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田春政看着漆黑空荡的屋子,想了很多,包括即将到来的未来与历史中的事件。
可是其实这些都不是他可以操心可以改变的,他即便来到了历史里,他的身份与责任,注定了他只能是一个历史的旁观者。
至于那些改变历史进程的事情,便只能是那些大气运,天降大任之人所做的事情了。他自认他是无法与那些伟人相提并论的,也不可能做到那种地步。
他所能做的便是过好当下,在这个乱世之中,求得一隅之地能够保护好自己所关心的人。
至于即将到来的未来,至于他的未来。
冲田春政拥着怀里熟睡的人,心下莞尔一笑,他的未来,其实不正在自己的身边吗?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四十二章
冲田春政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脑海里纷杂的思绪被他理清了不少, 直到五点半多,他才起了身,大概是初尝禁果时便如此猛烈,完事后又彻夜未眠。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身体有些虚弱, 心砰砰砰的跳的快了些,像是在网吧连续熬夜两三天一般。
拿了毛巾和手电,到了浴室,仔细洗了个澡,洗去身上的黏腻。
回来时看着仍在床上熟睡的她,冲田春政看了看手表才刚刚六点,回到了床上, 时间尚早,他想陪她再拥一会。
他不想让她拥抱着一个浑身汗渍的自己。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洗完澡的他反倒多了几分睡意,这大概算是回笼觉了吧。
只不过这个回笼觉他睡得并不深, 带他发觉自己怀里的人儿挪动位置想要起来的时候,他便醒了, 睁开了眸子, 与未来梨佳四目相对。
冲田春政穿着浴袍,非常整齐, 浑身是洗完澡后的薄荷香皂味,而她怀里的人儿虽然被他穿了衣服,却因为出了薄汗而浑身不适。
未来梨佳醒来时见自己衣着完整, 只以为自己昨晚喝了些酒便睡了,无事发生。
虽然昨晚她做了一个极为香艳的梦,可是梦只是梦。醒来时的现实摆在眼前,而她也习惯冲田春政的冷淡,对此见怪不怪。
只不过唯一奇怪的事,她感觉自己这一觉出了很多汗,虽然是六月,却也是盖的薄被。
当下想要起身时,冲田春政醒了,只不过未来梨佳发现他盯着自己看的眼神说不出的温柔,好似带了几分羞涩和腼腆。
为什么会腼腆,未来梨佳试图挪动身体,只感觉身体十分酸痛,好像被马车碾压过一般,微微抬起手臂衣袖滑落便见了一片红痕,未来梨佳心惊,连忙坐起了身,她穿着浴袍,微微低头便见了自己领口处的皮肤全是红痕甚至带了几分青紫。
冲田春政见她坐起身看了看衣袖和领口的红痕,忍不住面红耳赤,心中激荡。
“梨佳酱,昨晚……对不起。”这句对不起他说的很有诚意,因为昨晚看起来好像她折腾了他很久,实则女性无论如何都是处于受伤的一方。
因为他的话语,未来梨佳记忆回溯,想到了昨晚,想到了迷迷糊糊的被冲田春政吻了起来,虽然后面的她已然不记得了,可是她心中还是愉悦的。
“无事。”未来梨佳耳尖红的要滴出血来一般,由于身上的黏腻感,她一边起身一边道:“旦那,我去洗个澡。”
“嗯。”
未来梨佳坐床边上,准备起身,刚走一步便觉得浑身酸痛,冲田春政见她眉头皱起忍着疼痛,心怀歉意,将她抱了起来。
浴室离卧室并不远,抱着起了她,来到浴缸前,才将她放下,顺手准备放起水来。
冲田春政放下她,想到方才没有给她准备更换的衣物,起身去拿了一件浴衣。
到了雾气缭绕的门前,犹豫了一下敲了敲,得到她的回应后进来时便见了她已然未着一缕的坐在了白色的浴缸里。
白皙洁白的躯体上遍布了自己留下的痕迹,冲田春政眸光闪烁了几分炙热,随即转过了身,放下了浴衣,抬脚便走。
“旦那,洗过澡了吗?”未来梨佳在他背后轻喊道。
脚步微顿,冲田春政手攥了起来,深深呼了一口气,这是要一起洗澡的节奏吗?
