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痛苦地嗷叫声中，传来萧御缜清晰的喊声：“小公主快跑——”
被射中双眼的黑熊显然失去了视力，处于痛苦癫狂的状态，慕月奚转身拔足狂奔，一道黑色的身影从远处奔袭而来，伸开双臂接住了她。
第48章 48
慕月奚扑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熟悉的清冽气息包裹着她，她大口地喘着气，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剧烈无比。
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抱着她， 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陛下， 轻点……”慕月奚被勒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她抬起头，却看见那双黑眸中蕴着她从未见过的情绪，墨云翻滚， 一场狂风暴雨就要袭来。
“您——”苍白的嘴唇才刚刚吐出一个字，就被堵住了。
他的唇很薄， 却意想不到的柔软。
慕月奚遽然睁大了眼睛， 却因为离得太近无法看清他的神情，只有那幽黑的眼眸掩藏在浓密鸦睫下，目光沉沉。
他的双臂像是要将她勒死， 嘴唇的动作却很轻， 只是温柔地轻触。
也许过了很久， 也许只是一瞬， 慕月奚的脑子里尚是一片空白，他已经直起了身， 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沉声道：“小月芽，你是想把我吓死吗？”
慕月奚呆呆地望着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双臂竟然在微微颤抖。刚才他一弦双箭，射向黑熊的箭矢又快又稳，此时抱着她的双臂力量犹如铁箍， 肌肉却在细微地战栗着。
“您、您怎么能……”慕月奚目光呆滞，喃喃道。
一句话没说完， 温热的唇又落了下来。
这一次他稍稍用了些力，几分急促，像是要堵住她没有说出口的话。
他不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但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让她说出来。
慕月奚浑身僵硬，仰着小脸承受着他的亲吻。完全陌生的触感，熟悉的清冽味道，耐心的温柔安抚，让她从黑熊的惊吓中慢慢缓过劲来，她闭上了眼睛，双手抬起，抱住了他劲瘦的腰身。
男人顿了一下，下一刻突然变得激烈起来。
“唔——”慕月奚哼唧一声，软软地趴在他的胸膛，迷迷糊糊中，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耐不住，咬了他一口。
大帝王低低地笑了一声，总算是放过了她。
慕月奚渐渐回神，眼前没有了他的遮挡，视线一扫，她终于想起了被自己忽略的问题——这是行宫外的草坡！大庭广众之下！不仅有黑熊，还有侍卫，更有无数的公子贵女！
慕月奚小脸涨红，脑门抵在他的胸膛，微微侧着头用眼角的余光去打量四周，原本以为会看到众人或鄙夷或艳羡的表情，没想到只看到一列整齐的后脑勺？
她惊讶地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左右看看，才发现草坡上早已没有了闲杂人等，那些惊叫的贵女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反正现在只剩下了身着金吾卫服饰的年轻勇士，他们整整齐齐地围成一圈，将她和大帝王护在正中，每个侍卫却是朝向圈外的。
“慌什么？”大帝王的声音带着餍足的暗哑，轻笑一声，大手拢着她的头揉了揉，“别说只是亲了一下，就算朕要在这里……也不会有人敢偷看一眼的。”
慕月奚头顶都要热得冒烟了，忍不住抬手捶了他一下，男人的胸膛硬邦邦的，捶得她手疼。
“小心手指。”大帝王捉住了她的手，黑眸含笑，慢慢地低下头来。
慕月奚纤长的睫毛慌乱地眨了眨，蓦然听到了一道奇怪的声音，她尚未辨识清楚，就感觉到大帝王的身子猛地绷直了。
