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田春政如果多做了属于她的那份事情后,反倒会令她不安,虽然他不需要别人服侍,却也由着她做去了。
见她起了身,拿起了衣服开始套了起来,下意识的回移了视线。
不经意间瞥间了白色被单上沾染一块血渍。
冲田春政知道这是什么,女孩子每个月都会来的生理现象,也是倍为折磨女人。
可是当下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只担心是不是自己昨晚太过于生涩的缘故,这才喊了一声梨佳酱,想问她要不要紧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未来梨佳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那处污渍,红了脸:“旦那,那……别看那个!”
冲田春政听罢又转移了视线,她已经胡乱套好了浴袍,动作迅速去找了一套西装,要帮他穿衣服。
衣服穿好,便去楼下吃了些早餐,早餐如同往常一样没什么变化,只不过他只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今天是休假,冲田春政坐在沙发上看着这几天的报纸,视线偶尔瞥到女佣,便发现她也在看他。
他被女佣的眼神看的有些不知所措,好似自己犯了大罪一样。
忽然的,他觉得自己好似被嫌弃了。
冲田春政默默用报纸遮了脸颊,视线移向了一旁坐躺在沙发上面色微白的未来梨佳。
见她双手轻捂着肚子,想她定然是肚子疼了,关怀道:“梨佳酱,你还好吗?肚子痛吗?”
未来梨佳听到他的关心,脸颊微微发红,声音如耳语:“还好,不是很痛,谢谢旦那关心。”
冲田春政自然理解这份疼痛,不是很痛,可是却是会一整天或者好几天一直持续这种微酸微痛的感觉。
他这世不是女人,不知晓女人是如何处理月事的,而这个时代似乎卫生棉还没有被发明出来,想问却又有碍性别——好奇心极强的某人。
“梨佳酱,你要不要喝一点热蜂蜜水暖肚子,这样可以减轻些疼痛,我以前……见我妹妹就是这样做的。”
未来梨佳点了点头,佣人便立马去准备了。
见佣人去厨房准备蜂蜜水,冲田春政放下了报纸,起身从楼上找了个暖水袋,这个时代暖水袋不常有,他也是因为冬天怕冷才从百货公司买了一个,是橡胶制品,只一个便要80钱。
从刚刚烧好水的暖水瓶里倒了些水进去,大概装了四分之三,然后拧紧盖子,将水珠全部抖掉,擦擦干。
用毛巾裹了盖在她肚子上:“你敷一会,肚子应该会觉得好过一会。”
“嗯。”未来梨佳点了点头,她是女人知道用热源敷暖肚子,会明显的减轻疼痛。
女佣端来了一碗蜂蜜水,见冲田春政包着暖水袋捂着她的肚子,目光才少了几分嫌弃。
第四十六章
女佣姓李, 她让他们喊她李婶, 说是中国人的习惯称呼, 年约四十八岁, 是个忠厚善良勤劳能干的妇女。
熟络以后, 便也经常与他们聊天, 也是个活泼开朗的性格。
最令冲田春政欣赏的是,她做的一手好菜, 学习能力很强, 做起日料来也丝毫不马虎, 而且对梨佳很好。
未来梨佳接过了蜂蜜水,小口小口的喝着,李婶便在一旁等着收碗, 好似想起了什么, 李婶好言道。
“冲田少爷下次可要注意克制点, 我听老一辈人说女人在这个时候身体弱,房事会对身体不好, 而且也不会怀孕。”
“我……我知道了。”
冲田春政脸刷的红到了耳朵根, 视线从报纸后面飘向了未来梨佳。
看着她同样红到耳根的模样, 一时间忍不住心中发笑, 不知道怎么的,忽然间他竟有些喜欢这种误会。
未来梨佳将蜂蜜水喝完了,李婶便将碗端去了厨房。
她想解释一下,看向冲田春政,便见他一脸笑意, 好似颇为得意的样子。
难道这是一种夸赞吗?