正要回头,便见了未来梨佳又道:“我见浴室地面尚未干透,原来旦那洗过澡了。”
“是的,我洗过了,你慢慢洗。”冲田春政内心一波三折,如同蹦极,大喜与大悲来的太过突然,内心深处带了几分没来由的懊悔。
冲田春政出了浴室,回到卧室换了正装,便开始来到厨房,烤面包、煮粥、热牛奶。中式与西式混搭的早餐,在他看来尚且还不错,营养搭配齐全。
待早餐端上桌子的时候,未来梨佳正迈着小碎步走到客厅来,待她发现桌子上的早点时,有些惊讶。
在她的印象里这些活一直都是女人做的,他的父亲就从来没有在厨房煮过饭,哪怕母亲不在家佣人出了门,他宁愿饿着肚子也不会去做。
“清晨吃点粥对胃好,梨佳酱,来尝尝。”
冲田春政帮她盛了一碗粥,未来梨佳有些受宠若惊,她本来便觉得自己今天起的迟了,按理说她应该起的比他还要早,早早的为他准备好一切才是。
她从他手中接过这一碗温热的米粥,几勺绵软的粥下肚,仍是有些发愣。她没有想到她的旦那真的会烹饪,愿意为妻子做这些事情。
“旦那……”
“无事,偶尔做一下也不碍事?”
“谢谢旦那。”
“谢什么,那以后我可是要天天说一句谢谢梨佳酱了。”
说到这里,未来梨佳才笑了笑,看着冲田春政内心带了欢喜,幸福是什么?大概这就是幸福吧。
吃完了早点,未来梨佳在沙发上做了好久,身上仍是带了几分酸痛,可是想了很久,只回想到昨晚他的亲吻,其余的便是一概不知了。
冲田春政知晓她身体不便,便也陪着她聊天看报,时不时的同她讲述读诵报纸上的诗篇。
这个时期的诗歌多是后期新月派和现代派为主,涌现了许多传颂后世的华美诗歌。
比如戴望舒的《雨巷》《我的记忆》和《我用残损的手掌》,卞之琳的《圆宝盒》《断章》,这些都是在三十年代被创作出来的优美诗篇。
报纸上刊印的一首正是卞之琳的《三秋草》。
“你留给别人怀想与猜测的理由。
所有的衰败都曾有过声势浩大的出生。
成群的云朵与日子,路过未经爱染的三秋草。
我闭上眼睛,听见来年的春天。
繁花喧嚷,不起眼的野花在草丛里推搡。”
冲田春政用日语翻译着诗篇的意思,未来梨佳静静的听着。
待冲田春政用日语读完了后,未来梨佳开口道:“旦那,这是一首中文诗,你能用中文读一遍吗?虽然我听不太懂,但是中文诗自有他自己的韵律,翻译出来倒是没有原来的韵律美了。”
冲田春政眸子亮了亮,想不到她有如此见解,以前有人试着把李白的《静夜思》翻译出来,却不知晓,外国人固然知晓了意思,可是翻译出来的诗篇便失去了那种语言的韵律美。
当他读到“我闭上眼睛,听见来年的春天。”看着眼前静静聆听的人儿,冲田春政只觉得内心也如同这诗篇一般被揉化了。
第四十三章
她的发丝披散着只着了宽深的浴衣, 不似往日那般被她仔细的扎起。
长长的黑发如瀑,靠着他的肩膀时,长发便垂了几缕下来, 他只需要一伸手便能探摸到。
女孩子的发丝摸起来清凉舒爽,入手如同绸缎一般。他的手穿过她的发丝, 十指在她的发间梳理着,慢慢的帮着她简单的扎了个低低的马尾辫。
她只觉得自己失了魂魄一般,任他动作, 那动作轻柔缓慢,好似带了一股奇特的魔力,让她沉浸其中。
“梨佳酱,有扎头发的缎带吗?”冲田春政见她平日里总是会用各色的缎带来将长发低束。
未来梨佳这才回过神来, 从腰间摸索了一下, 递给他一截粉色条纹的缎带,因为头发濡湿, 她准备了一条放在了腰间,只等着头发干了扎起来。
冲田春政虽然只是用手捋,便将一个漂亮的低马尾完美的扎了起来, 动作极为熟练。
“旦那, 以前也给别的女孩子扎过头发吗?”未来梨佳打趣道, 她知道他有个妹妹, 以前自然是给她妹妹天天扎头发了。
冲田春政闻言微愣,以前他不仅给自己扎头发,也经常给自己的室友扎头发。这个世界里他经常给自己的小妹妹扎头发, 许是因为技术好,纯子她总是会缠着他,让他给她扎。
“是的。”末了,冲田春政自然而然的补充道:“我有个十五岁的妹妹,她的头发和你的一样柔美。”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的那个小妹妹了,想念之情溢于言表。
“旦那,大概什么时候再回日本呢?这样也好回去看看纯子酱了。”未来梨佳看着他的面容,想知道他的想法。
他固然想念纯子酱,可是这边的事情尚未告一段落。最近一些时间尚有许多事物仍是需要他来一同协商。大概是因为他的才能被发现了,渐渐的他也开始在公司的决策中占据了极大的分量。
“梨佳酱,想日本了吗?”
“有点。”
“那等忙完了这段时间,我陪你回日本住几天。”
“可以吗?”
