”南迦摇头。
“我这分明正好。”赵稚反驳,将目光放在眼蒙深红缎带的少女身上,“咳,程姑娘,以你来看,男儿当何种体型,方才合适?”
忽然被圈的程溪:“?”
程溪视线在身材高大扎实的南迦与美少年体型的赵稚间流转,斟酌道:“我以为,都挺好。”
赵稚显然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南迦也认为颇具男子气概的自己理应比赵稚更受欢迎。
两人与程溪并肩前行,一路争执不休,引经论据,不知情的还以为两人在论道。
“程姑娘。”
程溪听得津津有味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似山涧清泉悦耳的男性嗓音,她停下步伐,回头看去。
墨发用玉带绑在脑后,五官俊逸的楼西州衣领整洁,身姿挺拔如竹。他身上并无太多扮饰,可那扑面而来的翩然之意仍让人眼前一亮。
“楼,公子?”
程溪瞥见躲在楼西州身后的叶思雪,后者察觉到她的视线,立即显出一个得意的笑。
程溪唇角微扬,眸光微抬,视线落在楼西州还剩几分少年感的俊逸脸庞。
她轻笑道:“莲蕴道场的事,想必楼公子已经知晓,如今你叫住我,是要替叶姑娘撑腰吗?”
叶思雪听到这话腰杆一挺,脸上笑意灿烂明媚。
楼西州闻言,眼睫轻颤注视着眼前少女,悦耳嗓音低声道:“程姑娘。”
“一位筑基期与炼气期交手,甚至还败给炼气期,该反省的,是那位筑基期。”
叶思雪笑意凝固在脸上,不敢置信看向身侧师兄,少女心‘啪嗒’碎了一地。
第68章 威胁
楼西州的话得到南迦与赵稚的高度赞同, 叶思雪双眸蓄泪,格外委屈地抽泣控诉:“师兄,你怎么能,向着外人……”
“你总不能一辈子让人护着。”
楼西州垂眸扫了眼叶思雪, 神情淡然话语却近乎残酷道:“没有谁绝对护得住你, 我不可以, 师父也不行。”
程溪暗暗砸舌,平时见惯楼西州温声细语, 没想到他还有这么直男的时刻。
道理是这个道理, 但被仰慕的人这么教训, 虽然语气不重, 可还是令叶思雪伤心欲绝。
想到前段时间让人如鲠在喉的情报, 叶思雪怒意上头,死死盯着楼西州哭得梨花带雨道:“说到底你就是不想护我, 你想护谁, 护西岭山脉那个姓乔的吗!?”
“你那么喜欢她, 你为何不将她带回来!”叶思雪呜咽道,“她有那么好?能让师兄连十几年师兄妹情谊都不顾?”
楼西州呼吸一窒,下意识看向眼睛蒙着深红缎带的少女,但不过转瞬,他便敛起眸色。
“与她无关,你莫在这胡搅蛮缠。”楼西州淡然声线稍显生硬。
“无关?”
叶思雪身形摇摇欲坠, 喃喃道:“那为何去一趟西岭山脉, 师兄便不陪我玩, 也不与千菱她们相聚了?你分明是在为她避嫌,对不对!”
程溪看了看楼西州,又望向叶思雪, 顿时满头问号同时对于楼西州俊逸眉宇间的无奈,颇感好笑。
她当时提醒楼西州注意几个师妹,主要还是针对虞千菱。
这位在原小说里,可是比陆秋鸯更胜一筹的心机,毫无底线不说,背刺楼西州更是毫不客气。
提醒归提醒,程溪也没想到楼西州疏离得这么明显,叶思雪会这么想也无可厚非。
“楼家不出纨绔与且过之人,你自己知道。”楼西州注视叶思雪,语气肃然带着几分威慑,“我无心情爱,今日之话,你往后休要再提。”
随着第二声悠长钟声响起,程溪恍如初醒,看向楼西州礼貌道:“既然无事,我等便不打搅楼公子与叶姑娘了。”
程溪说罢,转身留下一抹纤瘦娇小的背影,与南迦、赵稚两人朝着授道大殿的石阶走去。
楼西州目送娇小玲珑的洒脱背影,双手垂在身侧轻握两下又松开,语气淡淡地招呼叶思雪:“走罢。”
叶思雪闷声跟上,走了几步,她忽然加快步伐,越过楼西州独自踏上石阶。
楼西州神色淡然。
第七道悠长钟声敲罢,气势磅礴的授道大殿里已经盘坐数千人。每人的蒲团间隔半米,既可以交谈,又不至于显得太过拥挤。
程溪无视来自身边的注视,目不斜视盯着前方,在心里计算着授道前辈还要多久才过来。
“……我受伤了。”楼西州注视片刻后收回目光,眼睫轻颤,轻声道。
少女与他印象里的小奶兽化形后的外貌截然不同,可那似有似无的熟悉感,让楼西州难以忽视。
程溪背脊绷直,忍住询问什么伤势的念头,平静道:“我于医道学艺尚浅,玄天岛上……”
“不是自小修行吗?”楼西州打断。
程溪:“……”
少年,这是谦虚!谦虚词啊!