“旦那,……不……不解释一下吗?”解释这只是一个误会,你也并没有……并没有……那么。
冲田春政看着她害羞的模样,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很好看,很温暖人心,她从第一次见到他发自内心的笑容时,她便深深喜欢了。
她看着他的时候,他也正看向了她。
他的声音温润好听,语调平缓,带有魔力:“我觉得李婶有一个地方说的没错……,我发现……现在,我对你……是克制不住了。”
未来梨佳懵了一瞬,双手捂脸,第一次见冲田春政与她说这般话。
以往他很少说这种话,好似自从发生了更亲密的举止后,他的话语便越来越……,偶尔说出口的话也倾向于耍流氓了。
害羞之余,看着离他极近的冲田春政,下意识的伸出食指抵住了他的嘴,好似生怕他会说些什么更让她面红耳赤的话。
食指触及到了他柔软的唇瓣,愣了愣神,羞愤的她在冲田春政的笑声中跑去了书房,说是看会书再下来。
下午冲田春政还是去了公司,直到五点多才回来。因为未来梨佳不打算在这个时间回日本,他便也取消了一开始计划的七天休假,最后定位三天休假。
这三天里,他便是与未来梨佳一同度过,关照她的生活,陪伴她,顺便努力的告诉她如何规避虹口区内外的危险。
这个时代每天都会在报纸上见到流血与牺牲,好似如果有一天没有流血见报纸,那便不是一张报纸了。
枪击、暗杀、抢劫、暴力,无时无刻不在发生,混乱的让人害怕。以至于他不得不安排了一些人守在冲田公馆门前作为护卫。
1934年秋天,这个秋天里在历史上发生了很多报纸上看不到的事情,比如说长征,比如说希特勒被任命元首。
九月末,从美利坚合众国购买的两艘货船行驶到达港口,填补了冲田企业货船的损失后,他便也慢慢相应的减少了加班的时间,现在他回来的时间比以前早了些,每天六点左右便会回家。
洗漱后,看了会书,便躺到被窝里上拥抱着自己的梨佳酱睡觉去了。
他睡觉的时间比以前要早的多了,基本上每天十点便会躺下,偶尔的时候早些时候八点刚到他便躺在了床上。
这个时代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早早睡觉才是大部分人的日常作息。若那人昼伏夜出过着夜生活,便是往往给人一种“不良”的潜意识。
古人说“食色性也”,还真的是很有道理的,冲田春政发现自己开始沉迷美色了,而且属于无法自拔的那种,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英雄难过美人关”吧。谁让娇妻如此多娇,让他这个英雄折腰呢?
十月初,因着新货船加入运输航线,公司举办了一个庆祝宴会。
这个年代虽然动荡不安,可那是穷苦人的烽烟,在这尚且还勉强算的上和平的时候,在这纸醉金迷的上海,尤其是上层人士里的生活,照样是歌舞升平灯红酒绿。
他在这里待了不过短短的大半年时间,参加的宴席与舞会却比他前世与今生的总和还要多,这种氛围仿佛让他置身于和平而富有的时代,而不是眼前报纸上刊印的满目疮痍的照片。
这次的舞会他没有带未来梨佳参加,与其说他没有带,但不如说是这个小女人最近迷上织毛衣了,拒绝了他的邀请。自从她前些天与邻居的太太学习了织毛衣后,便整天在家里忙着织毛衣,还学着如何织出各种花纹的毛衣。
她不来也没什么,舞会太多,机会有的是,不缺一场两场。
冲田春政只打算应付一下,喝点小酒,然后好回家睡觉。
是的,看着西装革履艳丽洋装的人群,早早回家睡觉是他当前的第一想法。
一杯红酒被他拿在手里晃了一晃,闻了闻葡萄酒特有的香气,轻抿一口,随即视线透过深红色的液体,发现了一个华丽的身影。
他举杯的动作微楞,在他眼前走过一个衣着华丽的美颜女子,这是极为传统的艺伎和服,视线追了过去,便只见了她的背影,以及脖颈处那如同栅栏般的留白,这是艺伎的标志,也是被认为最性感的地方。
出了国,也想着供养艺伎吗?
冲田春政看着艺伎身旁的那个男人,虽然只是背影不过他认出了他。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藤原千叶,名字看起来很好听很文艺,但长相便不敢恭维了。他是一个日营企业的老板,主要经营油米,目前市里的油米有五分之一由他把控,也算是个大公司了。
那个艺伎的侧脸他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可不过再怎样似曾相识,也与他无关,他的视线投的迅速,收的也快,只轻轻瞥过,便又回了自己面前的事物上。
只不过坐在他身旁的季之洛便是一直远远的盯着,一双眼珠子好似都要掉下来了。
“咳咳。”冲田春政见他这般,轻咳了一下。
注意点形象好吗?如此红果果的眼神盯着别人身边的女子,怕不是想惹事?
季之洛听见这声轻咳,回了回神,嘴角微扬道:“很美丽的女子,冲田先生不看看吗?”