“戒备！”萧御缜沉声低喝，他松开慕月奚，将长弓握在手中，低头道：“留在我身边，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我会保护你的。”
慕月奚疑惑地四下张望，金吾卫的勇士们也是手挽长弓，虽然背对她看不到脸，但从那紧绷的站姿上也能感觉到紧张。
伴随着一声沉闷呼啸，吊睛白额大虎从密林中走了出来。
两只猛虎。
慕月奚心头都凉了，“它、它们怎么会扎堆？”
萧御缜冷笑一声，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黑眸透着罕见的冷酷，“是呀，猛虎怎么会扎堆？”
一山不容二虎，这里历来是秋狩之所，御驾到来之前这里特意清理过，最多有三只，第一天被他射死了一只，剩下的两只竟然搭伴来了，更别说还有刚才那只黑熊。
那只黑熊是冲着他的小月芽去的……
两只老虎无视侍卫手中的弓箭，直奔她的方向而来。
箭如雨下，即便是猛兽也抵不过金吾卫勇猛的侍卫。
萧御缜黑眸眯起，上下打量着慕月奚，她穿的是一件丁香色彩绣织锦，这件衣裙她以前在龙极宫穿过，估计是喜欢，就带到了行宫来。
细细的腰身盈盈一束，两根长长的宫绦从腰带一直垂到裙摆，那裙摆处印着一个淡黄色的手印。
萧御缜蹲身，拉过她的裙摆，鼻尖凑到手印处闻了一下，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他抬手将那处脏污撕了下来，站起身从慕月奚身上取了手帕，将那碎布片包裹住塞到怀里，抱起慕月奚，脚步飞快进了行宫。
慕月奚：“……”虽然不太明白，但她已经知道自己遭了暗算，那拐角处摔倒的侍女抓了她的裙角，趁机抹上了某种香料，会吸引到远处的猛兽。
靠在他的胸膛，慕月奚低声把遇到小侍女的事说了，小侍女长相没什么特色，就记得下巴非常尖。
“别怕，有朕在。”他安慰着她，进了院子吩咐人燃熏香、传太医。
龙极宫向来不用熏香，安德平来行宫也没有准备，连忙派人去下面的权臣院子取了些，一口气点了四个香炉。
慕月奚纤长的睫毛缓慢地眨了眨，安大总管跟在大帝王身边，事无巨细都照看得极好，来行宫却并没有准备能减缓头疼的熏香，看来他的头疾已经彻底好了，就算没有她也不会再犯病。
袅袅香烟缭绕，整个屋子充斥着甜香，太医匆忙而来，一进屋就被熏得打了个喷嚏。
萧御缜掏出帕子扔给太医，命他离得远些去辨识那碎布料上的污痕。
四个香炉影响了嗅觉，太医跑到了院子的角落里，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回来了，脸色煞白，“这、这香料能吸引猛兽！”若是在皇宫还好些，最多引得异兽苑的猛兽们暴躁，可这里是行宫，外面就是浮翠山的狩猎场，为了让皇帝和权臣们尽兴，这里可是特意多圈了些猛兽进狩猎场的！要不是她身边刚好有皇帝和金吾卫，现在小公主已经被撕成碎片了！
萧御缜取过帕子包裹的碎布料，随手扔进了火盆，一股略带辛辣的味道冒了出来，很快又被四道甜香融合，消弭于无形。
“去把所有侍女都集合起来。”大帝王吩咐。
他自己不用宫女，跟着慕月奚来的也只有两个宫女，暗算她的显然是某个权贵家带来的侍女。慕月奚从未去过别人家，也没有留意过那侍女身上穿的是哪家的服饰。
跟来的朝臣们都知道慕月奚遇到黑熊的事，这件事透着诡异，听闻大帝王传召侍女集合，立刻就感觉到了这其中有问题。
有人赶紧叮嘱了几句，有人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侍女们就集中起来，乌压压近千人站在了一起。
慕月奚回忆了一下，“年龄约莫在十五六岁，比我矮一些，瘦一些。”她的目光扫过，顿了顿，低声在大帝王耳边道：“她穿的是姬王府的丫鬟服饰。”下面姬王府的丫鬟约莫有十几个，身上的衣裙是统一的，跟暗算她的那侍女一模一样。
安德平带着小内侍们，身边跟着手按长刀神情冷肃的金吾卫，先把符合小公主所述条件的侍女挑了出来。他们跟小公主朝夕相处，谁比小公主更高还是更矮，更胖还是更瘦，自然一眼就能分辨。
挑出来的这些让小公主过目，慕月奚看了一遍，摇头，“没有。”
萧御缜皱眉，把这些侍女里尖下巴的挑了出来，这下只剩了几十个，慕月奚仔细地看了一遍，还是摇头，“没有。”
她特意看了姬王府的侍女，并没有可疑之人。
萧御缜长眉皱起，让侍女都留在原地，另派了侍卫到处搜寻，这一次有了结果，在一处枯井里找到了死去的小侍女，那侍女身上依旧穿着姬王府的丫鬟服饰。
打发走了上千侍女，萧御缜传来姬王府的管家，让他辨识那死去的丫鬟。
