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哞——”这头灵兽发出友善兽吼,踏了踏蹄子,表达对她的认可。
陆家众人这才注意到被应师挡住大半边身子的少女,纷纷向程溪投望目光。
“这位姑娘……”
“小药……”
为首的陆家大管事刚开口,应长庭仅慢他刹那,双方蹦出几个音节后,不约而同地停下。
金丹后期的陆家大管事目不斜视望向应长庭,恭敬询问:“这位是小药姑娘?”
应长庭垂眸望向程溪,神色淡然。
许是相处过两天,程溪敏锐察觉到应长庭的等待,她这才想起自己还未向应师说过名讳,这也太尴尬了吧!
程溪硬着头皮开口:“我姓程……”
原本打算蹦出口的溪字,被求生欲极强的程溪临时更改,娇软声线脱口而出:“我叫程小药!”
应长庭:“……”
“先上去。”
应长庭唇角浮现无奈笑意,没有拆穿,领着她踏上这辆奢壕的大型兽车。
陆家这次过来,阵容可谓极其豪华,清一色的金丹期,暗处还有两位元婴强者护送。
陆家大管事腰部微弯,恭送应长庭与程溪踏上兽车,他余光朝容貌出众的两位金丹初期女子行了一礼,压低声音道:“两位不用上去了。”
“不必如此吧?”
五官明艳的女子粲然一笑,对陆家大管事的郑重有些不以为然,“不过一个筑基后期与炼气期,再者兽车包厢不止一两个,我们待在外间难道也不可?”
“不可。”
大管事饱经沧桑的中年脸庞神色严肃,盯着两位女子警告道:“此次事关重大,若因两位表小姐搞砸了整件事,哪怕有二爷护着,也免不了刑堂一趟。”
“修行不易,勿要自缚。”
丢下这句话,大管事无视娇滴滴的两位美人,直接招呼余下众人启程。
兽车扬起的尘土并未影响两人,但平日受人追捧到哪都是聚焦中心,结果却在这里碰了软钉子,两人心情格外复杂。
“此次连临原城金丹境的薛医师都束手无策,区区筑基后期,又能派上什么用场?”
“还不是病急乱投医,往上再数百来年,雪梅谷是个什么东西还尚无人知,怎比得上薛医师的妙医庐。”
“唉,大表哥可真惨,非要去护那个废物,结果把自己搭了进去。就算还活着,没了资质,又该如何在陆家生存。”
“我看这次请雪梅谷的谷主,大伯未尝没有医治那个废物的意思,听闻应谷主曾替人解决过体质上的先天缺陷。”
“噢?这倒是有点意思。”
两人交谈着御剑直飞临原城。
兽车清晨出发。
下午已经抵达临原城陆府。
程溪紧绷着一张小脸,任由应长庭出言安抚,她肩上始终覆盖着沉重压力。
作为神兽,程溪当前修为只有炼气四层,但在感知方面,绝对是bug级别的存在。
隔着墙壁的车厢里,两团覆手就可以掐死她的磅礴气息左右夹击。刚上车的时候,程溪差点窒息,经过几个时辰的调整,她才勉强适应。
其实这两团磅礴气息已经极为收敛,换成普通炼气期根本感知不到,但坏就坏在程溪自身体质上,眼下就很受罪。
跟着应长庭走下兽车,程溪本以为能稍微喘口气,结果比那两道磅礴气息还要强横些的气势扑面而来,压得她身形踉跄,被应长庭一把捞住手臂,夹在身侧。
应长庭看向眼前眉眼威严的锦袍男人,随手一挥,润物细无声地化解他境界带来的威势。
一旁低着头的大管事毫无所觉,倒是锦袍男人目光一动,瞳孔微颤。
久居上位的习惯让锦袍男人的情绪鲜少外露,短短一刹那他便收敛心中震撼,朝应长庭拱手,沉声道:“在下陆府家主,陆天岁,久仰应师大名。”
“应师来访,于情于理府上应准备宴席为你接风洗尘,只是我儿如今危在旦夕,着实揪人心房,宴席已在准备,烦请应师先行移驾东苑。”
“客气了,陆家主请带路吧。”
应长庭松开握住程溪手臂的手,垂眸看向她轻声道:“我让大管事带你……”
程溪连忙摇头,跟上应长庭的步伐,认真说:“我不会拖后腿。”
应长庭唇角微扬,朝她伸出手,语带笑意,“好吧,衣袖可以借你壮壮胆子。”
一股羞耻感直冲程溪大脑,等她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指已经捏住衣袖,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像个白色小尾巴。
程溪:“……”
这衣袖,还真挺有效的。
程溪感觉肩上压力骤降,终于有余力注意周围环境,亭台楼阁花草盆景自是极美的,但她更在意灵气浓郁程度。
陆府溢散的灵气与缘仙宗内门各个峰脉不相上下,但远远比不上楼西州的洞府,更比不上净灵石。
在心里比对一番后,程溪兴致缺缺收回目光,跟着应长庭一路抵达东苑。
跨过月亮门时,东苑的灵气浓郁度瞬间拔升数个档次,直逼楼西州的洞府。
程溪眸子微睁,打量视野宽阔的庭院,心里羡慕不已,这就是修二代的待遇啊,是真的爽!