随即又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想起来冲田先生已经结婚了,可是日本人婚后在外供养艺伎好像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认可已婚男人在外包养情人这种行为?”冲田春政避开了他的话题,眉毛微扬,看着他随口问着。
“俗语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我年纪小,什么都没经历过,不过我觉得定然是有道理的,毕竟新鲜刺Ⅰ激才能吸引人的眼球。若是以后我到了那般有钱有势的时候,也不见得比他做的更好,说不定会比他还多几个姨太太,男人嘛,都有这种的想法的。”
“……”
他怎么觉得和他聊天,他总有荤话要讲?冲田春政因着他的坦诚幽默笑了笑,便不继续回话了。
季之洛见他不和自己聊,便很快去寻了一个舞女跳舞去了。
冲田春政一直坐在沙发上,等待着舞会的结束,偶尔几个美丽小姐的跳舞邀请也全部被他拒绝了。
不多时,绣着金鱼的和服衣摆在他的视线停留了一会,随即坐在了他的身旁。
冲田春政抬眼看了看坐在他身边的女子,只觉得她格外的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许是她的妆容太浓了了,让他一时间辨认不清想不起来。
“冲田先生,好久不见,自那日一别以后已然过了三年时光了,在异国他乡还能遇见你,真的很难得。”女人很优雅,美丽的面容含着淡淡的笑容。
他仔细回想着三年前见过的艺伎,所幸的是他见过的艺伎并不多,除了立花泉便只剩下三浦千夏了。立花泉便是比她要年轻一些,虽然她也同样年轻美丽。
“三浦太太?”冲田春政回应了她的话语。
女人眸子微亮,却轻轻摇了摇头:“我叫井上千夏。”
冲田春政闻言惊住了,随即想到了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手里的一杯红酒被他捏的发紧,好似快要碎裂。
“你说你叫井上千夏?”
他强忍着内心的痛苦,有些东西他已经意识到了,可是不真真正正的确认了,他便是不愿意相信。
女人面不改色,好似在谈论与她无关的事情:“三浦他在前年就已经死在了满洲国了。我与他之间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冲田春政心中一窒,想到了三浦严一的笑容,喝了点杯中的红酒,稳了稳情绪:“他是……他是如何死的?”
“别人说是因为开着一辆满载弹药的卡车,在荒郊野外被当地的反日势力打死了。”
许是因为三浦不是自杀而死,他反倒内心平静了些许。他永远记得他说的那句话——如果,如果我发现我所参与的战争只是侵略,我会就地解决我自己。
而那句话……那句话他认为是他逼迫他做出的承诺。
冲田春政想了起来,她还有一个女儿才对,他还去看过她的。
“纱织呢?你抛弃了他的女儿?”
“死了,……因为疾病死了。”
谈及了她的女儿,女人的面容才稍微有些僵硬,雪白的妆容仿佛面具一般盖在了她的面容上,让他看不出悲喜。
“……怎么会?”他记得那是一个极为可爱的女婴,笑起来很好看,他去看望她的时候,她见着他便总是咯咯笑个不停。
“冲田先生后来再也没有来看望过我们母女,自然是不会知道这些事情了。那一天深夜,纱织她发烧了,浑身烫热,找医生,医生说他无能为力,需要去更好的医院去看病。我想找冲田先生帮忙,可是你早已经不在那里了,我失去了你的所有联系方式。我想冲田先生早已经将我们给忘了吧。”
井上千夏的语气渐渐激烈了起来,面容也不再似方才那般平静。
“对不起,那段时间我不在日本。”冲田春政言语诚恳。
她深呼吸了一下,面容逐渐变得平静起来。
“冲田先生,知道此番我来中国是为了什么吗?”
丈夫死了,女儿也走了,一个女人无依无靠孤苦伶仃,只能为了生活重新拾起艺伎的和服另寻他路。因着尚且年轻的面容,还能继续寻找下一个人陪伴她走上一段路。
冲田春政没有回答,他所能想到的就是为了生活重新寻找依靠,正如他刚才看到的那般,与她并行的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她找的下一个依靠。
“暂且不说这个了。”
井上千夏勾了勾嘴唇,从茶几上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玻璃杯上印了红艳的唇印。
她将那本葡萄酒递给了他:“三年不见,当初青涩的少年,也变得这般成熟起来了。”
冲田春政眸子盯视着她,好似要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些什么,可是除了淡漠,什么也没发现。
这杯酒递到了他面前,他没有接。
“冲田先生,聊的怎么样?开心吗?”粗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中年男人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看着眼前的两人,嘴角含着笑容。
“藤原先生,您来了,冲田先生他好像不愿意喝这杯酒呢。”井上千夏并没有因为藤原千叶的到来而慌张,仍是坐在冲田春政的身边,也没有丝毫想要离开的意思。
不过她对藤原千叶的称呼让他稍稍松了口气。