管家盯着看了半天，“确实不是王府中的人，这次王府带来的丫鬟全都在。”
等管家离开，慕月奚道：“也许只是偷了姬王府的衣服。”毕竟丫鬟们的衣服都是统一的，很容易偷到手，买通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让她穿上姬王府的衣服来暗算自己，成功之后再杀人灭口。而昨晚姬亲王刚刚死去，按照常理，慕月奚很可能会认为这是姬王府的报复。
背后之人未必知道她杀了姬长夜的事，但姬亲王刚刚死去，愤怒的王府抓到些蛛丝马迹，把矛头指向跟姬亲王略显亲密的慕月奚，也是有可能的。把这香料之事栽到刚刚死了主人乱糟糟的王府，显然很是聪明。
“这招用的不错，借刀杀人，杀人灭口，栽赃陷害。我不知道这背后是谁，但能这么淡定地杀掉小丫鬟的人不多。”从她遇到小丫鬟到出事后萧御缜下令所有侍女集合，这中间并没有太久的时间，光天化日之下，没有充足时间的情况下，把侍女杀死，显然很需要一定的强大心理，至少能毫不手软地取人性命。
慕月奚盯着大帝王的神情，慢吞吞地说道：“而且，擅长制香的人……也不多。”
萧御缜黑眸眯起，心里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第49章 49
擅长制香的人？
恰好萧御缜也知道那么一个， 那人还仿制了小月芽的香气，害得小月芽生了好大的气。
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茶杯，萧御缜黑眸眯了起来，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温和， 以至于四大亲王没有一个省心的。
姬氏和燕氏就不说了， 趁着这次秋狩的机会，竟然想要逃离大雍，还想着把小公主给偷走。这样好的机会他又怎么能错过， 正好将燕氏暗中集结的人马一网打尽，姬氏因为上次在善觉寺派出了太多死士行刺， 倒是剩下的人手不多了， 这次也可以说是全军覆没。
姬长夜已死，只剩跟姬若娆他可以留下一命。
燕亲王和燕郡王这次吓得半死，暂时也可放过。
姬氏和燕氏手中已经没有人马了， 齐氏三年前就灭国， 残部早已清理干净， 慕氏则是本来就没有实力。
到了现在， 暗中隐藏的势力大概已经消灭殆尽，四大亲王成了折断翅膀的鸟， 只能待在大雍为他们打造的奢华鸟笼中。
从现在开始，亲王们也该好好守着亲王的本分了。
萧御缜屈起手指，在慕月奚白净的脑门上敲了一下。
慕月奚：“……？”
“干嘛呀？”她抬手揉了揉被敲疼的额头，娇嗔地抱怨道：“人家都受了惊吓了，那么大的黑熊就在我眼前，还有后面两只老虎， 多吓人呀，您不安慰我， 还欺负人！”
“我怎么欺负你了？”
“就——”慕月奚刚想说他弹自己脑门了，却见他黑眸中大有深意，猛然想起在草坡处他亲吻自己的情形，心头重重一跳，小脸上慢慢染了绯红。
萧御缜低低地笑了一声，牵住她的手，“会给你报仇的。”
“能查出来吗？” 慕月奚有些迟疑，她猜测那幕后之人下手之前，应该观察了自己这几天的行踪：她每日都会骑马沿着密林与草坡的交界处一直往远方去，身边只有顾东廷跟随，若是按照这个规律，她应该在无人之处死于野兽撕咬，衣裙上的那点污痕也会进入野兽腹中，任凭谁来也查不出任何端倪，只会以为她运气不好。
萧御缜薄薄的唇角勾起一丝冷酷，“雁过留痕，买通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小丫鬟可以避人耳目，但那香料却是极为特殊的。行宫里找不到证据，京都里总有痕迹。”
慕月奚想了想，大雍多年没有秋狩了，这一次也是快到临头才决定，那凶手未必就能提前很久准备了这种引诱野兽的香料，若是去香料铺子买，这香料特殊，没准就被注意到了。尤其储秀宫是临行前两天才放几位郡主回去，要真是她猜测的那个人，探查起来就更容易了。
她沉吟不语，萧御缜以为她还在担心，捏了捏她的手心，低声道：“别忘了朕可是皇帝，就算没有实打实的证据，只要心知肚明是谁干的，一样可以为你报仇。”甚至根本就不用他动手，只要他透露出一点点意思来，自然有人会主动积极地“替皇上分忧”。
“呃……”慕月奚眨眨眼睛，“您不做公正贤明的明君圣主了？”
萧御缜长眉一扬：“就算是明君圣主，还不能有点自己的私心了？再说，朕都当皇帝了，朕的女人受了委屈，还不能行使一下私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