“当然可以,忙完了这段时间的工作,回日本住几天还是可以的。”
“嗯,虽然我喜欢家乡,不过中国也很好,最重要的是旦那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未来梨佳靠在冲田春政的肩膀上与他一同看着报纸。
日本用的也是汉字,在文字的意思上与文言文比较相同,有时候她也能够看懂一些,但是过于白话深奥双重否定含有双关的她便看不懂了。
她见自家旦那说得一口流利的中国语,更是通读中文,由衷生起佩服之心。
从学生时代以来她都是以他为榜样来努力的,既然现在拥有学习中国语的环境,又在婚后闲了下来,为什么不尝试着学习一些中国语呢?
“旦那,你的中国语真好,你能教我吗?”
冲田春政听她这样说,心中莫名的激动万分,嘴角高高的扬起,见喜欢的人对中文感兴趣,他又如何不开心。
“当然可以了。”
未来梨佳见她很高兴,自己也跟着开心起来。
中文学习计划即日被冲田春政安排上了日程表,虽然现在离蜜月结束只有三四天了,可是这无关紧要。
前世里外国人学习中文的时候总是会先学字母表和拼音,不过这个时代就没有这些东西了。
虽然拼音是直到五十年代才有的东西,可是它确实是一个有效帮助学习的重要工具。学会了以后在许多书写的地方遇到不会写的字词时,便可以用带音调的拼音代替。
碍于历史,他没有讲述拼音,只把音调说了一遍,然后便开始教学了。
所幸的是她本身学习过一段时间中文,再加上本身聪慧语感强,他教起来也费不了多少劲,无非是不断的记忆再记忆。
平日里她会要求自己尽量开口说中文,也会主动要求冲田春政说中文。
他出去上班时,她便在家中用钢笔练习写中文,练习拼词语造句字,尽量完成冲田春政早上留给她的任务。
晚上冲田春政回家时,吃完晚饭洗好澡,便在卧室里一边看书一边帮她矫正中文句式书写,日子过得平淡也充实。
冲田春政依旧睡得很晚,两人间自从有了六月那次的亲密后,关系更上一层楼,举止也更加的亲密了起来。
就从称呼上梨佳酱以前总是喊他旦那,现在偶尔还会喊几句あなた(阿哪塔),意思是亲爱的。
冲田春政第一次被这样称呼时,总是忍不住面红,心中却是极为欢喜的,因为阿哪塔比之旦那要亲密的多。
时间一转已从六月来到了夏天最炎热的八月。
这个年代要比现世的和谐社会要黑暗很多,尤其是这个时代的上海,更是多方势力盘踞。
而冲田企业的贸易通常会涉及多方势力,打交道时往往需要兼顾多方,炎热的夏季也让他心情有些烦躁。
关霖在他上班前就已经辞职,公司在他的授意下招聘了一个年轻小伙子。
这是一个年轻的上海人,名叫季之洛,高中毕业。
在这个年代高中毕业已经是很不错的学历了。问他为什么不读大学,他表示自自己没有多余的钱去读大学,想先工作以赡养家人,如果以后攒够了钱财有机会会继续进大学校门。
冲田春政点了点头,对于这个才刚刚十九岁的男孩子带了些好感。
不过对于季之洛而言,他绝对没有想到他会遇到这样年轻的公司决策人之一。
明明只比他大上两岁而已,可是他却总是觉得他身上带着几分他无法触及的沉稳与干练。
偶尔悠闲的时候,他还会从他的眼神里发现类似于爷爷看孙子一般的眼神。第一次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当他发现这种眼神真的就是把自己当小孩子的时候,他有些惊讶——明明都是差不多的同龄人,他怎么会用这种眼神看我?
但是他没敢吭声,毕竟是直属上司,还是领导。
后来在冲田春政身边做的久了,逐渐的了解后,他才发现他的老板真的很成熟真的很优秀。
年龄才刚刚二十一岁,就已从京都大学机械系毕业,精通中日英三国语言,更是新式碱性电池的发明者,家世背景更不必说,如此年纪轻轻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在商业上更是能够周旋与各方势力之间,而且与之做生意的是多中国人,对于日本人来说与中国人做生意是比较困难的事情,更不必说很多人是敌视日营企业的。
了解他的优秀后,他也明白他为什么这么优秀。
季之洛高中毕业虽然没有多久,但是这是他就职的第三家公司,前几家公司里不论是直属上司还是领导基本上都是处于混吃等死的状态。说是“三等”公民也不为过——等吃饭、等下班、等领工资。
于是他一路跳槽,第三家的时候来到了这家公司,他对日本没有好印象,但是饭还是要恰得,皱着眉头不抱希望去应聘,却没有想到竟然被聘取了。
他听别人说在他之前便是更换了两个助理,都是受不住他的各种加班,纷纷辞职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