陆府公子的住所在东苑的麒麟房。
相比东苑的浓郁灵气,麒麟房里竟没有丝毫灵气,除此之外,屋大却空旷,还有一股难以言喻气息所混杂的血腥味。
有点像腐烂肉块的恶臭。
“我儿就在玄寒床上,他伤势太重,就连细微挪动都会造成难以承受的痛苦。他身上还中了噬灵蛊,以灵气为食,眼下只得如此安置。”
陆天岁语气沉重地解释,他再风光威严,也敌不过身为父亲的担忧。
应长庭面不改色走近摆在南面的巨大玄寒床,里面所躺之人身上覆着一层寒冷白霜。
他脸庞浮肿,赤丨裸的上身胸腔几乎被人开膛剖腹,白骨森然,血液暗红,在心脏膜下,盘踞着三条彩色虫子。
程溪捏住衣袖的手指略紧,清丽貌美的脸颊并未显露退缩之意,反而悄悄探出半个脑袋,想要看清这位病人的全貌。
应长庭余光留意到少女的细微动作,唇角微扬,轻笑出声。
陆天岁不忍看儿子的惨状,视线大半都落在应长庭身上,听到他轻然笑声,有一瞬间的懵逼。
但很快,陆天岁眼中浮现激动,压抑着情绪低声问:“应师可是有解决办法了!?”
程溪也抬眸看他,恰好与应长庭转过来的视线对上,她满脸认真,等着吩咐。
应长庭看向陆天岁,风轻云淡道:“解决办法谈不上,倒是处理噬灵蛊有了头绪。”
陆天岁瞳孔一缩,握紧袖中拳头,干脆利落道:“应师只管言说,陆府的事,在下能全盘做主。”
程溪有些意外这位元婴境家主的反应,看起来就像已经下定某种艰难的决心,就等着应长庭开口。
“蛊虫往往有母蛊,寄居在施蛊人身上,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找到施蛊人,把母蛊解决,这样一来子蛊就会自然灭亡。”
应长庭不疾不徐道。
对于他这席话,陆天岁与一直矗立在旁默不作声大管事眼中皆闪过疑惑。
这种常识,他们都很清楚。
程溪心下一暖,知道应长庭是解释给自己听的,她一双清澈眸子神采发亮,仰头注视应长庭风姿夺目的俊美侧脸。
他真的超级温柔会照顾人啊!!!
“噬灵蛊与普通蛊虫不同,不爱动弹,只喜欢缩在心脏膜里,想取出就必须破心膜。然一旦感知外部气息,噬灵蛊就会采取应激手段,顷刻融化成具有剧毒的液体,断绝修士生机。”
应长庭语气轻快,目光落在程溪身上,“也因这些特性,噬灵蛊必须在还是虫卵的时候寄生,寄生方式不外乎七窍。”
程溪睁大眸子。
陆天岁嘴角抽搐,面目有些扭曲。他才知道应长庭是在给气质出尘的少女解释,他这点肚量还是有的,只是恼火给自己儿子下蛊的人。
程溪悄悄瞥了眼陆天岁阴晴不定的脸色,联想他们至今没有找到母蛊,可见下蛊的人,肯定是通过悄无声息的手段办到的。
人的七窍陌生人肯定接触不到,更别说喂虫子,这么说来,越亲近的人作案机会越大……
嘶——
程溪默默甩去脑海中的推测,抬头等应长庭的下文,他方才说有处理噬灵蛊的头绪。
“我有个办法,只是需要陆家主配合,另外此法对陆家主也令公子不会造成伤害,倒是身怀母蛊之人,会遭到反噬。”
应长庭嘴角噙着笑意,清冽嗓音像铁锤,一字一句重重砸在陆家主的心脏上,“母蛊与子蛊的牵扯越深,反噬越重,这三只噬灵蛊,足以令对方修为尽毁,神智重创,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
短短四个咬字清晰的音节,令程溪无端打了个寒颤,她见过太多应长庭温柔的一面,直至现在,才看见他暗藏在温柔下的锋芒。
令人如沐春风的同时又不寒而栗。
陆天岁脸色剧变,紧盯着应长庭问:“难道只有这个办法?”