“自小修行也比不得玄天岛的医师们啊。”程溪忍不住回想自己与楼西州的接触。
按理说程小药这个马甲,他之前从未见过,程溪却总有一种随时有可能掉马的危机感。
楼西州觉得自己像在鸡蛋里面挑骨头,可他就是不愿放过丝毫线索,他低声道:“我所中的是一种毒,医师也束手无策。”
“噢?什么毒这么厉害?竟连玄天岛的医师都没办法。那些前辈都是出自明晴医馆,若他们不行,那就只能找下毒的人了。”
程溪语气随意道。
“是裴游时暗算时下的毒。”楼西州抿着唇说,“他现在失踪了。”
程溪:“……”
“这我倒不清楚,毒性要是不致命,我下回若再碰上他帮你问问。”程溪表面淡定,实则在心里问候了一遍裴游时。
程溪还是更向着楼西州,若不是苗家与炼火宗派的事横在身前,她现在说不准已经帮楼西州把毒性清理。
得想个办法帮楼西州把余毒解决。
“我听俞道友说,程姑娘在毒性一道颇有建树。”楼西州悦耳嗓音低沉,情绪低迷。
他朝程溪递出左手,微微折起袖子,露出蕴藏着力量感的精瘦手腕,双眸注视程溪遮眼的雪锻,轻声说:“姑娘能看看吗?”
俞成光!?
程溪第一反应被出卖了,但她很快又反应过来不对劲,俞成光并不知晓她的心法,只以为她会开光。
但开光与毒性并无直接联系。
楼西州为何敢如此笃定!?
程溪盯着楼西州的手腕,半晌才幽幽道:“楼公子可能搞错了,我于毒之一道只是略懂皮毛,倒是我师兄在这方面格外出众。”
试探被揭破,楼西州心绪渐沉。
不是她?
随着第十声钟声响起,授道大殿降临一股极强的威压,在座修士下意识屏住呼吸。
“此次授以毒之一道。”盘坐在大殿中间约三米高台上的强者不疾不徐道。
毒道。
修仙界对毒道素来是敬而远之,但于医师来说,医毒不分家,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程溪猜测授道的这位前辈,应该是明晴医馆的医师,恰好她前天在毒池得了份毒经。
眼下配以这位前辈的授道,程溪发现毒经上的各种毒性,乃至于毒性的形成,继被她掌握后,变得更为深入透彻。
程溪听得如痴如醉,不过半刻钟,已经沉浸在顿悟中,楼西州看着身旁气息绵长的少女,原本沉入谷底的心又焕发春芽。
毒道只懂皮毛的人,怎么可能顿悟这么快,可她为何要,骗他?
楼西州心绪浮浮沉沉,缘由很多,可他发现无一与他有关。
他心境有个深潭,往常无甚动静,今日却开始积水。滴答滴答声,仿佛浸透在了骨子里,格外阴冷。
程溪压根不知道自己马甲危矣。
毒经结合这场授道,不但让程溪在毒道上见解更深,连带着她对自身心法的理解也越发清晰。
这一回程溪是学无可学,才从顿悟中醒来,周围修士已经走得稀稀疏疏,唯独身旁的楼西州神色萎靡,眼眶带点红意。
“我是不是对你很不好?”楼西州盯着程溪,声线微哑地开口。
程溪差点反射性摇头,还好她先前应对裴游时,已经锻炼出极强的临场控制力。
“楼公子是何意思?”
程溪脑袋稍倾,声线轻软地问:“我不太明白。”
“乔乔,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楼西州声线略有几分失控,他不自觉溢散境界威压,极具压迫地注视程溪。
程溪小心肝一颤,表情差点裂开。
啊啊啊啊——
楼西州凶起来怎么反而让人想怜惜!
“楼公子,我姓程……难道我哪儿与那位乔乔姑娘很像,让你认错了吗?”程溪本能地往后缩了缩身体,小心翼翼道。
看着还在不断狡辩的少女,楼西州只觉心底积攒的肝火越来越盛,深潭盛着的水在这时溢出来,将他肝火扑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却是酸酸涩涩的冷。
“乔乔,你不信我。”楼西州眼睫轻颤,收敛自身气势,声线轻而笃定。
他认定程溪是乔乔,他逼问到这个程度她还不愿承认,不正是不信任他吗?
啊啊啊啊——
看着楼西州红着眼眶的可怜模样,程溪那颗怜爱的心瞬间被击中。
呜呜呜呜,她信的呐!
但她要是承认这个马甲,之后再当着楼西州的面跟裴游时合作,她觉得情况只会比眼下更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