程溪神色意外看向陆天岁。
这个反应,很不对劲啊!难道他已经知道朝他儿子下蛊的人是谁?!
“只有这个办法。”
应长庭笑着说:“或者陆家主去劝劝寄生子蛊的人,看能不能让对方杀了母蛊。”
“……她已经失踪了。”
陆天岁嘴里泛苦。
程溪:瓜的香甜。
“两日,陆家主尽早决策。”应长庭对其中隐情毫无兴趣,随意给了个期限。
“不必等两日了,就按应师所说的办吧。”做出这个决定后,身形伟岸的男人面露疲倦,喃喃自语:“我已经给过她无数次机会了……”
程溪眨了眨眼,摁下好奇心,视线落在手里凭空多出一柄竹毫笔的应长庭身上。
应长庭对着空气不过寥寥几笔,五息后,一张长约半米的白色宣纸呈现在众人面前。
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黑色字体。
“按照上面要求凑齐便可,另你们再准备一万块中品灵石给我。”应长庭淡然吩咐。
宣纸被大管事收下,程溪留意到他看了几眼后,轻松了口气,似乎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府上宴席已经准备妥当,此次是在下失礼了,还请应师与程姑娘赏脸。”
陆天岁适时开口,一点都没有让气氛冷场,程溪跟着应长庭走出麒麟房,坐上陆府早就准备在门外的小型灵兽拉车,前往摆设宴席的场地。
程溪原本是抱着吃两口意思意思的想法,结果坐在偌大的殿宇里,看着矮桌上一道道灵力四溢,色香味俱全的灵膳,根本停不下筷子。
她要是能每天吃到这种上乘品质味道绝佳的灵膳,她可以一天吃二十顿!
殿宇里负责伺候的侍女很有眼色,但凡看见谁桌上碟子空了,必然会悄然靠近,迅疾端走,呈上新的灵膳。
三位用膳者里,陆天岁作为家主,各种珍馐美食早就尝了个遍,又因为蛊虫的事,根本没胃口。
且身为主人,必须得与客人拉扯一些有趣的话题,免得客人觉得受了冷落。
应长庭也早过了口腹之欲的年岁,对陆天岁提及的这些信息量十足的话题,倒显得比对灵膳更感兴趣。
就这样,两个人在交谈,一个人在狂吃,因侍女很敬业,压根没人注意到她食量不同常人。
东苑的傍晚。
“嗝儿~”程溪打完嗝,连忙抬手捂嘴,不敢抬头看身旁的应长庭。
“是我疏忽了,倒忘了你还未筑基,没有辟谷。”应长庭并未拿她的饱嗝寻开心,言语中透露出自责意味。
“嗝儿,是陆府的灵膳太好吃了,我……嗝儿,没忍住。”程溪说一句话打了两个嗝,考虑到太影响形象,她决定闭嘴。
修士虽然很厉害,但像饱嗝这种无伤大雅的现象,就连修士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等它自己平息。
应长庭余光落在少女略有点婴儿肥的白皙脸颊上,语气温和:“等回住所,制杯苦莲茶喝就好了。”
两人跟着前面的侍从走,最后停在东苑北侧的阁楼院,除主屋阁楼外,还有两侧的偏房建筑,又大又气派。
“两位客人的居所,便是此地。”侍从微微低头恭敬道,“小的白天会在院子里洒扫,尊听客人差遣。”
程溪看着比自己修为还高的筑基期侍从,实在不好代应长庭回应,她只能看向身旁风光霁月的俊美男子。
“嗯。”
应长庭随意应了声,朝着阁楼走去。
程溪连忙跟上。
程溪踏进阁楼前,目光在两侧偏房流连,打算挑一间给自己,结果阁楼后方另有乾坤。
竟还有一栋小巧绣楼,二楼与主阁楼之间有一条悬空廊道,方便两栋建筑的主人往来。
“聚灵阵与凝神阵。”
应长庭站在两栋建筑中间回头望向程溪,语气轻快:“小药想要哪一个?”
想到这个称呼背后的尴尬,程溪眸中闪过心虚与不自在,强装镇定道:“我想住绣楼。”
就算绣楼是凝神阵,程溪也会捏着鼻子认下,她可没忘记自己的身份,跟着应长庭平白得了这么多好处,她已经很满足。
“不再考虑考虑?”应长庭看着她轻笑,像在给她最后一个机会。
程溪被他这个笑晃得耳朵发烫,但还是很有原则地摇头,坚定道:“我就住绣楼。”
“嗯,那绣楼里小药想要哪个阵法?”应长庭话锋一转,莞尔道:“想要聚灵阵还是凝神阵?”
程溪睁大眸子:“?”
啊啊啊啊——
不会吧,不会是她想的那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